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郁青從藏書閣中掏出一卷書,遞給盧竺
行散游記,這是什么呀?盧竺問到
我崔氏太爺一輩的生活記事,主要是生活日常,娛樂內容居多。
嘿嘿,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書。盧竺饒有興致地翻了起來
那是開元盛世,家族內年輕一代還能打打獵,逛逛舞樂坊,甚至混混江湖,若是碰見不講理之人,只需掏出崔氏印章,無論那條道上的人都得點頭哈腰
噢,那你的太爺那輩可真風光,小日子過得也滋潤,不像咱們,一天天的奔波勞累,擔驚受怕。盧竺感嘆道
強大才是道理。我族之榮耀,乃是歷經三代,家族代代砥礪前行,在歷史洪流中守住基業而來。人命本如草芥,若還想在著風雨飄搖的亂世,立柱腳跟,更要壯大自身才是。
唉,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往日輝煌無從追憶。如今天下就像個爛攤子,就拿前日來說,那個酥山爺都吃不上。還談什么理想,抱負。盧竺發起了牢騷
愚夫一個,就知道吃。崔郁青有些好笑地瞪了盧竺一眼
不過也是,那時崔氏子弟有祖上蔭蔽,又是太平盛世,無衣食性命之憂,所以有不少人遍訪名山大川,肆意而活。我有個叔父,曾經看到東山一人在練一種打法詭異之劍,就專門前去山上隨那人學習,一去便是三年之久,學成后已在江湖有了名目,人稱魑蛇劍主。隨后便不仕歸隱,至今不知所蹤。
哈哈,您叔父是魑蛇劍主,而我們算什么,就算個魑魅魍魎。我說,這天下的苦日子何時是個頭啊。盧竺幽怨說
崔郁青沒說話,但是用沉默贊同著
二人之間一時只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我恨xx,xx還有xx還有當今圣上。盧竺咬牙切齒地小聲說,他看了看郁青,以為他會制止他
但崔郁青沒動,這是看著窗外的黑暗與明月的微光,良久才轉過來看了盧竺一眼,在黑暗中崔郁青的眼睛像兩顆星子,閃閃發光
快睡。盧竺做了個口型
崔郁青用力點了下頭,混蛋,也用口型說到
盧竺用力揮舞了一下拳頭,崔郁青馬上把頭轉過去了
偌大的黑暗籠罩住了這兩個單薄的人影,此刻,他們仿佛大海上顛簸的一葉孤舟
夜來風吹魅落花,雨打浮萍寂寞聲。月射寒江,蕭瑟中天色晦暗,樹影婆娑而形同鬼魅。只見一個女子身披襤褸,蓬頭垢面。一股一股的亂發遮住了容顏,嘴唇也枯燥且干裂。
奄奄一息地躺在蘆葦蕩里。
“戚戚哉,凄風飲泣,苦雨吞聲,好一番蒼涼景象”
一輛馬車停住了,繡著繁復紋樣的車帳被掀開,一只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
月光則照亮了車內公子修長的脖頸,而臉則晦暗不明。
一個眼神過去,剛剛還在吟詩的侍從便忙不跌地從馬上下來,拿刀斬斷蘆葦,趟著水向湖泊岸邊走去
不一會兒,侍衛便背著那個女子,她的手無力地下垂搖晃,仿若無骨。
“南子,放下吧”侍衛將這女子放于地上,淡淡的月光下,是清白可憐的一張臉,擦傷污垢也無法遮掩。
“搜身”帳內那人下令,波瀾不驚。當南子摸到一塊硬物并將其拿出時,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崔大人,您看”他捧著一只銀鐲,鐲邊泛著熒熒幽光,上面刻有一竺字
崔郁青的眉頭擰住了。他的視線緊緊定在昏迷的女子身上,若有所思。
“近日賊患猖狂,時有良家女子及貴女遇害。這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流落荒野”南子猜測
