申允為避免太子一黨勢力倍增自然要阻攔。
只見申允雙手持玉板恭恭敬敬朝林帝鞠了一禮道：“圣上，老臣覺得穆老跟太保此話不妥，邊關戰事固然重要，但豈有強人所難的道理。”
“太尉此言差矣，能為林朝盡忠是無上榮幸，太尉此話豈不是在說太傅不愿讓其家中兒郎為林朝盡忠？暗指太傅無忠與朝廷之心？”
王言安與申允一左一右站在跪著的柳永康左右兩旁，三人玄色的仙鶴補袍官服促成一幅靚麗的風景線。
穆天與柳寧安、崔浩三人站在一側看著三人口舌相爭。
王言安這一番話是給申允一個欲加之罪，也是再向柳永康用激將法。
柳永康要是同意了申允的說法，就暗指穆天跟王言安強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也在暗指柳家不愿為林朝進盡忠，那今后榮華富貴哪有柳家什么事？
可若反懟申允的話柳家兒郎就得參軍趕往邊境迎敵，刀劍不長眼，萬一……
崔浩低著頭兩只眼睛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轉出言道“我林朝泱泱大國，個個忠君報國，為君為民，怎會出如此心胸狹隘不顧全大局之人，太子殿下親選的姻親家族自然不會差，太傅不過是擔憂自家兒郎從未經過如此大事，為人父母為自家兒郎擔憂一時猶豫罷了。”
崔浩這一番話即給了柳永康臺階下，也再一次將柳永康推上風口浪尖之上。
此時若是柳永康再度拒絕，便會連累上太子，一但連累上太子，林帝又怎會輕易放過柳家。
太子跟柳如淑事剛出，穆家定向不穩，林帝為了平衡朝堂，太傅之職才在祁佑跟柳永康之間搖擺不定。
林朝正一品文官也就太師、太傅、太保、太尉四職。
王申兩家家主分別擔任太保、太尉一職，兩家又是百年世家，不管是實力還是官職都可以相互抗衡，若是其中一家再得太傅一職，雙官加身，那家扶持的皇子相當于坐穩了皇位。
又加上祁佑的一番作為讓林帝猜想道祁家或許是投奔了三皇子，林帝最終才會選擇柳永康擔任太傅一職，意為替太子拉攏柳家，也是為了權衡太子與三皇子的勢力。
太子正焦急的等著柳永康做決定，柳永康這一決定關乎著柳家上下所有人的命運，也關乎這自己在朝上上的地位，自己已經失了穆家，祁家又沒有跟他連親之意，如今若是再失了柳家，相當于將皇位拱手讓給林鼎。
“大理正所言極是，老夫正是此意。”柳永康硬著頭皮回答。
柳家二爺聽到自家老父親出言后差點沒站穩，倒了下去，好像有身邊的同僚悄無聲息扶住，動作雖小但也被林帝及四周官員盡收入眼中。
得到滿意的答案林帝陰沉的臉瞬間開朗了起來。
王言安跟太子也跟著松了口氣，反之申允滿臉不悅。
“柳愛卿舍小家取大義，朕甚是欣慰，快快請起。”
柳永康心里滴著血道了聲“謝圣上。”緩緩起身。
林帝自知不能太過，便開口說道“光祿大人是朝廷文官，就不必隨軍出征，留在朝中準備我朝將士凱旋歸來的一切事宜。”
林帝此番不單單是不想太過，其中也有柳如淑跟太子的緣故，柳云風是柳如淑生父，柳家兒郎此番隨軍出征，不管是否在前線四殺拼命，是否活著回來，林帝都能夠找到借口冊封柳家，哪怕人回不來也可追封。
只要柳家人有功名在身，又封官進爵，柳如淑就能坐上太子妃之位。
