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一個人,盛夏。
祥子在鋼琴課之余,每日仍需練習十小時左右的鋼琴曲,枯燥乏味的日子日復一日。
某日午休時分,穿著一身薄碎花白紗連衣裙的祥子在學院食堂打完飯菜,在一處遠離人群的靠窗位子前坐下。
她打開手機,順手點進line。
界面上寥寥數位好友,只有星辰與黃瓜花頭像明亮著。
黃瓜花每天定時會發來早安午安晚安,除此之外一般沒有什么額外的話語。即使有也是祥子問一句對面答一句,給人一種ai的智能感。
“燈今天......有新的消息......”
點開星辰頭像后,祥子緩緩看著燈給自己發送的日記般的消息。
“小祥你在柏林過得怎么樣?記得要按時服用我上回給你買的特效藥,那是真白前輩推薦給我的修復緩解大腦皮層勞損的專用藥方,對你后腦陣痛與輕微耳鳴的癥狀恢復有較好的療效?!?/p>
“小祥,前天你老爸托我給你寄了兩箱鹿兒島縣產的海鮮干貨......希望小祥能夠收下......”
“之前小祥你給我的聲樂曲譜,我每天傍晚都有在聲樂教室練習。雖然關緊了門,可聲樂教室的隔音效果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好......有幾個學妹總是會在教室門口聽我練習......不過她們只是在門口聽著,卻沒有人進來,趁著我唱完章節內容后整理曲譜的功夫,學妹們便悄悄摸摸地離開了......”
“我在回東京的飛機上認識了來自柏林本土的伊洛娜小姐,她是一位可靠且善解人意的姐姐。她是一名音樂企劃經濟人,在互相了解之后她為我介紹了一份兼職,工作內容是擔任樂隊的替補主唱。明天傍晚放學后伊洛娜小姐的助理晴香小姐會來接我,需要進行面試與試音。不知道小祥對于我兼職替補主唱有什么想法......我很需要小祥的建議與意見......”
祥子如往常一樣逐條閱覽后,一面用左手叉起一片煙熏黑豬肉,一面思索著回復燈的話語。
“我在柏林一切如常,請燈醬安心。那特效藥效果是挺不錯,目前我用了一周,后腦陣痛頻率與痛感比以前有顯著下降趨勢,耳鳴倒是頑固......不過一想到貝多芬能在二十來年的耳鳴期間創作出諸如《升C小調月光奏鳴曲》、《第五命運交響曲》、《第六田園交響曲》、《第七交響曲》、《第八交響曲》以及《第九交響曲》等舉世不朽的名作,我這點耳鳴倒也算是微不足道了......哈哈哈!”
“唔......臭老爸倒是會想餿主意,上回他自己給我寄的衣服我拒收了,這回就來煩擾我的燈......嘛,既然如此我也便領一領他老人家的好意暫且收下。對了燈醬,這家伙讓我寄的黑啤我沒有寄,換成了兩包室友代購的煙熏黑豬肉肋條,讓他記得查收。”
“挺好的,那些曲譜練習好了燈醬可以錄個音頻給我,我讓巴赫老師聽聽看有什么發聲或者音準方面值得改進,如若沒什么較大的問題,我就再去問他要其他的曲譜。至于小學妹來聽你歌唱,說明燈醬你唱得很不錯,為你感到高興?!?/p>
“唔......我其實......不是很希望燈醬......在其他樂隊歌唱......唔,我不是那種意思。燈醬加油,祝一切順利!”
祥子想了想,還是刪掉了附帶多余情感的話語。
“兼職樂隊主唱倒是能鍛煉燈醬的膽識,也能有些許收入。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加油,我相信你燈醬,祝一切順利?!?/p>
“好,發送?!?/p>
......
一如往常,祥子逐一認真回復著燈發來的消息。這是她與燈線上交流的習慣。至于這種如同互相寫信回信般的交流模式是何時形成的,或許可以追溯到母雞卡與mygo運營的那些日子。
最后一個問題,祥子愣了好一會。即使兩年過去,望見樂隊的字眼,她還是本能感到悲顫。
樂隊......本應該是通過合奏歌曲給人帶來熱情與快樂的團體……
只因命運弄人,自己短暫的樂隊生涯竟是如此不堪回首。祥子心目中的樂隊一詞,不知何時已變成難以名狀的可怖之物。
在夜深人靜時,她常常詰問上蒼: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偏偏要我遭受這一切......?!