“窮山惡水,不乏窮兇極惡之徒。一介女流,身無寸鐵,被吃干抹凈無非早晚。不想她冒著引火燒身的危險,也要帶著鐲子。”崔郁青悶聲發話,靜了會,又言
“將此人帶上吧,今夜我們便打到回府”
“啊”南子略有驚詫,“小人尚有疑慮。蜀地要事未竟,況此女身份可疑,未必不是魏偈語那老貨布下的陷阱,誆騙大人,還請大人三思”
“即刻出行,快馬加鞭,走偏路。別走漏風聲,我自有安排。”聲音沉靜磁性,南子知道他的少主心意已定,沒有回旋的余地。
諾。他回應到。
爐火噼啪,火星四濺。竇紫蹲于前,拿著木棍撥炭,火光彤彤,溫柔了她的輪廓,頭發愈顯著毛毛糟糟的。
茶煎好了,將精致的紫砂壺放在托盤上,竇紫轉身進了書房
在相府的這些時日,竇紫面容愈發嬌美。看著面前的伊人,崔郁青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低下頭去。
“長夜漫漫,相爺勞心至此,真真惹得奴家心疼。”溫言軟語暖人心,崔郁青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治風寒的藥?”崔郁青輕聲問到。氣味順著水汽裊裊溢出,說不出的馥郁幽香。
“正是”竇紫貼近郁青的耳畔,氣若游絲地說著,并給他斟了一盞
崔郁青瞬間失神,他將茶盞端起,指節微微發白。竟是微苦中帶一絲甘甜。
崔郁青抬起頭來,竇紫笑意淺淺
“豆子,這是什么”
“金銀花,橘子,蘋果熬的果茶,打通經絡,消除寒氣”竇紫看著郁青面上蒼白中帶著病態,眼下是黑的一圈,笑容有些凝滯
“身為貧門女,卻心靈手巧,蘭質蕙心。豆子啊,你真是強過一萬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竇紫佯裝鎮定,堪堪說到:“區區愚婦拙技,崔大人見笑了”
崔郁青的這番話讓竇紫著實是出了一身冷汗。相府初日,她被安排與另外幾個宮里皇帝賞賜的美艷宮人在別院住下,那幾位美艷宮人看著清冷素雅的院落,臉上馬上有了不悅之色。“若不是奔著丞相大人,我們何苦來這種清湯寡水的地方”
“就算宮里的冷宮也比這豪華許多”一陣唉聲嘆氣
xxxx布局,輔以竹石,雅致精巧的xx頂,兩個栩栩如生的神獸。
進入書房,主屋,書房,插花雅致韻味,名家畫,擺滿架子的書簡,被翻的泛黃
因也是出自名門,竇紫倒是看懂了該云水居的擺設處處都有大學問,但處理得十分自然。正所謂不顯山不露水也。她反而饒有興致地在院內轉了起來。
走到一處假山前,她發現了一塊石碑,上面字跡斑駁,已無法辨認。
這相府中竟有這樣一個東西,既非名家匾額,也對于布局美觀無益,更看不出內容。竇紫思拊到
她彎下腰,細細看去,上面依稀可見一頭馬,馬目圓睜,馬鬃飄揚,肌肉線條流暢。涂成黑色,頸部系串別致小鈴,鞍部流蘇華貴。
好畫工。她暗自心中贊嘆。隱隱約約又感覺這畫上的馬在哪里見過。
而竇紫沒有發現,不知何時,她的身后出現了一雙腳。
“這馬兒好看嗎”一個磁性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竇紫腦中瞬間空白,艱難地轉過頭去。撞上了一雙美目,形若瑞鳳,流轉著熠熠光華。而此時這雙眼充滿玩味。
她深呼一口氣,誠惶誠恐地跪下“小人不知禮數,擅自出房。望大人饒命”
“無妨,起來吧”竇紫仍不起身,崔郁青也未多言
“你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七年前,洛陽曲水流觴席上。她也是這般不安分”竇紫的手偷偷攥緊了衣角
“別的女子都安安靜靜的,唯獨她騎著馬赴宴,還在席上喝的爛醉”崔郁青嘴角上揚
