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夜里,涼風不時透過未合十的窗戶縫隙疏忽漏進屋內,漫不經心地撩撥著半透紗簾與少女灰紫短發末梢。
“滴哩,呼悠——”一旁桌面上的手機輕微顫動,屏幕轉亮的同時傳來消息提示音。
高松燈停下手中正寫了開頭的歌詞便拿起手機查看,又是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周六的晚上八點,星象館會有流星空表演。來赴約,下一段故事就會發送給你。(笑)”
短信內容如是寫道。
燈思索片刻,打字回信。
“我會赴約的,還有……你是上次和我有兩面之緣的偶像初華小姐嗎?(疑惑)”星象館么……燈不由想到了初華。
出乎意料的,對面很快回復了消息。
“嗯......你就當我是初華小姐好了(笑)~”
“嗯……好(捂嘴笑)~”
“上次的故事讓我很期待。傀儡們生前的故事讓人感到淡淡的悲傷,如果不是這樣無人知曉地復蘇,是否便會永遠長眠在那破敗荒蕪的古堡之中.....故事里的神,降下這詭異的月光。她是為了什么才讓那些逝去的人們復活成傀儡,所以神在哪里?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燈并不想深究對方是誰,重要的事情并非此事。
自從上周開始,這是高松燈第二次與這個陌生號碼對話。第一次與其說對話,不如說是對方發來的一封電子郵件,電子郵件里的內容是一篇亢長且晦澀的詭異故事。
這個故事發生在中世紀前夕時刻,破碎入暮的西羅馬帝國領地內的一個歷史悠久的古堡之中。整個故事給人以某種殘缺欠損的觀感,敘事東一塊西一搭,時間跨度也較大。明眼人均能察覺,故事里面缺少了許多堪稱關鍵的信息,就如同故事內容本身。可燈卻偏愛這種跳躍留白的敘事方式,她被其中充滿神秘感的亡靈的故事所吸引。作者用幾個殘缺片段,拼湊出人偶們的前世記憶。
“這大約是在模擬人偶們被錯誤喚醒后缺失記憶的狀態吧,很應景呢。”燈邊津津有味地閱讀著這篇故事,邊漫不經心地隨想著。
故事提到過一次幾位人偶的名字,但也只提到一次,之后每個人偶僅僅用字母首寫代替。名字并不重要,燈更習慣記憶她們的代指稱,暨死亡,恐懼,愛情,悲傷以及遺忘。復蘇的順序是遺忘,死亡,悲傷,恐懼,愛情。每個傀儡擁有一種禁忌,愛情禁忌背叛,恐懼禁忌勇氣,悲傷禁忌快樂,死亡禁忌新生,遺忘禁忌永恒。
被重塑的人偶讓血月照耀,命運降臨。
遺忘生前是吟游詩人,奧古斯都后裔,流落高盧蠻國,頌唱殘破的元老院,頌唱古羅馬眾神,頌唱現世不存在的上古輝煌篇章。不久以后,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遺忘被高盧蠻族眾人拉到廣場上羞辱,最后被亂棍打死。遺忘骨瘦嶙峋且滿是傷痕的尸首被他們隨意拋棄在荒郊殘破古堡附近。
死亡生前是戴克里先后裔的貴族小姐,父親是元老院議員,信仰羅馬多神教,母親卻信仰拜占庭東正教,兩人保持著微妙的和諧。由于信仰分裂,最終家族還是遭受詛咒。父親化為狼人,母親化為吸血鬼,死亡化為食尸鬼。最后古堡內所有人被神秘的來訪者用漆黑棺槨與銀十字架封印。然而那并非普通的封印術,而是披著封印術外衣的巫蠱邪術。擁有四百余年歷史的古堡從此成為西羅馬的禁地,死物橫行。
悲傷生前是一名奴隸,或者說是仆從更為妥當。她的主人是跟隨在瓦倫斯的首席部將提比利烏斯。是在征討哥特途中,他收留了孤兒悲傷。雖然是主仆,但提比利烏斯對悲傷如同父女,并且教會悲傷很多生存技能,因此悲傷對其死心塌地。但在隨主人多瑙河之行時親眼目睹主人的離去,此后流浪一生,死在荒郊一處古堡附近。
