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寧郡主也在眾將士跟前責罰了自己,替族中父兄受過,且在糧草被毀之后,不顧自己身受重傷,帶著軍隊護送剩余的糧草平安抵達林朝四邊境,也算是將功補過。”
崔浩反懟道:“這是身為帶軍將領的職責,怎能以此來邀功?再者,安寧郡主身為帶軍將領,理因以身作則,為何偏偏將柳家父子三人安置與后方安穩之地?讓別的兒郎沖鋒陷陣?”
賀蘭清風道:“對此,臣無話可說,還是請安寧郡主到殿內親自向文武百官解釋。”
林帝聞言,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將安寧郡主跟南境縣主請到大殿之中來。”
難得有人不畏懼穆家威嚴,朝堂之上勇于給穆家發難,林帝怎么不開心。
高焱立即應道:“是!”
穆天來這么一招,祁佑立即趁熱打鐵“圣上,臣有話問穆老。”
林帝見穆家站了下風,祁佑又有跟穆天對著干的架勢,太子跟三皇子雖會因此事受牽連,但罪不至死,便想著用一個柳家拉穆家下水,縱使穆天有先帝遺旨在。
自己也可以在遵從先帝遺旨的情況之下,趁機拿回穆家兵權,且穆家也會因此背負一個不好的名聲,想到著,林帝毫不猶豫說道:“準了。”
祁佑向穆天問道:“安寧郡主犯了欺君之罪,穆老此番請出先帝遺旨,是為了讓圣上不因安寧郡主欺君之罪,責備穆家?”
穆家道:“是!”
祁佑向穆天再次問道:“再無別的事?”
穆家道:“再無其他。”轉頭看向林帝說道:“圣上要是允了,這道遺旨便作廢,但前提是穆家軍權不能動。”
林帝聞言,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可他又能怎么辦,如今也只能暗中使壞,毀壞穆家名聲了,為今之計,就是先將先帝留給穆家的保命符用掉。
林帝道:“準了,朕不會追究安寧郡主欺君之罪,也不會因此遷怒穆家,但這道圣旨只能用這一次,之后作廢。”
穆天沒有接話,直接叩頭謝起了恩。
高焱走下大殿,將穆天手中圣旨接過,回到林帝身邊,將圣旨交到林帝手中。
林帝打開看了里頭內容之后,滿意點點頭,將圣旨再一次遞回到高焱手中。
祁佑見時機成熟便開口說道:“臣府中有一人,此人要揭發安寧郡主另一則欺君之罪。”
林帝聞言,心底泛起了波瀾,心里活動“穆家死定了。”表面上卻裝的滿臉不可置信“祁愛卿,不可妄言。”
祁佑立即跪地“臣若有半句虛言,祁家全族不得好死。”
林帝強行壓制住心中狂歡,問道:“人現在可在京中?”
祁佑回道:“就在老臣府中。”
林帝道:“將人帶到殿內來。”
祁佑道了聲“是!”朝身后自家兒子使了個眼色,祁陽微微朝自家老父親點頭,退了出去。
恰巧遇到高焱帶著柳寧安跟安寧郡主進入大殿,祁陽官階比這三人底,退至一旁等高焱三人走過之后,自己方才走出大殿。
柳寧安跟南心吟進大殿行了禮,南心吟起身退至一旁。
林帝向柳寧安問道:“外間傳言,是否屬實。”
柳寧安道:“屬實。”
林帝問道:“你可知濫用私權是什么罪?”
柳寧安道:“知道。”
林帝怒斥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柳寧安叩拜說道:“圣上贖罪,臣女愿意接受任何懲罰,只愿圣上不要遷怒與柳家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得知柳家兒郎要赴沙場御敵之后,便將臣女叫到府中,特地交代,要多照看柳家兒郎。”
“家中叔母也苦苦哀求,臣女不忍心看到這般景象,故此才犯了錯。”
崔浩怒罵柳寧安道:“你柳家的孩子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不想奔赴沙場殺敵,跟圣上稟明了便是,何須這般糊弄圣上。”
柳寧安聞言,一個勁的磕頭。
林帝氣的臉都綠了。
柳永康強裝鎮定道:“圣上,老臣是擔憂自家兒郎赴沙場御敵喪命,也叮囑過自家孫女,戰場之上對兩位叔父跟其兄長多加照顧,可臣從未讓自家孫女欺君,請圣上明鑒。”
說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寧頤懟道:“安寧郡主也沒想過柳家幾個兒郎會臨陣脫逃,在安寧郡主庇護之下,保全性命,班師回朝之后,不僅未向圣上稟明一切,還厚無顏恥的接受朝廷封賞,難道不是欺君之罪?”
柳永康愣住,一個勁的叩頭。
寧頤對著林帝道:“圣上,外界還傳言,柳家通敵,圣上何故不審一審?”