“我當時心想,這哪是女子,分明是個男兒郎”
“一個朱門,一個寒門。不曾想,我竟在你身上看見了故人的影子”
竇紫心中有些悵然,同時背后又是一片冷汗,勉強帶了諂媚的笑,說:“大人忘了,崔大人是有一故人,乃家父盧竺也”
“盧兄,本也是世家名門之后,奈何家道中落。但吾頗賞其才華,念其舊恩。仍記少年同游時,而聞死訊后,痛心疾首也”崔郁青念到
“家父每每念及崔大人,必稱贊您定能成為治世之能臣,國之棟梁。小女也對您仰慕已久,大人您在危險中救小女一命,讓小女不至于成為荒野白骨,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今后大人叫小女做什么都可以。”五味陳雜的情感涌入心頭,竇紫的眼眶突然間盈滿了淚水
“盧豆姑娘,念及舊情,我會給你一個名分。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閉門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張。管好你自己就行,別趟不該趟的渾水”上一秒還春風和煦,此刻崔郁青身上透出陣陣寒意,俊美的臉也顯出鋒利來
竇紫怔怔的,只見崔郁青又換上笑意來,輕柔撫摸上她的秀發
“別一口一個小女了,我不愛聽,以后叫你豆子便是,姑娘意下如何”
竇紫沉默著,沒有說話。崔郁青淡然一笑,放下摩挲著發絲的手,撫撫衣,轉身遠去了。
“小豆子還有這樣一面”南子摸著劍柄,有些欽佩
凝視著遠方竇紫去的方向,崔郁青瞇起了雙眼。
“大人,有一人求見”
“你不是無能,你是單純的蠢。你知道這兩者有什么區別嗎?”崔郁青眼神輕蔑,淡淡道
“是啊,我是蠢。不像宋女官一樣足智多謀,不像林夫人一樣心思玲瓏。我——”
“你怎么樣。這些女子就是聰敏伶俐,懂得見機行事。身邊有你這樣的人,我又將顏面何存”崔郁青一拍桌面,盯著竇紫,仿佛風雨欲來一般,眼神反而鎮靜得可怕。
豆子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是嗎”她冷笑起來,突然間她發了狠,沖向了屋外。
竇紫走到相府的大門前,忍不住回頭一望,身后門窗寂寂,四周的再熟悉不過的景色忽然變得陌生。平靜落寞得好像那些風云奇詭,驚心動魄,悲歡離合都未曾發生一般。
眼眶一酸,她邁出大門。
是夜,月光皎潔,草房中竇紫翻來覆去,茅草不擋風也不擋光,落下一地霜華。忽然,隔墻傳來一陣篤篤聲。
是梅花三弄的節拍(暗號)。竇紫卻無動于衷,兩眼一閉,裝作睡著了沒聽見。
忽然伴隨著磚裂的聲音,半截刀刃閃現。竇紫只好翻身跳下床,對墻沒好氣地說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墻那邊是陸小菁的聲音“請竇娘子遵守規矩”
翻了個白眼,竇紫壓低聲線“今日運氣不好,沒有任何收獲,請回吧”
“嘿嘿,看出來了。你該不是被崔大人休了吧”
“如果我還能帶出來一盒針線,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縫上你的臭嘴”竇紫一下子心火攻心
“你敢”
“哼,有何不敢。我不僅敢縫,我還敢在上面刺繡”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我這馬上走,馬上走”
竇紫又不做聲,癱坐下來。突然,她一下子做了一個自己也想不到的行為
她一腳踹開墻,土石迸裂,沙土飛揚
陸小菁還沒走,一臉懵地看著她破墻而出。
咳嗽了一聲,竇紫說“小菁,你說怎樣才能讓一個看不起你的一個人后悔”