恐懼生前是哥特雇傭兵,沒有上級,只認金幣辦事。恐懼矯健而干練,有刺殺之后之稱,令戰荒區各軍隊長聞風喪膽。在一次重要行動中成功刺殺敵方首領,但不慎被首領麾下的羅馬多神教會教徒標記而受到詛咒,化為生滿黑色羽毛的古怪鳥之人,從此銷聲匿跡。只有交界處山林的來往人們知道,那里的山林深處有一只不死不活的黑色骨鳥,在深夜捕食路過的行人。
愛情生前是狄奧多西的王妃,雖然兩人只相愛一年,卻互為彼此的摯愛。狄奧多西死時,古羅馬分裂,戰亂四起。愛情在由戰亂引起的流浪中途病死在阿爾卑斯南麓一處山林里,死前讓隨行女仆將皇室帶出的一柄象征神權的金色手杖埋在身邊。據傳她去世幾年后,那片山林附近的居民逐漸過上太平且富足的生活,而不遠處的古堡,也迎來了新的主人。
在不同故事里生活的五個人,因為各種原因沉湎于古堡附近,而在某個血色的夜晚,由于某種原因被古堡里曾經寄存的東西所標記。
【未完待續】
摻雜在古羅馬時代的故事,然而故事僅僅是故事,在塵封的歷史中,逐漸腐敗發酵,傳遞演化擴散,誰也不知道原本的摸樣。
人們生前的故事輝煌也好,凄苦也罷,在死亡面前,眾生平等。
第一封郵件中所闡述的關于五個古堡亡靈的故事,勾起了燈的興趣。雖說很多人名或是事件是杜撰的,卻給燈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這是群發郵件嗎?還是只獨發給我一人?”
燈看完便立即回信詢問道,她那水靈櫻色瞳孔映照著屏幕。
“唯(古羅馬勛章)。”
“啊……但愿你不是在開玩笑(笑哭)。這篇文章對我來說的確很是生趣,那么請問,你何時能夠將下一篇章發送予我呢?很期待!”
高松燈愣神片刻,便組織語言繼續詢問。對方這回沒有立即回復,直到一周以后的現在。
看了看時間,還早。燈放下手機戴上藍牙耳機,接著寫下次live的主題歌詞。
不多時,手機短信提示振動再次響起,又將燈的思緒打斷。
還是那個陌生號碼發送的短信鏈接,這次是一張電子版的演唱會門票,其上漸變玫瑰紅的羅馬風LOGO赫然在目。
【AveMujica】
“是最近很火的假面樂隊的演唱會門票么?我好像在INS上關注過這個樂隊……”
這次沒有任何說明,但電子門票顯示需要掃碼核銷。燈掃了那個玫瑰色的二維碼后,手機短信提示:
恭喜您成功購置AveMujica演唱會現場門票,您的瑞穗銀行儲蓄卡自動扣款9000日圓,祝您生活愉快......
“唉???”
原來只是購票資格碼嗎......
不過燈轉念一想,母雞卡最近非常火爆,一票難求。就算是購票資格也有黃牛高價售賣,自己去買票可能根本搶不到票。雖然母雞卡的視頻還沒有看過,但聽說很有羅馬風格,去看看也挺不錯呢。
購票成功后,便自動跳轉到母雞卡的環境界面,紅與黑的主色調訴說著神秘與黑暗之美。沒有任何樂隊人員介紹,而是在暗黑金屬風的背景音樂中,飄落腐敗的玫瑰與薔薇花瓣,花瓣飄落在漆黑的水面,傳來隱約少女惆泣聲。
十幾秒以后,屏幕中心浮現母雞卡的LOGO,LOGO正下方用拉丁文標注了演出時間與地址,用手點擊會浮現日語翻譯。
“本周六下午16:00——20:00,TokyoOperaHouse(東京歌劇院),幸會。”
“還好,剛剛好。這樣的話可能星象館那邊要趕過去了。”她凝視著時間表。
燈將電子票鏈接備份好,便繼續寫歌詞。
這首歌是迷子樂隊為下下周的live所準備的歌曲,三所女子學校的聯誼晚會。
晚會取名曰:【櫻·緞·錦】
此次三校聯誼晚會的組辦者是月之森校董會,因此經費富足。
這種大型聯誼晚會,加上月之森的名諱,有不少星探與記者也會到場。
“燈醬,這次機會難得,我們一定要奏出一鳴驚人的歌曲!”