只要柳如淑坐上太子妃之位，柳云風就是太子的岳丈，哪有女婿的爹親自送兒子岳丈上戰場的，哪怕自己是天子，柳永康是臣，臣為君分憂，理所應當，自己也不愿將來背負一個不好的名聲。
況且若是柳家兒郎都去邊境殺敵，全為國捐了軀，柳家后嗣無望，柳永康未必不會心生怨恨，不好好輔佐太子。
“謝主隆恩！”柳家父子再一次叩頭致謝。
處理完柳家這邊，林帝將目光投到柳寧安身上“安寧郡主今日一身白衣是何意？家中可有親長去世？披麻戴孝，白衣視人，不是家喪便是國喪，郡主想清楚了再回答。”
林帝一番言語之中盡是對穆家的不滿，刻意為難，也在暗示柳寧安刻意詛咒家中長輩。
穆天昂首挺胸，微微冷笑，眼神直勾勾盯著前方。
他又怎能不知林帝是借南境失守，穆家軍失職，又加上國公府“謀逆”穆家跟國公府走的近的借口，通過柳寧安對穆家發泄這些年來積壓在心中的不滿。
有這些“合理”的借口在，林帝縱使刻意針對穆家，朝廷文武百官也不會說什么。
柳寧安輕提衣裙緩緩跪下“回圣上，是國喪。”
林帝剛要怒斥就被柳寧安打斷。
“朝廷二十萬御林衛與鎮守南境的二十萬穆家軍以及麟城、雁城、鷹城百姓慘死，臣女是在為他們披麻戴孝。
臣女敢問圣上，這四十萬將士為護我林朝疆土，保我林朝百姓性命慘死沙場，算不算的上國喪？麟城、雁城、鷹城慘死的百萬人是不是林朝子民？”
林帝斥責的話卡在喉嚨處，情緒一下收不回，堵在心口，胸口此起彼伏。
不等林帝情緒平復，柳寧安再次開口道“不僅是國喪，也是家喪，穆家其他支系族人隨軍駐扎在南境，南境失守，麟城、雁城、鷹城百姓屠盡。
麟城、雁城、鷹城之中也有穆家族人，臣女此番披麻戴孝，是國喪也是家喪。”
“如今敵國來犯，邊境不穩，安寧郡主此番難道不是刻意詛咒？”
柳永康暗指穆家跟柳寧安這一番作為是刻意詛咒林朝滅國，以此來報，穆天設計害自己將柳家兒郎送往邊境的仇。
柳寧安目不斜視，直視前方鏗鏘有力回道“太傅何以見得寧安是這樣的心？末不是太傅也有這樣的想法？太傅可別忘了，寧安也是柳家人，咱們一家人，心心相印，太傅心中所想的，未必不是寧安所心中所想。”
“你…！”
柳寧安一番話懟得柳永康啞口無言，吹鼻子瞪眼。
林帝擺擺手“行了，你祖孫二人都別吵了，知道你們祖孫二人都有為朝廷效力的心。”
“圣上，方才祖父向圣上進言，送柳家兒郎前往邊境支援，圣上也允諾了，臣女也是柳家人，臣女是否也可隨軍出征？”
不等林帝開口，柳寧安又繼續說道：“臣女不管是武功謀略都比家中各位叔叔和兄長強，況且還有五千穆家軍隨臣女出征。”
申允出言制止道：“安寧郡主此番話是在暗指我林朝無兒郎了嗎？讓你一個女郎帶兵出征，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太尉此話不妥，難道林朝歷代就沒有巾幗英雄嗎？太尉此話難道不是在褻瀆那些曾為林朝效過力的歷代女官？”
“或又是在褻瀆歷朝歷代為這些巾幗英雄封官進爵的歷代帝王與我朝天子？責備他們慧眼不識珠。讓女子立足與朝堂之上？”
柳寧安說完申允臉色一黑，不知如何接話。
不管是前朝還是如今的林朝，都歸納于林氏一族。
故此，柳寧安給他強安的罪名，他背不起。
柳寧安不顧申允鐵青的臉色，繼續說道：“臣女乃是將門之后，自然也與京中其他女眷不同。”
