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后，吳雨搬回了主臥、即使李嫣不在家的日子，他也會一個人睡在主臥。他覺得小晶晶長大了、畢竟他不真的是她的父親，雖然他真心愛著這個給了他家的感覺、愛的感覺的小天使，但也不得不承認她不屬于他，如果有一天穆源出現……每每想到這兒他的心都會驟然緊縮著劇痛。

有了高尚這個同黨，小晶晶能夠做的事情更多、也更合理，她可以在任意時間、出現在任意她想的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吳雨的生活之前一直是學習、因為他沒有父母陪伴的童年，之后就都是工作、因為他害怕想起他錯過了這世上最愛他的蘑菇頭女孩……

有了高尚掩護，醫院就成了小晶晶每天打卡的地方，幼兒園放學他們會先去超市買新鮮食材、回家做飯，然后送去醫院，晚飯他們通常會等著吳雨忙完在醫院一起吃。

吳雨忙的時候小晶晶就是科里的萬事通，給護士們打下手、陪新患做檢查、給病人家屬一些“專業”意見……

畢竟當年醫學院她想定的方向原本就是心外，是擔心自己影響吳雨畢業留院、又特別喜歡孩子才選了婦產，這些年每天泡在吳雨身邊、她關注的都是心外，現在的專業能力絕不次于科里任何一個主治。

而且、小晶晶給意見的時候會特別小心的用孩子的話說出那些專業術語，所以病患們更能聽懂她說的。

吳雨忙完了，他們一起在醫院食堂吃高尚和小晶晶從家里帶來的晚餐。

“今天晚上？”小晶晶看著吳雨、試探性的問。

“一會兒吃完飯我和你們一起回去。”吳雨邊吃飯、邊回答。

小晶晶開心的笑了，把保溫罐里的湯倒出來給吳雨。

“好的，我在院里、馬上回去。”吳雨接了科里的電話，看了一眼高尚。

高尚點頭、意思是他會帶小晶晶回去讓吳雨放心，他們之間早已有了默契，很多話都不用說。

“湯給你留下，一會放去你辦公室、忙完了記得喝。”小晶晶貼心的囑咐。

吳雨點頭，然后立刻趕回科里了。

“什么情況？”吳雨詢問、并快步走近急診室。

“患者楊帆、男性、14歲，初三學生、學校暈厥，老師撥打急救電話并陪同送院，先天性心臟病，房間隔缺失，三尖瓣重度關閉不全，右心增大，主肺動脈增寬，重度肺動脈高壓。”住院醫生張揚回答。

吳雨邊看病歷，邊檢查病人的情況。

“以先心病來說病患的情況不算特別嚴重，如果早期干預進行手術治療治愈的可能性非常高，在完全沒有外科干預的情況下，病患能夠生存至現在、身體的各項指標已經接近極限，他還在上學？”吳雨詢問跟著過來的老師。

“是的，而且成績一直非常優異，這孩子特別不容易，醫生您一定救救他……”老師心疼和惋惜的回答，“孩子患有先心病，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婚，他一直是兩家輪流生活、兩家對他都十分推諉。”老師補充。

“家屬到了嗎？患者的情況之后會需要手術，會需要家屬簽字。”吳雨看著老師詢問。

“他爸爸媽媽一直不同意手術。”人群中一個中年男人很氣憤的說，“這兩年每次孩子發病給他爸爸媽媽打電話他們都不出現，我陪著同學們去找了很多次，兩家都避著不見。”

“您是？”吳雨順勢看向說話的男人并詢問。

“我是姚琳的父親。”男人指了指守在患者身邊的女孩。

“兩個孩子是同學、關系特別好，楊帆的病一直是我們家在看，每次發病、搶救就是不能手術，每次都卡在簽字上，孩子未成年、我們沒有親屬關系，他父母都不肯出面簽字，怕出錢、也怕我跟他們主張之前的醫藥費用，他們還……兩個人離婚了孩子就不是親生的了嗎？真不是人！”姚爸爸越說越氣憤，但他的話明顯還是有所保留的，估計是更不堪的事。

吳雨這時才注意到一直守在患者身邊的女孩，瘦瘦小小的留著蘑菇頭、一直在哭，讓他不由的聯想到當年的林晶晶，他們也是在這樣的年紀認識的。

“先安排入院，盡快安排做右心導管側壓、食道超聲，然后進一步確定手術方案。”吳雨吩咐、并把手里的病例遞給張揚。

“吳主任，沒有患者家屬簽字？”張揚遲疑著看向吳雨。

“先安排入院，其他的我來想辦法。”吳雨的語氣很堅定。

第二天醫院晨會。

“患者楊帆、男性、14歲，先天性心臟病，房間隔缺失，三尖瓣重度關閉不全，右心增大，主肺動脈增寬，重度肺動脈高壓，還好彩超報的還是左心向右心分流，體循環壓力還是高于肺循環，這也是患者最后的手術機會，如果發展成艾森曼格綜合癥就只能做肺移植了。”吳雨簡單介紹了楊帆的情況。

“但我聽說患者的父母至今沒有出現，他們好像不同意做手術？”心外科林海主任問。

“是的，以先心病來說、病患的情況不算特別嚴重，如果早期干預進行手術治療治愈的可能性非常高，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發展成今天的程度完全是父母的不作為耽誤了病情。”吳雨不無痛惜的回答。

“我聽說父母離婚了，他跟哪方一起生活？”副院長張然問。

“楊帆大多數時間住校，學校放假兩家輪流住，也常住同學家。”吳雨的聲音很低，楊帆的情況讓他想到自己。

“現在的問題是患者未成年，沒有監護人的簽字，只有在緊急搶救的情況下才能由醫療機構簽字，現在楊帆的情況，我們很難直接處理。”張院長為難的說。

“楊帆的狀況再拖下去、肺高壓再持續升高，就只能做肺移植了，真到那個時候別說肺源他能否等到，高額的醫療費用、術后的抗排斥、抗感染，我們在坐的各位都清楚這個14歲的孩子最后的結果！”吳雨堅持著，會議室里大家都認可他的說法、也都知道他想要做的，但也都清楚那將帶給他什么……

“但現在的情況是：無論是封堵還是修補，心臟都有可能會因為改變了固有的高壓狀態而出現驟停，如果缺氧時間過長、產生的腦損傷及身體其他各臟器損傷都將是不可逆的。這樣高風險的手術在沒有患者家屬簽字的情況下……”張院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