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決絕地奔向重生,才會發生改變。
人生少有艱難的抉擇,武來果希望如果真的到了那個避無可避的時刻,會有一個人堅定地站在她身邊,會有一個供她調整休息的場所,會有一段無論如何也不會否定她的關系。
人,真的很脆弱。她怕萬一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雖然好像已經經常處于那種境地之中了。
并沒有感受到被愛過便活成了孤島,武來果直覺不會存在那個人,那個場所,那段關系。
她太想活下去了,不敢閃失。
出神了許久,直到手機來電將她拉回現實。
看到是副經理的電話,武來果直覺不會有什么好事。
“小武啊,我想了一下,重頭來做還是太冒險了。你就盡量在原來的方案上修改吧。下班之前把你說的違規的地方改了發給我?!睂Ψ绞巧塘康恼Z氣。
“好?!?/p>
出乎意料地,武來果很干脆的答應了。
她不再會為一件認為不對的事情反復爭取了。
一次就夠。
一來是她的高傲,不上趕著貼臉。
另外就是她以前一直不解現在也終于想明白了的問題。
是否需要去爭論,去說服對方?
因為較真的性格和做過辯手的緣故,從前的武來果很習慣去爭論,試圖說服存在矛盾和分歧的對手,執著于大一統。其實需要這種努力的情況很少。
人與人之間為人、處事、言語、意見等等之間的問題和矛盾本質就是理念、三觀的不合,既非同路人又何必去費口舌。
與你合拍的人自然能夠走到一起,觀念不合的人再怎么硬綁,拋棄自尊妥協也終究會散。
除非有巨大的利益。
妄想所有的人說著整齊劃一的話語,有著相同的思想是不可能的。雖然它的確會帶來強大的力量。
事實上,十個人也好,一百個人也好,大家都說著不同的話,心里裝著不同的事。
武來果尊重這種百人百言,她認為既然自己有自己的想法那別人當然也可以持有自己的想法。想法本身并沒有明確對錯,只有將上升到行為產生傷害時才必須采取壓制。
覺得她不可信不可用,那她就接受不信不用,糊弄好了。
剖心挖肝來證明自己的行為是愚蠢的,怎么能用羞辱和傷害自己的行為去證明別人的錯誤呢。
就像她厭蠢,大多數人在她的眼中與大便無異??删退闶悄切┯薮赖娜艘膊粫康桨岩路摿寺冻霭谆ɑǖ娜鈦碜C明自己不是大便。
只不過敷衍工作讓武來果不是那么開心,她天生精力比別人旺盛,骨子里又是一個工作狂,在其中獲得的樂趣不在于諸如職位晉升之類的事,而是完成高標準作品的成就感。
因為要修改的地方非常細碎,武來果又無法集中精力頻頻走神,做好的時候離下班只有幾分鐘了。
她不想讓人以為是故意拖到下班才完成工作,干脆就再拖一拖,直到六點二十才將改好的材料發了過去,回到家當然也晚了。
阿柴照舊穿著那套白色無袖和大紅色運動褲,在門后抬起健壯的手臂,傻狗一樣露出白牙。
“今天辛苦了。要抱抱嗎?”
武來果避開他,嘆著氣翻了個白眼。內心很想吐槽這家伙是沒衣服了么?這么愛露膀子。
等換好了衣服,阿柴無尾熊般跟在武來果身后,見她剛往沙發上坐,就蹲到面前伸出十指?
“你看看?!?/p>
武來果先看他的手指并無缺損,而后又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的身體。
目光最終落在阿柴的臉上,心想笑得還是那么傻,果真是腦子有殘缺。
“我剝了好多核桃。你看我的手指一直洗到現在都沒洗干凈?!?/p>
聽著這話武來果覺得阿柴愈發蠢,那股蠢勁從他的清澈帶笑的雙目迸發,刺眼得很。
“嗯。”
臟了就洗,洗不干凈就再洗,還是洗不掉那隔兩三天總會褪掉的。雖然心里霹靂吧啦地罵,實際上她只敷衍地哼了一聲,就往沙發上躺。
“所以就吃一些吧,我做了涼拌核桃仁。好不好,好不好嘛?!?/p>
阿柴搖晃著身體撒嬌,用腦袋供著沙發坐墊。
這令武來果躺不安穩。
他發現武來果的動搖,捏起她的衣角輕輕拉扯著。“要睡的話吃完我陪你睡啊?!?/p>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武來果利落起身,一腳踹開阿柴。發現對方后背磕到茶幾,又不住的心虛。
用腳尖輕踢他的大腿,甕聲甕氣地。
“不疼就起來啊?!?/p>
做涼拌核桃只是因為覺得武來果最近思慮過多,以形補形最恰當不過了,沒想到她還挺喜歡,接連夾了好幾次。
阿柴得意不已,只說吃飯這件事武來果是個很挑剔的雇主,能夠令她滿意非常不容易。
他將碗里剝好的熟腌蝦夾到武來果碗里。
“也多吃點這個。”
武來果將蝦放入口,敏銳的察覺到腌蝦的料汁做法有了改變。
“又去碼頭了?”
“反正我在家也是閑著。只是打掃,做飯?!?/p>
“你很不滿意?”
武來果挑眉。
正在剝蝦的阿柴一雙大手捏著小小的蝦,不協調地搖頭又晃手。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p>
“我也沒那個意思?!?/p>
武來果黑著臉放下筷子。
“來,蝦?!?/p>
阿柴殷勤賠笑,趕忙扯出蝦肉放到她的碗里,又拿起筷子去夾核桃仁。
“不吃了?!蔽鋪砉藗€白眼,她非常討厭這種便宜的諂媚。
“怎么?怪我說錯話。好嘛,這個蝦做的可講究了。再吃幾個?!?/p>
“你有毛病嗎?”
朝阿柴翻著白眼,武來果的手還是抓起了筷子。
“嘿嘿,我的毛病確實不少。你說哪點,我改?!?/p>
“關我屁事?!?/p>
嘴里塞著蝦肉,雖然還霉著臉,但武來果看上去有點滿足。
“不關,關我??晌乙惨M自己的業務呀。”
“那你做的很快樂哦?!?/p>
“嗯?!?/p>
“就算我踢你?!?/p>
“啊,沒關系?!闭f完,看著武來果深究的眼神,阿柴補充,“理由我也講不出來啦?!?/p>
“我這是在欺負你啊,你懂不懂?!?/p>
武來果很不爽,哪怕欺負人的舉動出自她手也完全不妨礙她認為阿柴忍讓得過分了。應該反抗。
阿柴天真地盯著她片刻,隨后開口。
“這是我的特長啊。啊,來果啊,今天工作也不開心嗎?”
“是在說你的事。”
武來果回避。
“我沒關系啊。”阿柴誠懇地看著武來果,點了下頭。
武來果錯開目光沒有回答,她在猶豫,擔心講工作上的不開心會不會顯得自己是一個很失敗的人。
“有高興的事可以告訴我,不開心,心煩的事也和我說。我在家一直等你回來,也沒有人說話。你不和我說些什么我也憋得難受。能偶爾你和我說幾句話,我能開心一整天。好不好?!?/p>
沉默掛在秒針上走了一圈,武來果決定試一試,沖擊那些根深蒂固的“我以為”,盡管已經有很多關于人們不想去聽你的不幸的教訓了。
“我只是覺得自己運氣不好。”頓了頓,武來果咬牙繼續,“但我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能力和才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