林帝換了口氣,將問題拋向柳寧安“安寧郡主,你作為此番西行的領兵將領,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柳寧安跪直了身子,說道:“圣上,此番言論,臣女無法解釋,二位叔父及青云兄長臨陣脫逃,被臣女抓回之后,臣女為鞏軍中法紀,自行受罰,挨了兩下打王鞭之后,由于傷勢過重,體力不支。
又不想誤了送糧草至邊境的時日,便讓東西兩廠羽、雨兩位公公及大理寺少卿、御捕司司長,帶著隊伍前行,自己則在后面養了幾日,身體好轉,方才趕上大部隊。
臣女趕到之時,一半糧草已被毀,此事,邊境戰役四位監督官皆可作證。”
賀蘭清風與納蘭靖與聞言,上前道“回圣上,安寧郡主所言不假。”
納蘭靖與道:“糧草被毀的緣由是,糧草之上油布被人刻意灑了磷粉,而能做到此番的,是每日安營扎寨之后,再次捆綁糧草的士卒。”
“有這般傳言也是因為,柳家父子三人被安寧郡主捉拿歸營之后,小懲大誡,讓其三人灑掃犬舍,除此之外,不做任何事情。”
“奈何柳家父子三人念及軍中士卒勞累,想為其分憂,故此,在隊伍每一次安營扎寨之后出發之際,柳家父子三人都會特地幫忙捆綁糧草,這才引人嫌疑。”
申允冷哼道:“安寧郡主就沒有嫌疑?安寧郡主與隊伍失散多日,保不齊是安寧郡主賊喊捉賊。”
祁佑道懟道:“太尉此言,未免太過于刻意針對安寧郡主,打王鞭乃是始帝所賜,威力之大,誰人不知?”
“尋常男人都承受不住一鞭,更何況,安寧郡主是女兒身,還是兩鞭。”
“縱使安寧郡主有武功傍身,又怎能如此快速恢復?”
“再者,安寧郡主此番作為,對安寧郡主有什么好處?穆家軍駐守臨朝邊境,糧草被毀,穆家軍就只能等死。”
“安寧郡主會傻到害其父母性命?”
申允又道:“既是如此,柳家又何動機?”
祁佑道:“穆家出事,誰受益最大,誰的嫌疑就最大。”
祁佑此番話,范圍巨廣,穆家沒落,朝堂之中,與之并肩的都可以取而代之。
但與穆家不和,鬧得人盡皆知的,對穆家恨之入骨的,也就只有柳家。
祁佑此番暗指的也只有柳家。
這時一名身穿正紅色大雁補袍的男子,領著一名十幾歲少女進了大殿。
祁陽帶著少女郎跪在大殿之中。
祁陽道:“圣上,人帶來了。”
林帝見到來人,立即轉移了話題,對著少女問道:“說吧!你要揭發安寧郡主因何事犯了欺君之罪。”
少女對林帝行了跪拜大禮之后,跪直身子說道:“年前,暴雪大災之年,安寧郡主搭棚施粥,預備糧用盡,再次購買之時,發覺京中糧食被壟斷,若再無糧食布粥,難民恐發暴亂。”
“無奈,安寧郡主只能四處打聽購買糧食,太子妃也不知道哪里得來的消息,為此,特地過府找到安寧郡主,告知自己外祖父手中,握著大量糧食。”
“太子妃可以通過外祖父容家,替安寧郡主度過難關,可米價上,必須高出原價十倍。”
“安寧郡主苦苦跪求太子妃以三倍的價格,將糧食賣與安寧郡主未果,最終還是以太子妃所要的十倍價格買下。”
“大災過后,安寧郡主并未向圣上檢舉太子妃跟容家的惡行,以至于太子娶了這般毒婦。”
“如今,柳如淑貴為太子妃,太子登基之后,將成為一國之母,我朝要有這樣的毒后,天下百姓如何生存?”
“安寧郡主與柳府,沆通一氣,都在暗中保護這個毒婦,到底是刻意推毒婦上位,壞林朝百年根基,給別國可趁之機,還是另有意圖?”
“敢問圣上,這算不算欺君?”
少女說完,文武百官,面色各異,私底下交頭接耳。
申王兩家及太子跟三皇子臉則是青一陣,綠一陣。
林帝面色則是差到極致。
柳永康氣到全身顫抖,向少女問道:“你究竟是誰派來的?這般污蔑柳家。”
柳云風因家中有事,告假一日,不曾想今日朝堂之上,會有人攪動風云,造成這一般景象。
柳寧安則看著少女問道:“我看你如此眼熟,你是穆家府上的?”
少女惡狠狠對柳寧安道:“我是郡主院中灑掃的丫頭,郡主貴人事忙,自然記不住奴婢這等小人物。”
穆寧安道:“你是我府中之人,為何這般吃里扒外?”
少女道:“郡主食君俸祿,就應該為君分憂。奴婢與府中眾人都瞧不起郡主這般助紂為虐。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就因為郡主與太子妃的身份特殊圣上就可以對其法外開恩?”
