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一定用你。”
阿柴雙手捧著金奶奶給的藥材,虔誠地放進柜子里。
勉強趕回家,市場的排骨已經不大好了,他選擇做血鰻粥。一開始還以為有難度,幸虧老陶講解得非常仔細,他又擅長廚藝,做出來的味道還不錯。
他甚至幻想著武來果吃過血鰻粥面頰紅潤的模樣,可愛至極。
與想象的差不多,回家的武來果雖然興致不高,還是給面子的接過盛了粥的碗。
“味道怎么樣?”
阿柴挑了一塊泡黃瓜放到她碗里。
“可以。不咸不淡。”
武來果臉上沒什么表情,
就當做是她夸贊自己了,阿柴擅自覺得心情很不錯。
“我嘗著是沒什么腥味的,你覺得呢?”
這回武來果沒有出聲,只是又舀了勺粥送進嘴里后直接將空勺子伸到阿柴面前。
猜到她是要泡黃瓜,阿柴趕緊挑了一塊,放進勺子里。
他滿足地盯著悶聲吃粥的武來果,覺得蠻幸福的。簡簡單單的煙火氣,有粥有人,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以后離開這里冰冷的灰色高樓和渾濁凝固的空氣,到清新的海邊。在那些令人忘記繁忙和沉重巨石的環境里,呼吸著流動沁人的海風……有風的時候會覺得靈魂和呼吸一樣自由。
碗里的粥快要見底了,阿柴去抓砂鍋里的湯勺。
“再吃一碗吧。”
“不要。”
“那再吃兩塊肉。這個很貴的。”
他從砂鍋里挑出鰻魚段放進武來果碗里。
武來果沒有直接拒絕那兩段肉。
“可以了。”
“還有很多呢。”
“明天熱了再吃就好了。”
“粥哪能熱的呀。”
隔天的粥口感并不好,阿柴舍不得,甚至因為太貴,他也舍不得拿去喂貓。
“吃進肚子里都一樣。”阿柴央求。“再吃點吧。冰箱里還有呢。”
“你多少錢買的?”
記得血鰻是比較珍貴稀少的,阿柴一千塊的生活費到現在應該不太用夠了。
“一百六。老板便宜給我的。”
“你挺會交朋友的啊。”
武來果戲謔。這才多長時間啊,又是大學里的學生,又是有漁船的叔叔,現在又多了一個賣魚的老板,還真是一個交際花。
“是嗎?我也覺得。”阿柴毫不謙虛,他也確實認同這是自己的長處。
“你只用現金對吧?”
武來果到沙發邊從包里拿出錢包,夾出一疊錢,遞給阿柴。
“哎。這么快就發工資了?”
阿柴開玩笑。
“嘖。”
不等阿柴接過,武來果將錢直接丟在餐桌上。她沒那個耐心廢話。
“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阿柴收起錢塞進褲兜。
“不要。”
已經癱在沙發上的武來果,連一眼也不想賞給看上去窮酸惡臭的阿柴。
不看,不等于不想。
武來果對昨晚和阿柴的爭吵耿耿于懷。她認為需要做些什么,卻一點也不想行動。
可像這樣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拖著好嗎?
自己的態度確實過分,阿柴說的也不錯。甩他巴掌、踢他,平心而論,那些完全是將氣撒到他身上的無理舉動。
需要反省自己嗎?
阿柴就完全沒有錯嗎?
不對。肯定有錯。因為就算沒什么事件,也只要看到他那樂觀、多舌的蠢臉就會很生氣呀。
“來果呀。我決定一件事了。”
阿柴已經收洗好碗筷,將只加了一點點酒精的熱帶調酒擺放到茶幾上。
什么事?是要走了嗎?那還把錢收下。
武來果氣嘟嘟地瞅著阿柴。天哪,他那件白色無袖背心還沒穿夠嗎?看著煩死了。雖然肌肉線條是很好看,可看著還還是煩死了。
“我以后不能只做你喜歡的菜了。”
啊,觸霉頭。昨天是粗聲大氣的訓斥自己,今天還繼續來示威是不是?
