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兼職,燈的工作倒還算輕松,主要負責調音以及三分之一的練習時間。
兩周左右相處下來,對燈來說這是一群特立獨行有自己追求的人,燈欣賞她們。而仁菜她們同樣也很欣賞燈,排練之余,rupa和桃香姐也很照顧燈,大家相處起來頗為融洽。
還算不錯的工作,伊洛娜小姐幫了大忙,為此燈尋思著等這個月工資結算之后給伊洛娜小姐帶一份禮物。
不過伊洛娜小姐實際大忙人一個,又是樂隊企劃又是跑現場勘察又要安排事務所旗下樂隊的聯動對邦等大小活動,平日里能見面的時間僅限于安排有刺無刺live內容期間。
燈在干完本職工作以后,便會靜悄悄地坐在一旁望著仁菜她們練習。
在今日練習的后半段,聽著有刺無刺演奏的空之箱,燈仿佛被什么所觸動著。
......
自從mygo解散以后,在祥子身邊的日子,羽丘三人組的日子,兩年宛如一瞬。
小祥究竟是怎樣的人?這個問題燈探尋了兩年。
小祥......
不被世俗所理解么,想遠離喧鬧的人群。
燈是一個自洽的圓嗎?小祥是一個自洽的圓嗎?大約都是,大約都不是。
況且即使彼此都是球體,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之下,微如原子小如露珠龐如恒星重如黑洞,均會在靠近彼此時交匯或是吸引。
世界均是由不同體積的“球體”構成的,但或許,放眼整個宇宙都沒有數學意義上真正完美的球體。
越接近完美的球體,受到外界的影響越小,離周圍的球體越遠。
兩個球體越靠近,就越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感知到對方的引力波牽扯,也就越不成球形。
直到融為一體,成為一個新的球體......
可是......
完美無瑕的圓球形態就該是真正值得追尋之物么?
燈把想法的一半寫進筆記,一半寫在心底。
......
愛音不同于表面,她是個很敏感的人。
在心照不宣的情況下,她與燈還有祥子形成了若即若離若有若無的關系。
燈討厭這種關系。
燈知曉一切,可唯獨不明白該怎么做。
小祥似乎并不在意。
但自己過不了心檻。
......
“我需要小愛!”
畢竟自己親口說出過這句話,畢竟拉愛音回來組mygo,答應組一輩子mygo的是自己,而作出選擇解散樂隊的依舊是自己。
組建mygo......那時候是必須的,一輩子......像自己曾犯下的罪。
而高松燈的心,卻早已被小祥奪走......
小祥康復那會,是愛音和自己來接出院的。小祥聽燈說愛音是自己的好隊友之一,便欣然接受了愛音。愛音也表示很高興正式認識小祥。
可自從小祥回到羽丘,愛音便對自己若即若離了。
明明已經想了很多,做出了自認為相對正確的決定,可回過頭卻充滿了猶豫彷徨與深淵。
高松燈真的好沒用,該怎么辦?腦子又要變成漿糊一般。
笨蛋,高松燈果然是笨蛋吧......
......
小愛也是自洽的圓嗎?
如是如不是。
果然,小愛也很難懂呢。
燈開始強迫自己接觸人群,這樣就能被人類社會的普世觀念潛移默化地影響著。
燈開始明一些事理:
再這樣下去,不論對小愛小祥終究都是傷害。燈愈來愈想要結束三人之間這鈍刀割膚般的關系現狀,即便它會在某些時候浮現稍許虛無縹緲的美好感。
自己既然能在ring大聲唱出詩超絆,所以這件事應該也能辦到吧?即便心臟特別特別特別疼痛仿佛下一刻就要撕裂成碎片散落一地。可如果不這樣的話......
......
終于還是鼓足勇氣了么,高松燈?
嗯。
斬斷那一切。
燈對那個晴朗的充滿梧桐之夏綠與蟬鳴的暑日午后,亦是同樣銘刻。
宛若往常一樣,三個人一起吃完便當。小祥要去聲樂教室練琴,便頷首致意后轉身離開。
旋即愛音也起身,朝燈露出招牌般露齒微笑后,自然地收拾好便當盒準備離去。
愛音感到衣角被一只手緊緊拽住了。
“小愛......”