立希這幾天幾乎將這句話掛在嘴邊,只可惜打工妹立希并沒有多余的時間陪伴燈的創作。
“母雞卡......和那個陌生號碼究竟有什么聯系?這周六.....好期待!”
但顯然,高松燈最近腦子里想的并不是這個,寫歌也斷斷續續。如果說樂隊里誰的性格最適合MYGO的稱謂,那就必須是高松燈了。
“有趣的女孩子,她一定是在想非常有趣的事了,唔。”經常去燈家里玩耍的樂奈如是想道。
她倒是對什么聯誼晚會沒有興趣,到時候現場有抹茶巴菲就成,抹茶慕斯和抹茶芝士蛋糕也可以有。在樂奈的心中,音樂是自由的,燈也是自由的,樂奈是愈加自由的。
愛音最近忙著設計新隊服,當然吉他練習在樂奈的影響下也很是刻苦。另一個日常活動便是與樂奈一起在燈的家中玩耍。燈的父母也是可愛的性格,每次都會熱情招待她倆。
素世暫時大概是已算走出祥子的話語之影,整個人在其他樂隊成員看來陽光了許多。最近也偶爾會被愛音拉去燈家里玩,當然迷子的主要集合點還是立希打工的咖啡廳。
她少數時候還是會找睦詢問關于祥子的近況,每次不可避免地會拎回一袋用奢侈品袋裝的有機小黃瓜。她從一開始的抗拒,直到現在演變成了日常敷黃瓜補水面膜。
素世內心還未曾與睦完全和解,心里仍舊存留著別扭的防線。小睦,為何關鍵時刻總是不向著她,總是……難道她在小睦心里是不太信賴的人么?真是無語……所以她平時稍微利用一下小睦也是可以的吧……
對,是利用,她甚至沒有必要道歉或是心存感激。素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可她卻總感覺自己似在做什么無法饒恕之事,心中時常感到莫名的愧疚。
“小睦真是個榆木腦袋,為何就不能在我面前好好表達呢?就算心底有委屈什么的,為何就不能在我面前盡情發泄呢?我是在利用你啊?是利用……如果小睦在我面前放聲痛哭的話……哪怕是輕聲啜泣也好……那種事,我完全會很在意啊……可現在這算是什么?”
她心想,當然她深知自己這邊也是一樣的問題種種,唯獨對睦說不出口。
……
母雞卡這邊,初華在偶像事務所與排練場來回奔波,忙碌到懷疑人生,卻累并快樂著。
祥子在客服公司與地下排練場間兩點一線,累了就干脆睡在排練休息室,懷抱著睦的黃瓜精靈大抱枕沉沉睡去。
自從那天過后,她回家次數便更少了,每次回家都把自己關在臥室里。
祥子鮮少在排練外與樂隊成員交流,其他幾個成員對于她的編曲才能是完全認可的,因此也并未在意樂隊隊長的孤僻,甚至認為這更契合母雞卡的神秘風格。只有睦總是不合時宜地和祥子爭吵,但她哪吵得過祥子,結果總是人前面無表情,人后便常跑去無人的角落默默抹著眼淚。
“她大概又要去某個角落里哭了。”某次睦默默離去后,祥子道。
“所以?”海玲望向睦離去的走廊。
“這就是我倆從小到大相處的模式,雖然她總樂此不疲地與我爭吵,卻總吵不過我。”祥子一邊改寫著曲譜,一邊淡淡道。
“不過有時候,有人陪著吵架也是一種幸福。”海玲也淡淡道。
“哦?”祥子抬頭,好奇地看了海玲一眼。
“請不必在意,我只是隨口一提。”海玲雙手一攤,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