隨之又對著林帝道:“圣上,賤民所言,句句屬實,當日不止賤民一人所聞所見,郡主府中灑掃的丫鬟都聽見了,圣上若不信大可去查。”
柳寧安立即磕頭解釋道:“圣上,當時情況緊急,臣女也顧不得其他,只想著讓京都城中百姓吃飽穿暖,沒想那么多。”
柳寧安此番,算是再一次實錘。
身穿淺紫色孔雀補袍官服的寧頤,出言道:“即是如此,事后,安寧郡主為何不檢舉?”
柳寧安面露難色“臣女也行商,生意之道主打的是你情我愿,臣女花十倍價格購米,是臣女自愿而為之,并未有人刻意要挾,臣女若嫌貴,大可不買,若事后檢舉,臣女不是失了誠意?今后如何在一行混?”
寧頤聞言道:“圣上,安寧郡主所言不假,臣認為安寧郡主無罪。”
“反倒是臣想要問問這位女郎,你既是穆家人,怎么跟太師府牽扯上了?”
“朝中這么多人,你為何偏偏找上了祁太師?”
少女聞言立即說道:“賤民一開始也只是覺得,京中糧草匱乏,所以太子妃才賣這么高的價,畢竟以當時的局面,確實有人會為了生存花如此高的價格買下這一批糧食。”
“可到后面,賤民就發現了不對,好端端的,郡主就跟太子退了婚,再到后來的種種,柳家女郎都嫁入了太子府跟三皇子府。”
“柳家似乎在一夜之間水漲船高,再到眼下有關于柳家的種種謠言,賤民不得不起疑心。”
“容家的歷代行商,為什么會將這么大一批米糧交于太子妃手中,由太子妃一個待嫁閨中的女郎找買家。”
“后面這筆錢又去了哪里?這事之后,最終的受益者又是誰?”
“一想到這,賤民就害怕,賤民賤命,死不足惜,可賤民不愿今后是柳如淑這般毒婦坐上后位,危害林朝,讓百姓處于苦難之中。”
“又或是柳如淑背后之人,有竊國之心,讓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方才選了跟柳家沒有任何關聯,又身居高位的祁太師,尋求庇佑,為的就是將來揭開毒婦的真面目。”
柳寧安聞言說道:“圣上,臣女只知道付錢買糧,買糧之時,是臣女跟太子妃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至于這錢款去了哪,臣女不知,還請圣上明查。”
說完重重叩了幾個頭。
一旁沉默許久的南心吟開了口“郡主不知,那就要問問柳太傅了,太傅若是不知,不防將太子妃喚來,一問便知。”
“錢是安寧郡主親自交到太子妃手中的,太子妃總不能不知道這錢款去了何處,難不成這錢還能憑空消失了?”
少女嘲諷柳寧安道:“堂堂郡主,既然這般愚昧無知。”
柳永康頓時癱軟在地,那段時間里,二房確實給了他一筆巨款。
由于二房長年銀錢孝敬他,且每次數額不少,故此他也沒往心里去。
現在想來確實可疑,那一次給的錢款數額,足足比往常高了好幾倍不止。
“柳永康,你好深的計謀,究竟是誰指使的你,布下這么一個局,要你利用柳如淑陷害太子?”
王言安怒斥道,率先將太子與柳家撇清關系,又將矛頭指向申家跟三皇子。
柳寧安哭著向柳永康問道:“祖父,您為何要壞我姻緣?如此這般對我,與您有什么好處?”
“難道是我不常與您親近,不聽命與您,事事有穆家祖父牽制的緣故?可我也是您的孫女,我有何辜?太子又何辜?”
穆天怒斥道:“老匹夫,你平日里事事針對我也就罷了,待寧安不如家中幾個女郎我也忍了,時常要求寧安以自己身份之便為你辦事。”
“念你是安寧祖父,我兒家翁的面上,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追究,沒想到你這般無恥。”
“這錢你找誰掙不行!非找穆家,生怕寧安這還孩子不入套,你還讓柳如淑親自登門告知,你安的什么心?一早便算計好的吧!”
穆家說完,毫無形象的朝林帝磕頭“圣上要為穆家做主,穆家被這老匹夫坑慘了。”
林帝此時,一個頭兩個大,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這一番,他都不知道該信誰了。
祁佑不嫌事大的向林鼎問道:“三皇子當初為何要執意求娶柳家女郎?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眼下,申家跟三皇子也是熱鍋上的螞蟻,難以自保。
祁佑這番話,申家跟三皇子不知如何解答,娶柳家女郎是三皇子自愿請旨賜婚,想要像太子跟王家那樣甩鍋給柳家也不可能了。
榮王不嫌事大的看著眾人,眼下鬧得越大,與他而言,越有益。
賀憬南見時機成熟便道:“今日殿上所言,證據不足,不足以下定論。”
“圣上,依臣之見,先將此事有關人員,穆、柳、王、申四大家族,及太子跟三皇子軟禁與各自府中,待查明真相之后,在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