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緩緩撕開航餐的紙質包裝，里頭是一份德式熱狗，一罐摩卡，以及一小盒土豆泥。她起開摩卡易拉罐拉環，抿了一小口后放下，開始捧起熱狗小口啃了起來。
“你......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一旁的伊洛娜小姐道，她的外表看起來年紀也并不大，但語氣卻沉穩干練且溫和，有種久經職場的精英氣質。
“是的......夢很真實......也很長久。”
燈點頭輕嘆，嘴角微顫，隨后她便對著手中熱狗大口咬去。
“你在睡夢之中輕哼著一首悲傷卻溫暖的歌。”
伊洛娜小姐望著燈，微笑道。
“很好聽，即使是感性角度來講也是如此。”
她補充道。
“謝謝......嗯......那伊洛娜小姐，我在睡夢中有說什么奇怪的話嗎？如果打擾到你的話，我對此感到非常抱歉！”
燈忽然意識到什么，她臉頰通紅，一臉歉意地問道。
“嗯，這倒沒有，燈小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伊洛娜小姐搖了搖頭笑道，她望著眼前這位容易害羞的青澀姑娘，有些提起了興趣。
“燈小姐，你是來柏林度假的嗎，這個季節正適合在柏林旅游度假。而且前幾日愛樂音樂廳正好在舉辦音樂節。柏林的音樂節舉世聞名，如果有這方面的興趣可不能錯過。”
“我不是來度假的......是考學。因為我的緊張導致歌劇的起始部分失誤，考試結果信息公布后，不出所料離錄取分數線相差了兩分。就這樣我與柏林藝術大學音樂學院的聲樂系失之交臂。”
“我來這里既是赴約也是為了我自己的夢想。因為我與一位摯友在高一時就約定好，要一輩子在一起。可事到如今，我卻再次食言了......”
聽聞音樂節，令她又想起自己在會場緊緊抱著祥子的手臂，便像帝企鵝為了規避烈寒之風般壓低了腦袋。
“啊......真是抱歉，難怪燈小姐的臉色如此憂郁。”
“唔，不過幸運的是有幾位考官似乎對我的嗓音較為滿意，加了我的聯系方式。而我決定復讀一年，在這一年里好好準備專業考試與德語考試，她也答應會等著我。”
沉默片刻后燈緩緩抬起銀灰短發覆蓋的小腦袋，輕聲呢喃道。
“那真是太好了，燈小姐你一定是個很努力的人，為你的決定而感到高興。”
伊洛娜用折疊小調羹挖一勺土豆泥送入口中。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的職業是流行樂隊企劃的經紀人，這是我的名片。如果燈小姐有足夠的歌唱或者樂器天賦且對組樂團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找我面試哦？我這里也有不少樂隊在招聘兼職主唱。”
結合燈口述的情況，伊洛娜特意強調了兼職二字。說罷，伊洛娜用食指與中指從西裝內襯的隱蔽式口袋中取出一張小巧精致的金色鑲邊名片，以一種優雅的手勢交遞給燈。燈頷首示意，禮貌地用雙手接下了伊洛娜指間的名片。
“謝謝你伊洛娜小姐，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來找你的。”
燈笑著說道。
“嗯，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伊洛娜點頭微笑道。
“對了，恕我遲鈍，燈小姐你看著有些眼熟，神似兩年前風靡一時的樂隊mygo的主唱。說起來，那個樂隊的音樂顧問五十嵐伊織小姐也算是我的偶像，是個很厲害的前輩呢！”
“嗯......那個……伊洛娜小姐，不瞞您說，我就是mygo的主唱Tomori。”
“實際上，我想這也沒什么隱瞞的必要。”
燈點頭，淡淡答道。
“唔......！LuckyDay！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我最喜歡的樂隊主唱之一！我想我今天一定是受上帝眷顧了！燈小姐love！！！”
今年二十四歲的伊洛娜聽聞此等驚言，立刻從一位沉穩知性的女青年切換成滿臉興奮的追星JK小迷妹。
“唔......我......不要這樣伊洛娜小姐......”燈未曾設想她會有這般激動的反應，登時滿臉羞紅，立即別過頭去，以此躲避伊洛娜熾熱的目光。
“唔......抱歉抱歉！不過燈小姐害羞的樣子真可愛。”
伊洛娜捂著嘴笑吟吟地望著背對自己的燈。
“我......我實際上并不擅長與人交流，雖然說我......在她身邊呆習慣之后近朱者赤，倒也能從容不少。只是我一旦意識到此刻她不在自己身邊，就又......又變成這副摸樣了......”
