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武來果當然還沒起,阿柴將市場買回來的菜放進冰箱,又將飯盒清洗干凈后塞進櫥柜底部。而后坐在客廳翻看武來果昨天的看過的材料。
他想要了解武來果的工作,也很快就對這份工作的困難程度有了充分的了解。
老實說,以他現在對武來果的了解,她大部分的壓力來自工作,而偏偏她又對完美的完成工作有著異常的執著。
人還是必須學會放松,做不了的工作就不要逼著自己去完美的完成,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可阿柴也沒有意識到,他認為簡單的一件事是連他自己也沒法做到的。
中午的時候武來果還沒起,輕敲臥室的門沒有反應,阿柴躡手躡腳推開一道縫隙,感受到武來果平穩的呼吸后又關上了門。她經常到下午兩點左右才會起,再加上昨晚的情緒并不好,所以阿柴并不打算強迫武來果起床吃午飯。
武來果是睡到快下午四點的時候才起的,起來后她懶洋洋的去了趟衛生間,又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閉眼休息。
那天的太陽很好,也許是照進屋內的陽光惹惱了武來果,她強硬要求阿柴打開窗,再將所有的窗簾拉上。
阿柴照做了。他知道此刻的武來果正在被黑狗追咬。
情緒過分低落的武來果偶爾拿起平板看兩則新聞,又丟開蜷在沙發上。她拒絕喝水,拒絕吃飯,也拒絕和阿柴交流,就像一坨垃圾糟糕的癱著。
事實上,武來果那時確實就認為自己是一坨垃圾。哪有人會像自己一樣無來由的就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呢?
她很想發瘋,又覺得沒力氣,更加覺得在阿柴面前暴露糟糕的一面非常羞恥。
此時武來果腦中最強烈的念頭就是,為什么自己會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這樣糟糕的人不配活著。
什么都做不到的,糟糕的人。
討厭死了這個事事不順心的世界,恨死了沒有什么是好的生活。
她不想這樣,不想這個狀態,不想這樣生活,還害怕會給阿柴造成不好的影響。
如果現在有個洞,她一定毫不猶豫的鉆進去,再用巨石嚴絲合縫的堵住洞口。
這樣也許就不會在目光所及的世間找到她這個令人不快的東西。
可是沒有人在乎,沒有人尋找的感覺好糟。還不如七月十四飄來飄去的鬼。活成這樣好失敗。
武來果希望自己的腦袋停止思考,停止去感受現在的狀態。
肩膀被輕拍,她惱起一陣無名火,轉頭要發。一杯酒遞到面前。
“喝吧。我把空調調到了十度,你裹著毯子喝吧。”
說著,阿柴一手舉著酒杯,另一只手將一張薄毯蓋到武來果身上。
“傻ter。”
武來果接過酒杯,小聲罵了一句。
這句罵人的話除了不針對阿柴,她針對其他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可惜偏偏聽到的就只有阿柴。
他笑著沿沙發坐在地板上,舉起手臂,回應道。
“對!這個世界都是傻ter。”
武來果伸腿踢了阿柴一腳。他笑著沒有躲避,也沒有離開。
這個踢人的動作雖然很不禮貌,但對于此時屋內的兩人卻十分受用。
武來果覺得心里輕松了一些。而阿柴則明白在這種狀況之下得到她的回應已經是很好的反饋了。
很多人討厭抑郁的患者,這點阿柴非常明白。大部分時候他們做出的可能傷害到人的舉動,實際上是非常難得的回應。是他們的領地打算嘗試接受的舉動,也是對關心的反饋。
誠然,大多數人不像他,并不想要這種福氣。
天已經擦黑,武來果小口小口抿著酒,并沒有要想要吃東西的意圖。
阿柴整理茶幾上的酒瓶、冰塊桶、搖杯,及汽水、檸檬等調酒用品,放任武來果覺得自在的方式。
“我想用電視看視頻,可以嗎?”