陣陣蕭瑟海風吹拂而過,答案或早已渾然逝去。
祥子與燈心境雖有共通之處,卻也不盡相同。對于那段鐵銹般殷紅暗沉的記憶,祥子只想把它們盡數裝進漂流瓶中拋入大?!?/p>
再見?后會無期。
畢竟,誰會愿意一直牢記著某段令自己崩潰不已的時光呢?
倒不如維持現狀,何況現狀愈來愈好。自己與燈在音樂殿堂的道路上互相依偎,漫漫前行著。不用去想太多的人際關系,保持純粹,又有何不可?
我曾幸福過,相擁過,落魄過,魔怔過,絕望過,釋懷過……此生是否足夠了然于心。
燈不在身邊的這幾日,祥子總是夢見那個巨大場館中仿佛天使的燈降臨在自己身后,在期待燈的熾擁時意識變得模糊。白茫茫的一片云霧之間撥開縫隙,她緩緩蘇醒,靜靜坐在床沿。晨曦微泛魚肚白,透過窗簾間隙在她身上劃下一道修長纖細的白線。
“燈要去別的樂隊兼職主唱什么的......但愿是個噩夢......好想時間快進到明年,那樣燈就能再次回到自己身邊。
畢竟,豐川祥子她啊,為自己的心做了一個手術,剔除掉了多余的部分。
空曠心房,只剩燈與音樂了。”
穿著鵝黃吊帶小睡裙的藍發女孩在床沿呆坐了不知多久以后,帶著一抹淡淺微笑輕啐道。
隨后她起身,嘩地一把拉開窗簾,滿面迎光。
......
五光十色的夜的澀谷。
燈望著那個略顯瘦小卻精氣神十足的紅發女孩,紅發女孩同樣也望著燈。
稍時片刻,紅發女孩率先開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喜歡你的歌聲!”
“唔,我叫高松燈!很高興......你能這么說......那,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井芹仁菜!”
紅發女孩咧嘴笑著快速跑將過來,似乎要給對面的俊俏女孩一個象征友誼的熊抱。燈見此情形登時一緊張,導致身子有些僵直地杵在原地......
所幸子彈般飛來的仁菜被不知何時以同樣速度躥出的安和昂給截胡了。
“笨蛋仁菜醬,燈小姐比較害羞怕生,別這么自來熟,會嚇到人家。”
安和昂一臉無奈地對掛在自己身上的仁菜說道。
“原來如此,抱歉!是我唐突了。”這個叫井芹仁菜的女孩冷靜下來后趴在安和昂肩上小聲道,變成一副乖乖女孩的摸樣。
燈望著熊抱在一起的倆人,還有不多時從貨車上下來揪仁菜耳朵的駝色披肩發女生,不住捂嘴微笑著。
“你笑起來的顏真美,像是晚霞?!奔t發女孩直言不諱道。
“唔......”燈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通紅。
但很快她意識到什么,搖了搖腦袋,說出了一句震驚仁菜等人的話語。
“抱歉仁菜小姐......我有愛人了......請別對我說奇怪、不對,是曖昧的話。”
“......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抱歉。”
這回輪到一向伶牙俐齒的仁菜語塞了。
“我會讓這家伙注意的,抱歉燈小姐!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有刺無刺樂隊的主音吉他手河原木桃香,我身后的分別是鍵盤手海老冢智與貝斯手RUPA,很高興認識你!”
披肩發的英氣女生歉笑著說道,伸出右手與燈握手。身后兩位一高一矮的女生也朝燈禮貌性地招了招手,只不過個子嬌小的女生一臉嚴肅,而一旁高個子的小麥色皮膚女生瞇著眼睛,露出溫柔的微笑。燈亦頷首微笑示意。
似乎是一群可愛的人……燈這樣想著,心中戒備放下一些,以及思考著到時該如何給祥子介紹新樂隊的成員。
“阿拉,既然大伙人都到齊了,那就走唄?!卑埠桶喊菏滓恍Γ翊罄兴频奈杖炷粗?,朝后指了指斜對方的燒鳥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