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萬安。”
“你同情那宮人遭遇,多賞些錢帛,敲打她家人幾句就罷了,怎么搞這么大陣仗。并州長史心中忐忑,都告到圣人這來了。早知你行事跳脫,就不該準你去。”天后對跪在下方的公主嗔怪到。
“圣人順了長史的意思?”順順焦急詢問。
“你大話都說出口了,哪還能反悔。失信于民,皇室威信何在?但圣人面上終歸不好看,本宮不得不罰。”
“謝天皇天后恩典。”順順欣喜嬌笑。天后略感無語,你是沒聽見我后半句話?
“回去罰抄《內范要略》三遍。”此書正是天后所編,記錄歷朝宮廷內皇后嬪妃的言行、品德。但可以看出天后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不過做做樣子。即便是武則天這樣的大女主,也無法明目張膽的說禮法綱常有錯,還要裝出‘賢良淑德’的樣子。
交代完畢,天后拿起紙筆準備批閱奏章,讓公主告退。“母親,兒還沒說完呢。”天后無奈又放下筆,“還有何事?平身賜座。”
順順將小吏的事告知天后,“這點小事,你自己處置就好,不必上報。”
“母親,兒是想說,如今選官重流內官,輕流外官(也就是州府吏員)。以前這些吏員靠勤勉任事,實干之才也能轉為流內官。可現在晉升之路越來越窄,幾近斷絕。即便成了流內官,也是仕途不利,他們沒了指望,就會貪求錢財,轉而欺壓百姓,惡吏由此而來。偏他們與百姓關系最為密切,有一員惡吏,便是百戶遭殃。可他們也曾實心為民,墮落至此,實在令人唏噓。”正如二郎,本性良善,懲治無賴,維護治安,兢兢業業十年,一級未升,怎不令人寒心?最后就為了個掌固的位置,便違心遮掩貪官,官職沒到手,反丟了性命。若有薄賦低息,吏治清明的一天,何嘗不算對如蘭二郎他們的報答。
天后微微一笑,“只出去一次,就學了這么多。你有此心,也不枉吾教養你這些年。退下吧。”退下?此制弊害,當厘奸剔弊,天后怎么不管呢?
天后見公主遲遲不愿離開,進一步解釋道,“國庫歲入,軍費與官員俸祿所占大半。國庫空虛,裁撤冗官是當務之急。官僚中,除了眾多流外官員,還有軍功勛官、蒙蔭子弟、科舉出身,及虛銜有爵位者。這些人,哪些能動?”
天后嘆了口氣,“劉仁軌治理百濟時,曾上書天皇,往在海西,見百姓人人投募,爭欲征行,乃有不用官物,請自辦衣糧,投名義征。今日募兵,卻盡是佇弱。問及兵士,才知貞觀、永徽年中,東西征役,身死王事者,并蒙敕使吊祭,追贈官職,亦有回亡者官爵與其子弟。從顯慶五年以后,征役身死,更不借問。往前渡遼海者,即得一轉勛官;從顯慶五年以后,頻經渡海,不被記錄。戰事頻仍,勛官數量也水漲船高。可戰死將士的勛官賞賜尚未落實,如何還能裁撤延授。況且,苛待將士,哪還有為國效命之人。動蒙蔭子弟,就是與滿朝文武為敵。科舉是國家人才之根本,也是制衡世家的關鍵,同樣動不得。”
“所以,被犧牲的只能是流外官。”順順眼神暗淡下去,十分灰心。
“等到四海平寧的一日,總會有安居樂業的一天。”天后望著窗外,默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