“燈醬等會應該要記錄觀星日志的,我也有雅思的練習作業要寫,有事的話可以在mygo群里說。”
愛音背對著燈,笑著說道。
貌似一直都是如此,每次有事私聊她都會強調mygo群。
......
“這是我們開創的樂隊啊!”
這句話此刻宛如寺廟里的銅鐘敲擊震蕩,轟鳴聲振聾發聵久久回蕩在腦海。
燈感到如鯁在喉,她剛鼓起勇氣便如船帆被忽然砸來的海鷗給撕破口子,海風透過被撕扯開的帆布,像是嘲笑。
不過話得說回來,沒有一樁事是容易的。
老人拼上所有力氣與海搏斗,最終拖著一身傷與殘破的魚骨架。
燈在絕望的時候,總會想起老人與海,因為不能放棄,就算自己是可笑的,不懂人心的企鵝也要掙扎著來到岸邊。
哪怕有獵槍指著。
......
對,不能欺騙愛音,絕對不能。
“小愛,對不起!”燈忍著眼里那該死的打轉的滾燙淚水,大聲道。
“小燈,放手。”
“我曾數次辜負了小愛的心,對不起!”燈拽的更緊了,愛音嘖了一聲。
……
“小燈,我們至始至終,只不過是同班同學而已。”
愛音淡淡道。
“嗚嗚......不是這樣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燈還是沒能忍住,任由淚水決堤。
“我和素世世呀,現在不是她去我家過夜就是我去她家過夜,小燈覺得我和素世世是什么關系呢?”
愛音湊過來,一邊緩緩抹去燈眼角的淚,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唔......”燈愣住了。
“所以啊小燈,事已至此不如好好照顧小祥,別想些有的沒的。還有啊,我們不是早就討論通過了,為了懲罰小燈的任性離隊,小燈要和我們聊天不能私聊,要在mygo群里聊,這樣小燈就得一輩子留在mygo了。”
愛音壞笑著望著燈的婆娑淚眼道。
“......”
“嗯,我會遵守規則......謝謝你小愛!”
良久以后,彷佛知曉了球體的質量,燈點頭輕聲道。
“所以啊,都怪小燈,屬于我一下午的好心情全都不見了。”
燈抬頭,直愣愣地望著同樣淚流滿面卻還笑著的愛音。
愛音意識到燈的視線,趁燈抓得不緊立即掙脫,轉頭飛速跑出天文部。
燈沒有追上去,她埋頭痛哭起來。
“唔嗯......喝額......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
空之箱結束了,燈的思緒也隨之煙消云散。
“燈醬,我剛才唱得怎么樣?有什么問題盡管提哦!”仁菜走到燈面前道。
“唔......總的來說仁菜醬唱得很不錯很抓耳,然后就是副歌部分......”燈雖說有神游物外的嫌疑,某種程度上也是細細傾聽導致的,所以一些音調音準上的瑕疵還是能精準指出。
“謝謝燈醬,幫大忙了。”
“哪有、啊,今天我也買了水,給!”燈將包里的水一一遞給刺團成員。
“謝謝燈醬!”桃香安和昂等人也齊刷刷地朝燈笑道,倒是把燈搞得有些害羞。
“不、不用謝,微不足道的小忙而已。”燈搖搖頭笑道。
排練結束后,安和昂提議去吉野家填填肚子,于是幾人在事務所附近的吉野家坐定,短暫的閑暇時間是寶貴而幸福的。
仁菜了解到燈要追隨祥子留學的目標以后便知曉,她們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對于這個曾組過樂隊的長自己一歲多愁善感的內向姑娘,仁菜有想過要探尋她的內心世界。可惜此番小小念頭卻被另一強大外力暫時驅散,即橫于眼前的燃眉之急。
仁菜來川崎后輾轉顛簸,如今又站在澀谷的這里。
她從離家出走后的混沌迷茫與對父親的不解,直到遇見桃香姐后逐漸趨于冷靜。
理清思緒后,大約需要做三件事:一是用歌聲與過去訣別;二是想要證明桃香姐的歌曲是確切值得被演奏,值得為人所欣賞的;三是想要依靠自己還有大家的努力讓樂隊朝職業領域進發。以此證明有刺無刺的組建是毋需后悔的。