沒有拒絕就是同意了。
他打開電視,投屏,專注地看著動物視頻,仿佛永遠都不會厭。只是今天沒怎么放開笑。
大概過了十多個視頻,武來果略微撐直身體跟著看起來。但她并不能專心,時不時雙眼亂瞟。當看見擺在窗邊矮柜上的文件袋擺放和睡前略有不同時,毫不猶豫在阿柴背上蹬了一腳。
“你動我東西了。”
阿柴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將手掌攤在她眼下。
“嗯。你打吧。”
“你什么意思?”
武來果看著他伸手討罰的樣子很是不爽。這樣顯得她很獨裁霸道,樂于懲戒人。
“沒什么,做錯了就認罰。總不能還賴皮說沒有吧。沒經你同意就隨便翻你東西是我不對。”
“算了。”
武來果扭頭,她不是不講理的人,并且對阿柴翻看文件袋里面的東西并不反感。她問為什么動自己的東西也只是想問阿柴看到那些東西以后有什么想法。
她感覺太孤獨和無助了,需要與人說說自己的困難,獲得肯定或者一些其他的。
“你看了?”
“看了。”
“什么想法?”武來果急切地追問。
“我看不懂。”阿柴深知此時說自己不懂將會推開正在嘗試接納自己的武來果,于是解釋道,“看上去就是很厲害的事情,我一個只會做家務又沒多少學識肯定是不大懂的。不過覺得很頭痛。”
武來果期待,又略帶躲閃的看向阿柴的眼睛。
后者誠懇的。
“狗屁不通!毫無邏輯!”
看阿柴只是借用自己的批注,武來果雙眼一翻又要挑剔起來。
趁她還沒發脾氣阿柴迅速接下去,“我也是這樣的認為的,那東西前后讀起來就很吃力,有頭沒尾。問題你也都標出來了,我覺得事情不能那樣馬虎做吧。唉……怎么看都很難。”
阿柴用拳托腮,嘆了口氣。
武來果似乎很認可這個回答,心滿意足的沉浸幾秒,問阿柴。
“要是一個事到處都是錯漏,你要怎么做啊?”
“沒法做呀。好比一條滿是蟲眼還縫錯了口的褲子,補也不補,改也不改了。”
“是呀,修修補補太煩了,想想是幫別人擦屁股還更煩。”
其實阿柴的意思很淺顯,就是表面那樣——沒法做就不做了。武來果多走了一步,沒法做就不費心思在錯誤上了,全部推翻重做一個。
兩人各有所思沉默了半天,武來果伸腿在阿柴肩上懶懶輕踢。
“你看不厭啊?”
“怎么會。多可愛。”阿柴盯著電視屏幕里蠢蠢笨笨的小熊并沒有去看武來果。
“什么可愛?”她有些關心。
“動物呀。”他認真的。
“猛獸也可愛?”
“嗯。”阿柴重重點頭。
“老虎?”
“小虎還鄉,小白虎,跳跳虎。可愛!”阿柴肯定。
“豹子。”
“閃電豹、粉紅豹。可愛!”
“獅子。”
“辛巴。可愛!”他的聲音更響亮了,興致勃勃,帶著由衷的歡喜。
武來果點頭補充。
“我喜歡木法沙。野豬。”
“彭彭,HakunaMatata!”
阿柴伸開雙手唱了起來,他興致高昂,仿佛立刻就會抬起大腳掌開始跳土著舞。
“鱷魚。”
武來果繼續。
阿柴收回手,看上去好像遇到困難了。他低頭思考片刻,猛然轉頭對著武來果,扭捏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原來我不可愛嗎?”
“什么?”
武來果摸不著頭腦,頻繁上下打量阿柴。生怕錯漏了什么信息。
見她完全沒有印象,阿柴氣急,迅速起身從沙發后面掏出跟陳澄找來的玩偶服套在身上,跳到電視機前。
模仿動畫片的夸張語氣。
“鱷魚先生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