燈把腦袋使勁埋在座位的軟靠墊里悶聲說道。
“原來如此，很可愛嘛這不是。話說回來，燈小姐你口中的那位“她”應該就是Oblivionis，或者說豐川祥子小姐吧。”
“欸......欸欸？為甚么伊洛娜小姐會如此了解......我們？”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嘛？燈把腦袋又縮了縮，現在整個人像是一團企鵝團子。
“燈小姐你承認得好快！”
“沒辦法......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倒也是，畢竟那次live太出名了。雖然你們的運營方在官方渠道都下架了live原片，可架不住網絡各大平臺的大肆傳播。順帶一提，我手機里現在還有下載好的原片以及切片哦~嘿嘿！”
伊洛娜樂呵呵地如數家珍道。
“唔......饒了我吧......伊洛娜小姐。”
燈放棄治療轉過腦袋，臉頰緋紅遲遲未曾消退。
“沒什么，那種情況下如果是我，或許都沒有勇氣這么做。”
伊洛娜打開罐裝摩卡的拉環，一飲而盡。
“我......我必須那么做，當時腦海里只有這一種聲音，因為小祥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沒有辦法顧慮那么多，也沒想過這么做會有何后果。”
燈認真地說道。
“真好。”
伊洛娜聽后長舒一氣，感嘆道。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相處，兩人對彼此都有了一定的了解。翌日上午十點，飛機抵達羽田空港，燈與伊洛娜加上了line，隨即揮手告別。
“我們會再見面的，燈小姐。”
伊洛娜望著燈拖著旅行箱匯入茫茫人海，輕聲一笑。
燈回到家中，因為是工作日父親在外上班，母親估摸著早晨從醫院值班回來正在休息。她便輕手輕腳地繞過主臥來到自己的臥室。等整理好行李，洗完澡換完衣服，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之上小憩。
“未來么。”
久途勞頓后的短暫休息顯得彌足珍貴，燈的腦子里還在復盤考試時的場景。
“如果當時克制住緊張的心情就好了......可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緊張......好難。”
“離開小祥，就會做關于以前樂隊的夢......”
“心里好忐忑，不知道在擔心些什么......”
“小祥說既然做出選擇就應該一往無前，她的確也是這么做的，真的很了不起。可是，這對我來說竟然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
“小愛音也很厲害，自從專注于學業以后，她的成績就突飛猛進到我望塵莫及的地步。她拿到劍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后還請mygo和mujica眾人去銀座的高級餐廳吃飯，好耀眼。我也得好好努力才行。”
“可我努力的方向究竟是不是對的呢......?”
“迄今為止仍困在迷途之中么……”
“不對，我已經有目標了。考上柏林藝術大學音樂學院，和小祥一起進步。”
“燈，你不能動搖，不能動搖，不能動搖！”
在內心念頭小人的搏斗之中，燈沉沉睡去。
傍晚父親下班回來，母親早已準備好飯菜，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一道在餐廳享用晚餐。
“只差兩分確實可惜，不過側面說明你是完全有能力考上的，爹支持你復讀。”
“不過燈，我們并非富裕家庭，要做好勤工儉學的準備哦！”話此母親面露難色，苦笑著說道。
“嗯，謝謝爸爸媽媽，我是有這樣的準備。”燈鄭重地點點頭。
“燈，不瞞你說，因為你奶奶的病，家里的經濟狀況著實有些拮據。我與你爹商量過后的結果便是一個月可以資助你兩萬日元用于生活與學習的開銷。剩下的，可就要靠你自己了。”
母親猶豫片刻后，緩緩補充道。她略帶歉意與擔憂地望著女兒。
“我明白的，謝謝你們愿意支持我。”
燈讀懂了母親的憂慮，搖搖腦袋擺作一副輕松的模樣。
“傻孩子，你是我們的女兒啊，是我們最愛的人。”父親用他那厚實卻略顯干枯的手掌輕輕拂過燈的腦袋，溫和地微笑道。
“明天我想去看望奶奶。”
“正好，我和你老媽這個月的假期還未使用，我們與你一起去吧。”
“嗯，好的！”
晚餐結束，燈幫著父親收拾餐桌的碗筷以及洗碗打掃衛生，母親起身去陽臺晾曬剛洗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