她的確按照這條心中的道路行走著,與桃香姐等人一起。
如今新曲公布,卻收獲了慘淡的播放量。樂隊該何去何從,她心里也沒底……
飽腹閑談后,幾人各自踏上返家歸途,燈與安和昂的家在一個方向,告別仁菜桃香等人,便一道乘地鐵回家。
燈打開手機,不經意點到了mygo的line群聊,才發現上一次最后一條聊天信息已經是兩個月以前了,是rikki艾特自己的。
“燈醬,畢業后打算去哪里?”熊貓表情包【開懷笑】
“......”當時是什么原因沒有回復呢?居然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大家最近還好嗎?”時隔兩個月發送,然后設置免打擾。
燈點開小章魚頭像和小祥道平安,順便發了一些最近兼職練習的視頻給她。至于為何還能給小祥發關于樂隊的視頻,似乎只要避開除自己外的c團與母雞卡的人員就好,小祥依舊熱衷于觀看其他樂隊的演奏視頻。
果不其然在幾分鐘以后,小祥便回信贊賞了刺團的主唱與鍵盤。
并且她也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話語,譬如對刺團曲風的解析,以及搖滾與爵士電音的區別,搖滾樂的叛逆屬性由來以及搖滾樂與古典音樂的聯系等等,有不少是在柏林藝術大學音樂學院學到的新知識。
“小祥說的這些學術上的知識,我居然都能輕松理解,條理清晰又簡練明意。小祥很適合當教授呢!(笑)”
“哎呀,燈醬和我呆久了,居然這么會夸人了。不瞞你說,我這個人確實有好為人師的嫌疑,特別是對燈醬。”
“嗯,我很喜歡這樣的小祥,很喜歡聽小祥的講解。”
“我也很喜歡燈醬能聽我嘮叨。(笑)”
最后小祥也提到了對于這個樂隊未來的擔憂以及發展道路的猜想。
“刺團的歌曲,燈醬你發給我的音頻我都盡數仔細聽過了。我認為有刺無刺的曲風屬于叫好不叫座的類型,與目前日本流行的主流偶像風背道而馳,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內,宣發與收益并不會太理想。不過小范圍內做精,積累足夠的經驗,不放棄走下去,老粉絲就會日積月累。當然,這就要看她們有沒有這樣堅持的執念與覺悟了。”
“真不愧是小祥,聽小祥分析感覺就是這么一回事。話說仁菜醬她們之前聽我提起過你,她們表示很想認識小祥。”
燈回復道,小祥不論對于樂隊運營還是樂理曲譜的經驗無疑都是極其豐富且有自己獨到見解的,正因如此燈每次與小祥討論過后都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哈哈哈,燈醬是不是又在人前把我說得天花亂墜,到時候人家真見到我可就要失望了哦!”祥子打趣回信道。
“不、不會的!小祥那么好,才不會失望!”
“好好好,不會失望,不會失望!(笑)”
“明晚我們學校有《悲慘世界》的音樂劇表演,表演內容是第四篇章《卜呂梅街的兒女情與圣德尼街的英雄血》。我很幸運地抽到了觀賞名額。”
“真好,恭喜小祥!”
“我當感謝燈醬送我的帝企鵝平安符,在抽簽前邊想著燈醬邊握著平安符祈禱了一番,果真靈驗了。”
“咦,我才知道平安符有這種效果?”
“當然了,因為是燈醬送我的。”
……
隨著輕軌到站提醒的廣播響起,燈與安和昂揮手道別走下列車。
少女背影還未在站臺遠處消失,車門便于鳴笛聲中徐徐合攏。
“我說,你這家伙,一直躲在隔壁車廂偷看這邊做什么?”
安和昂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地望著不遠處雙手插兜的黑長直。
那家伙居然有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