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各位這是在門旁當起門神了?”劍拔弩張的僵持里,顧星晨從宴會廳緩步走來,西裝勾勒出挺拔身形,目光掃過眾人時帶點漫不經心的銳感,落向顧老夫人時稍緩,語氣平穩卻藏著不容置喙:“奶奶,宴要開場了。各位,隨我移步宴會廳吧。”
話落,他自然扶過顧老夫人的臂彎,帶著眾人朝里走,西裝下擺輕掃地面,姿態從容得像在自家花園散步。
林晚新快步跟上,月白色長裙掃過地面,發出細碎聲響。她聲音清冷如浸冰水,聽不出波瀾:“顧奶奶,方才失儀,沒擾了您的興致?”
顧老夫人和藹一笑,枯瘦手指拍了拍她手背,掌心帶著老人特有的溫厚:“怎會?他們也是關心則亂,想為你撐腰罷了。我這把老骨頭沒那么嬌氣,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規矩拘著。”
路過時,老人家特意停步,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眼底盛著慈和:“好孩子,別往心里去。”
林晚新垂眸應了聲“謝謝顧奶奶”,聲音依舊平淡,袖擺下的指尖卻悄悄蜷了蜷,將那點微澀情緒攥在掌心,像握住粒硌人的沙。
謝景辭幾人走到她身邊,溫硯禮抬手虛拍她肩,淺灰西裝襯得溫潤,語氣帶點無奈的縱容:“小晚兒,怎么還這么重規矩?”
林晚新垂眸看交握的手,指尖無意識摩挲裙擺暗紋:“就算知道你們沒失分寸,該有的禮貌總不能少。”
謝景辭抬手揉她頭發,黑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低調腕表,指腹蹭過發梢帶起輕癢,語氣裹著化不開的縱容:“生分圈子里得端著,但現在有我們在,你犯不著繃著。真要鬧性子、無法無天,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傅知衍挑眉一笑,寶藍西裝在燈光下泛光,語氣漫不經心卻篤定:“就算我們不在,你也照樣能無法無天。該給的底氣早鋪好了,別總束手束腳。”
蘇星宇屈指敲她額角,白西裝襯得俊朗,眼底發亮:“況且就算他們不在,不是還有我么?背后整個蘇家給你撐腰。”
林晚新緩緩抬眼,視線掃過面前幾張熟臉——謝景辭的縱容、傅知衍的篤定、蘇星宇的認真,還有溫硯禮的溫柔,像溫水漫過心尖,沖散了方才的緊繃。
她忽然彎唇,聲音染了點活氣,帶點故意逗弄的輕揚:“知道了,你們的底氣我都接了。我也只是想讓他們對我留個好印象,這樣才好在滬圈待著。”
說罷轉身向宴會廳走,月白裙擺隨步伐輕晃。走了一半忽然回頭,眼尾微揚,語氣帶點促狹:“快點走啦,難道還想在這兒當門神?”
陽光透過雕花玻璃窗落在她臉上,方才清冷的眉眼徹底舒展,笑容清透鮮活,像冰雪初融時第一縷枝頭的光。
幾人踏入宴會廳時,壽宴已開場。水晶吊燈璀璨,大廳金碧輝煌,衣香鬢影間盡是上流社會的富貴氣象。賓客舉杯相慶,笑語盈盈,觥籌交錯間透著體面與從容。
林晚新環顧四周,獨自尋了個靠窗角落坐下。她靜看中央熱鬧,眼神淡然。謝景辭幾人則如魚得水穿梭人群——他們雖非滬圈人,卻不會錯過收集人脈的機會,這圈子里,人脈便是無形財富。
顧星晨剛從長輩包圍中脫身,袖口隨意卷到小臂,露出利落手腕,轉頭瞧見角落獨坐的林晚新,幾步走過去,手插西裝褲袋,語氣帶點揶揄:“喲,京圈小公主在這兒當看客?不上前多認識些人,以后在滬圈扎根,也好有個照應?”
林晚新指尖搭在冰涼杯壁,抬眼時睫毛輕顫:“剛站太久,腿酸。歇會兒,等會兒再應酬。”
顧星晨挑眉,沒接話,長腿一邁坐到她旁邊,西裝外套隨手扔扶手,露出熨帖白襯衫。他往后一靠,語氣平淡如說天氣:“那我陪你坐會兒。”
沉默沒幾秒,他眼角余光掃過不遠處談笑的謝景辭幾人,下巴微揚,指尖在膝蓋上輕點:“那幾個跟你什么路數?方才在門口,倒像你的專屬護衛隊。”
林晚新順著他的目光瞥了眼,謝景辭正與人寒暄,側臉冷硬,目光掃過這邊時卻柔和一瞬。她收回視線,將杯子往桌沿推了推,指尖蜷了蜷,聲音無波瀾:“謝景辭,我小叔。沒血緣,沒證明,就這么叫。”
頓了頓,她抬眼看向顧星晨,睫毛低垂遮去情緒:“傅知衍,大師兄。溫硯禮,心理醫生。”末了補句,語速平穩如陳述:“都是一起長大的。”
全程沒多余語氣,連提“一起長大”時,也只是尾音輕頓,聽不出親疏。
顧星晨將空杯往茶幾上一放,發出輕響。他往后仰進沙發,單手插袋,另一只手搭膝蓋,指節敲著布料發細碎聲。
“倒是把你護得嚴實。”他抬眼時眉梢高挑,語氣帶點漫不經心的譏誚,卻藏著銳勁兒,“剛才在門口,謝景辭那眼神,跟我要搶他家寶貝似的。”
他嗤笑一聲,視線掃過林晚新平靜的臉,忽然傾身湊近半寸,聲音壓低,尾音帶桀驁:“怎么,林小公主在京圈,是被這群人圈在懷里長大的?”