陸小菁好像不認識她似的,“拜托,你想想清楚你到底在干嘛,重點在于迷惑崔郁青。他看不看得起你和這個有關系嗎”
她隨即狡黠一笑,“竇姐,你該不會對他產生多余的感情了吧”竇紫低下頭不說話
“不過,按目前情況來看。你一直傻乎乎已經行不通了。”陸小菁分析道
“那你就成為那個讓他信任重用的存在,當哪一日他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你時。就一定會追悔莫及”小菁有點語重心長
“嗯”竇紫有點賭氣
“嘿,你還當真了。我這只是為了讓活動更好開展而已,你那邊報獲得他的信任,我這邊也更好獲得情報呀”小菁嫣然一笑
崔郁青李槿羲
宮中常有人說您跟崔郁青
也許是吧
胡琴
往事不甘,往事不舍,往事終究已矣,云煙過往皆已成眠。
陡然風起,兩人衣袂相纏,無措間竇紫感到一只冰涼如玉的手掐住自己的手腕。
豆子,抓住我。還是沉靜磁性的聲音,卻好似有一絲乞求的意味
剎那間,心跳漏了半拍。她感覺自己仿佛瀕臨懸崖邊緣,倘若過去她是在無邊荊棘中苦苦掙扎,而此刻她連退路都沒有。
風漸漸止息,她感受到臉畔熾熱的氣息越來越近,她的心仿佛在灼燒一般。她猛的一躲,看到了那雙眼睛里燃燒的火焰
這雙眼,平日盛滿笑意,又裝滿了她看不清的黑暗暗,濃霧彌漫,關于過去,現在及未來。這雙眼,深處是堅冰與冰凍三尺的湖面,神色如淡天琉璃卻能讓人望而生畏。
而現在,這雙眼里,滿滿當當,全是她。無法想象這是一個詞竟現于竇紫腦海“飛蛾撲火”
然后變出了個黑暗的念頭“是他,還是我?……”
竇紫躲閃地笑著,“干什么呀,叫我抓你干嘛”
郁青久久把目光釘她身上,好似有種切心付齒的惋惜。竇紫佯裝鎮定,笑容較勁似的掛在臉上
“呵”崔郁青苦笑一聲“沒什么,你別放心上”
忽然竇紫沖郁青粲然一笑,“相爺怎得變呆了,走,豆子要不上開光閣給相爺腦袋開開光去”
郁青好似真是呆了,他怔怔地看著眼前巧笑嫣然的姑娘出神,任竇紫拉著他的手奔向西去
暮色四合,四月時節,桂花香飄十里,空氣中暗香浮動
眼前的樓掛著氣派奢華牌匾,門口擎著金絲楠木柱子。一位公子與一少年模樣的人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出來。
“哈哈……,崔大人一世英名,手氣卻挺臭”少年醉醺醺的,還不忘罵同伴
“你給我住嘴”口里罵著,臉色卻漲紅的那位公子卻看起來醉的更深
“今天要是沒有豆奶奶我給你出謀劃策,你就真的要顏面盡失嘍”少年不依不饒
“你知道什么,就知道在旁邊瞎吆喝,要是沒你的神助攻,我還能贏一把大的”
“喲喲喲,相爺大人,你怎么能不信您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呢”少年壞笑
“不是,豆子,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個男人吧,演上癮了?”崔郁青好像清醒了一點
竇紫指著郁青,又指著自己“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你又能拿我怎么樣”
郁青好一會沒聲了,突然他夢囈般擠出一句話“唉,我就喜歡你這樣”“喜歡死了”說完就吊下了頭。
竇紫一下子清醒過來,她的發絲在風中凌亂。一會兒,她才自顧自地喃喃說,“遭了,玩大了”
x時,府里已點燈,隨第x聲xx敲響。竇紫匆匆忙忙地向院里最里側那一房走去,
她的木匣里整整齊齊摞著卷軸,其上是她嘔心瀝血練抄寫的《xx》
恐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