想著武來果眉頭都擰了起來。轉頭對上阿柴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心中腹誹,雖然是笑著,又愛逆來順受,讓人覺得脾氣很好,實則是專門不順著自己,對著干的壞物。
“今天的血鰻呀,是我專門找人留著的。因為聽說很補。”
阿柴慢斯條理的解釋。
武來果心都癢了起來,咬牙暗罵,關我屁事。是要表揚你嗎?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
“補氣養血,健胃明目。你一直失眠,吃補氣養血的食物是很適合的。今天村里的人跟我說秋冬調補,來年打虎。你要多吃些對身體好的,打我也更有勁呀。”
阿柴玩笑收尾,武來果氣得差點沒忍住一腳踢過去。
“所以呢?”
她翻著白眼,實在是不爽。
“你不吃藥的吧?就食補好過藥補。不開心就吃牛奶、香蕉、西紅柿。腸胃不好就不要吃辛辣、煎炸、生冷。愛發火就多吃苦瓜、苦菜、苦丁茶。還有酒也要少喝。”
全特么是廢話,武來果的白眼像月牙永恒地掛在她黢黑的臉上。
阿柴毫不在意,自顧自地嘆氣。
“啊,這樣一想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武來果沒好氣地。
“所以你不要做就好了。”
“嗯?你剛才沒好好的聽我說吧?”阿柴反問。
“哈?”
“我說是因為你不吃藥。”
“我吃什么藥!”
她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以為說的是亂吃止痛藥的事,氣急敗壞斥責阿柴。
“來之前我就被特別交待了,你不愿就醫,也不想吃抗抑郁藥物。因為帶著任務,所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費了好多腦筋呢。”
是這個?
武來果一下子變得沒什么好說的了,生病的病人拒絕吃藥確實理虧,也很矯情。
“來果,你很聰明。我想你狡辯的理由一定很多,也很充分。勸你的話我肯定沒法說服你,所以”
“所以就放任我?你是覺得自己在做好事?很偉大?很在乎我的感受?理解我?”
耍無賴的是無賴果。對著她這種毫無邏輯又不講理的斥責,阿柴視若無睹。
“不是那么清楚。不過是做我決定做的事。藥有點貴,吃藥也確實能改變人。”腦中浮現不少往事,短暫的停頓過后阿柴提出觀點,“我的認知不代表正確的認知,不過我覺得藥物不是萬能的。”
“你這樣說,是要我感謝你不逼我嗎?”
武來果還是像一只刺猬。
“沒有。是想和你一起討論吃藥、就醫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我并不是想強迫你去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一定比我,比其他人更清楚你自己需要什么。對吧。”
真的不好反駁。他竟然不強迫?教育?或者,引導?自己吃藥。
武來果清楚得很,不看病不吃藥會讓人覺得自己不可理喻。
生病就吃藥治病,這是多么正常和理所應當的呀。
可抑郁癥在一部分人的眼中就是不正常、不可理喻的病。
她縮起腿,下巴搭在膝上,拇指默默地摳著食指關節。
“抑郁癥是什么?只是不開心嗎?”她反問,“有的人從生理上理解,認為抑郁癥是持續壓力下神經遞質分泌紊亂,大腦里的化學激素失衡導致的。有的人認為抑郁癥是由于無法處理的人際關系,不適應社會導致的。有的人認為是來源于錯誤的認知。還有的人認為是因為過分壓抑自我導致。無論是哪個理由,好像病因都是從不開心開始的。不開心這個原因就很可笑,很讓人誤解啊。知識水平,社會輿論,家庭壓力,經濟壓力,污名化,人們根本不理解抑郁癥,不覺得你是生病了,只覺得你是有人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