溫硯禮正與人寒暄,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那幕,端杯手指微頓,眉峰輕挑,轉頭用下巴點了點方向,聲音低卻清晰:“謝景辭,傅知衍,看那邊。”
謝景辭剛應酬完一波人,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原本舒展的眉瞬間蹙起——顧星晨不知說了什么,身體前傾得厲害,幾乎要貼到林晚新耳邊,臉上掛著明晃晃的侵略性壞笑。林晚新雖依舊冷淡,指尖卻無意識攥緊了沙發扶手。
傅知衍剛跟人碰完杯,看到這場景差點捏變形杯子,喉間低嗤:“這小子找死?”說著要邁步,被謝景辭伸手按住。
謝景辭目光沉沉落在那兩人身上,指尖摩挲冰涼杯壁,語氣聽不出情緒:“急什么,看看再說。”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已泛白。
這時,一起參加辯論會的蘇念瓷、顧沐安也走了過來。顧沐安穿著一身淡紫色抹胸紗裙,端著氣泡水,老遠揚聲笑:“可算找著你了林神!”
她徑直走到林晚新面前,自然碰杯,眼睛亮晶晶的,語氣滿是剛聽來八卦的興奮:“剛聽人說,林神你居然是京圈從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藏得也太深了吧!”
旁邊的朋友笑著附和,顧沐安自顧自解釋,手肘撞撞林晚新胳膊:“你們不知道,我叫她林神是有原因的——不管考試還是辯論,她永遠壓我們一頭,不叫神叫什么?”
林晚新淡淡瞥她一眼,沒接話,只端杯抿了口果汁。顧沐安也不在意,轉向顧星晨打招呼:“表哥好!”
顧星晨微微點頭回應。
蘇念瓷的視線從顧星晨身上移開,疑惑問:“林晚新,你和我哥認識?”
林晚新抬眼:“你是蘇家大小姐?”
“嗯。”
“你哥從小在京城長大,我九歲起也在那兒生活,自然認識。”林晚新語氣平淡,像說件尋常事。
蘇念瓷看著光彩照人的林晚新,再看看人群中亮眼的三人,勾出個苦澀微笑:他們越來越般配了呢。想嫉妒卻嫉妒不起來,或許是她太耀眼,自己和她差太多了吧。
林敘白這時走過來,滿臉歉意:“方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但請相信,我們從沒把你當替身,你和棠棠都是無可替代的。”
林晚新抬眼:“你沒有,不代表你兩個弟弟沒有。”
林敘白臉色一白:“抱歉……但無論何時,你都是林家大小姐,是繼承人。”
林晚新指尖劃過杯沿,語氣淡然:“錯的不是你,不用道歉。林家繼承人我不稀罕,高考后就回京城,待不了太久。”
這話讓顧星晨握杯的手微緊。
林晚新看向林敘白:“林家大小姐的身份,本就該是你妹妹的,我不要。”
應付完林敘白,林晚新也起身融入人群,開始結交人脈。
時間悄然流逝,壽宴很快落幕。
車上,林晚新靠著后座,副駕駛的謝景辭忽然開口,語氣帶著不容錯辨的審視:“小晚,覺得顧星晨這人怎么樣?”
林晚新望著窗外掠過的夜景,淡淡道:“是個能交的朋友。”
傅知衍從后視鏡瞥她一眼,指尖輕點方向盤,語氣帶點警醒:“把心看好了,別被那小子拐跑。”
溫硯禮坐在后排另一側,聲音溫和卻帶著提醒:“小晚,理性些。你早晚要回京城,有些事得拎清楚。”
林晚新看著窗外,淡淡道:嗯,理性至上。”
“不過我什么時候才能回京城?”她盯著溫硯禮。
“等你高考完。”
謝景辭看了看后座的林晚新,溫柔道:“你的槍法怎么樣了?”
“小叔教的當然是最好的。”
林晚新又問:“你們住林園嗎?”
傅知衍:“怎么,不行?”
“不是。”
車子就在幾人的談話中,駛進了林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