“世人都說虎父無犬女，虎母也一樣，臣女母親不僅是穆家嫡女，還是先帝親封的榮忠郡主，更是圣上親封的正一品護國大將軍，與臣女父親同為正一品并肩護國大將軍。”
“與姨母榮淑郡主，如今的榮王妃，穆家二小姐，自小便在祖父的熏陶下與帶領下，不僅熟讀兵法，還富有豐富的作戰經驗。”
“姨母若非有皇家兒媳這一層身份在，自然也是軍中數一數二的女將軍。”
“臣女既然身為穆家女，身上留著穆家的血脈，自然也不會差。”
“況且，如今敵軍已兵臨城下，林朝上下理因齊心協力，同仇敵愾，用自己的優勢為林朝獻出一份力，而不是在此內斗，長他國氣焰。”
柳寧安懟完申允，又向林帝道：“圣上，臣女無才無德，空有一身蠻力，略懂領兵之道，臣女懇請圣上務必物盡其用。”
柳寧安說完朝林帝重重叩頭。
申允冷哼一聲，滿臉不屑“我朝多的是久經沙場，有勇有謀的將領，何須你。”
柳寧安緩緩直起半個身子，扭頭看向申允“我朝兵衛將領總共不到一百十五萬，穆家軍占八十萬，國公府二十萬御林衛及駐守南境的二十萬大軍以全軍覆沒。”
“賀都督率領十萬御林衛前往邊境支援。”
“朝廷如今駐扎在今都的兵馬加上東西兩廠、巡防營及禁軍也不足四十萬。”
“如今尚且在今都的兵馬都不能隨意調動，南境如今正是缺乏將領之時，敢問太尉，這個空缺該由朝廷哪一位官員去補？”
隨即又道：“是太尉您披甲上陣？還是申家的兒郎替您披甲上陣？或是三皇子解圣上之憂，代君出征？”
柳寧安這一番話懟得申允一句話說不上來，一個勁的“你……”
三皇子也是滿臉擔憂，一會看向柳寧安，一會看向林帝，深怕林帝同意了柳寧安的提議。
巡防營、禁軍、東、西兩場最大的職責是守衛皇城，輕易不能隨意調動。
至于駐守在京中剩余的二十萬御林衛，一是留做備用以防不時之需，敵軍攻入皇城之時有對抗的實力，二是便于隨時支援個地。
不等眾人開口，柳寧安再一次說道“再者，穆家軍只聽命于穆家，朝廷之中有哪個將領能夠使喚穆家軍一兵一卒？”
“北境有父親鎮守，東境有母親鎮守，西境暫時無穆家鎮守將領鎮守，只有駐城將領，若無穆家人坐鎮西境，西境穆家軍會覺得，穆家與朝堂不重視西境，軍心必定渙散。”
“南境賀都督正率領十萬御林衛前往南境鎮守，有賀都督率領的朝廷十萬御林衛在，穆家軍作為輔助，暫且無后顧之憂，西境呢？”
“往常之時，母親可在東、南、北三境隨意切換巡視，父親可在西、南、北三境隨意切換巡視，可如今大敵當前，父親母親只能選擇一方鎮守，西境無穆家將領坐鎮該如何自處？”
“西境百姓是否會覺得朝廷已經放棄了他們？不顧他們死活？敵軍是否也會如此覺得？如此，西境將不戰而敗。”
“哼！你憑什么覺著穆家軍會聽命與你一個小女子。”申允依舊滿臉不屑的語氣跟神色。
柳寧安不以為意，一字一句道“就憑我是穆家下一任家主，太尉覺得這個身份夠格嗎？”
柳寧安一番話堵住了悠悠眾口，也重重刺中林帝的心。
王言安頓了頓出言道：“圣上既然同意柳家兒郎邊境殺敵，就因同意安寧郡主的請求。”
說完，又看了穆天一眼“穆老年事已高，理因在京中與穆老夫人頤養天年。”
林帝若有所思，隨即開口道：“如今邊境正是人馬匱乏之即，穆家駐扎在今都的穆家軍就由安寧郡主如數帶去邊境。”
柳寧安眉頭微皺，頓了頓道：“臣女領命。”
柳寧安何嘗不知林帝用意，將駐扎在京都的穆家主如數遣出今都，送往邊境，又將穆天夫婦扣留在京都，穆家向想要造反今都也沒接應之人。
林帝手中握著穆天夫婦性命，柳云霆夫婦跟柳寧安也得掂量掂量。
下朝之后，王言安與申允被林帝留在了御書房。
“太保為何同意安寧郡主與柳家兒郎一同隨軍出征？太尉又為何極力阻止？”林帝慵懶的半躺在榻椅上對跟前站著的二人問道。
王申兩家的用意林帝怎能不知，不過是借此機會挑撥兩家關系罷了，王言安與申允又怎不知林帝的心。
王言安也不藏著掖著，直率說道：“圣上忌憚穆家，何不借此機會削弱穆家，刀劍無眼，若是柳云霆夫婦跟柳寧安在沙場捐軀，豈不省了圣上一番辛苦？”
林帝不語，面不改色看向申允。
申允道：“穆家個個英勇善戰，就連作為女流的安寧郡主都是沙場廝殺的一把好手，怎可能如太保所言這般輕而易舉。”
“況且，將領死于沙場，軍心渙散，太保安的什么心？”
“若是穆家凱旋歸來，圣上是否要論功行賞？”
“那么，敢問圣上，柳云霆已是正一品護國大將軍，穆睿榆榮忠郡主，如今已是正一品鎮國將軍兼正一品告命夫人，穆家班師回朝之日，圣上又該如何論功行賞？”
“父功子受，因著穆家功績，安寧郡主如今已是郡主之尊，再行封賞便是公主之尊，與皇室血脈平起平坐，甚至身份將高于一些妃品所生之公主。”
“如此一來，林朝豈不是穆家的天下？”
王言安道：“太尉莫要大言不慚，安寧郡主常年在京中嬌生慣養，在太尉口中怎就成了沙場廝殺的一把好手了？”
申允道：“年前大雪之中，安寧郡主當街斬殺兩匹戰馬，今中貴女可有誰有安寧郡主這一番本事？”
“穆家是將門之家，安寧郡主又是穆家下一任家主，穆老會將一代家主培養成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事只會居于旁人身后的閨中嬌女？”
“太保可別忘了，安寧郡主剛被穆老接回京中那幾年，安寧郡主可是日復一日的往穆家軍營之中跑，太保可別跟老夫說，安寧郡主是去穆家軍營玩耍去了。”
王言安道：“就算如此，安寧郡主也未曾實踐過，所懂的無非就是在書中所學及穆老口口相傳，紙上談兵容易，真到沙場廝殺那一刻又有多少真本事。”
林帝聽著跟前兩人的一番討論，煩操的捏了捏鼻背向二人說道“兩位愛卿所言極是，天色不早了，愛卿且先退下。”
……
“父親，萬萬不可！我就宗凝怎么一個兒子，怎么可以送他去哪吃人的地方。”
“父親，兒媳求求您，青兒他還小，他哪里懂得御守殺敵？”
“父親，兒媳沒本事，未能為三房留下血脈，三房就全靠夫君撐著了，夫君要是走了，我跟兩個女兒以后靠誰呀！”
聽到自家夫君及兒郎即將要赴沙場旨意之后，柳家三位夫人帶著女兒跪在柳永康跟前苦苦哀求。
“老爺，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柳老夫人試探性問道。
柳永康無奈道：“皇命難為。”
“這穆家既然這么想去邊境殺敵，那就讓穆老頭跟柳寧安去好了，好端端的扯上柳家做什么？”柳宗凝坐在一旁憤憤說道。
“兄長，圣上有圣上的顧慮。”柳青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