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著二郎腿,老陶并沒有看陳澄,而是盯著蹲在地上擺弄烤火器的阿柴。對方調整好烤火器的位置后,從圍裙兜里掏出兩個紅薯放在了烤網上面。
陳澄眼里則只有老陶提上來的蝦蟹,扯開塑料袋,掀開盒蓋就要伸手去抓。
“你手洗了沒有?”
阿柴已經擺弄好了烤火器。站在陳澄身后,手里端著半盆水.
見他顯露出來的男媽媽屬性,老陶嘆氣。雖然覺得阿柴這個人不錯,能處朋友。但過于熱心腸了又讓人戒備。
他就是非常符合那種圣父的角色,仿佛在他的人生中沒有“自己”兩字。
老陶直覺并沒有人是這樣的,真實的人。
不情不愿的在阿柴的監督下洗完手,戴上手套。陳澄嘴里還嘟囔著。
“我手又不臟,我手干凈著呢。”
老陶嗤之以鼻。瞧他那一身的油彩,這叫干凈?那垃圾箱都可以評無菌箱了。
“廢話那么多,吃啊。”
陳澄真沒廢話,從盒子里抓出一大半螃蟹大快朵頤。老陶斜眼看著,起初還嫌棄這吃相難看的很。
不過有一說一。可真香。
不愧是自己家里的推薦菜。淡淡的醬油味和芥末味,香菜、洋蔥、檸檬、辣椒各種調味料混合起來的勾人香味沖進鼻孔。再配上陳澄那副吃相和呲啦呲啦的咂嘬聲。
老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將手伸向盒子里的螃蟹。
“咸不咸?”
阿柴端出兩杯溫水放在桌上,坐在一旁看兩人專注的啃螃蟹。
“柴哥,你不吃嗎?”
老陶用手背將裝有生腌蝦的飯盒推近阿柴。
“我不是很想吃。”阿柴拒絕。
“哎,你吃你的。”陳澄插話,“陶,你下午沒吃飯嗎?”
“不多,隨便填了填肚子。”
“嗯,那你多吃點。”
說著陳澄將兩個飯盒都往老陶面前推去。
“你下午吃了嗎?”
“吃了,柴哥給我帶了一碗飯。他手藝可真好。”想起下午阿柴做的排骨燉豆角,陳澄贊不絕口。
“你爸沒給你做?”
“我爸不在家呀。”
“去哪了?被你氣走了。”老陶試探。
“沒有,怕是給我找后媽去了吧。”
陳澄滿臉不在乎的說著謊話。
“是嗎?今天你爸可來找過我了。”
老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陳澄手上的蝦咯噔一下就掉在了桌子上。
“哈哈我爸會找你嗎?找你干嘛?”
陳澄臉上掛著的生澀的干笑,看樣子老陶并不是單純的來送外賣的呀。
“說你跟他尋死覓活的。讓我勸勸你,別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死。”
“我爸真這樣說?”
陳澄急了。他難以置信的看著老陶。
“說了一半。”老陶聳肩,“就別讓你爸爸擔心了。好歹是他花錢養著你。有這樣對金主的嗎?”
“我也沒刻意怎么樣呀。”陳澄無奈的,眉眼都皺到了一塊。那雙眼睛跟蝦米似的,比起添叔的憂愁多了一份滑稽。
“他說他不小心把你的畫弄壞了。還說你晚上不睡覺。你說你在干嘛?從早到晚在發神經嗎?”
“哪里呀?在創作呢。他把我媽的畫弄壞了,我也是一時沖動。稍微口不擇言。”
“我看你爸可難過的不行。你說你失戀還沒過去嗎?”
阿柴瞪大雙眼看著兩人螃蟹和蝦也不啃了,你一言我一句的有來有往。心里感嘆喜歡一個人真的有這么大的魔力嗎?這么長時間還繞著這件事兒。
前兩天他聽武來果說陳澄這家伙好沒意思,可現在他覺得挺有意思的呀,跟故事一樣。
他以前不少雇主也受過感情上的傷害,喜歡上愛上一個人,念念不忘,無法放手。
很多人覺得這樣無法理喻,太軟弱了。可阿柴覺得有喜歡某一個人的這種感情挺好的。只不過美好的事物無論發生什么,就多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別一直沉溺在不好的想法和情緒里面。
身旁兩人的談話逐漸演變成了爭執,聲音越來越大。
陳澄拍了一下桌子,對老陶大吼。
“你這個海邊黑石頭生的。毛感情都不懂。別在這自以為是的教訓我。我當是寶,你當是草。心里知道就行。別老是跟我提。”
“怎么提都提不得了。我跟你說你別太過分。你爸就是太寵你了。多大點事兒,你不開心還來煩我,煩柴哥。沖你爸撒氣。老大不小,二十歲了。至于嗎?”
老陶反駁。
陳澄更大聲。
“怎么不至于!”
眼見情況不對,阿柴迅速插入兩人之間。
“啊,行了,行了,行了。你們都先消消火再說。”
“閉嘴!是我的問題嗎?明明是他揪著我不放。”陳澄扭頭朝阿柴大聲。
“哎呦,你又狗咬什么呀?”老陶諷刺。
認清自己講的話實在是沒有什么威懾力,阿柴腦子一轉,搬出了武來果。
“都別嚷。誰要再說一句,我馬上打電話給武來果。”
話音剛落面紅耳赤的兩個人立馬收聲,連氣也不敢喘。阿柴心里竊喜,果真是森大的高材生這么管用。
陳澄和老陶瞪著對方,好像是在進行什么不得了的戰役。突然陳澄“汪”了一聲。
扭頭憤恨地瞪了阿柴一眼。丟了手套,起身往樓上走。
見人上去了半天也沒有動靜。阿柴將烤火器提到老陶身側,憂心忡忡地。
“我覺得還是要幫幫他。也不能老這么下去呀。”
“何必呢?你看他不是挺愿意的嘛。”
老陶置氣。
“你別口不對心的說。”阿柴勸他。
“哪里口不對心了?我就是太煩他了。不管這事遲早也過。”
“聽聽我的意見啊。”阿柴用征詢的口氣,“其實我覺得他是不甘心。我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人。因為喜歡沒有說出口,因為有遺憾,遲遲沒法放過自己。”
老陶立馬就明白了阿柴的意思。
“你是說你要讓他去表白?他有那個膽子嗎?不說門不當戶不對。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森大遍地貴族,他們那種小魚小蝦什么人能放在眼里?那女生和他玩呢。連備胎都算不上。”
他認為普通人是沒有愛情的,如果講出口能夠讓陳澄放棄也是一件好事。
“不管怎樣,沒死心啊。就總抱著一點希望。明明知道這點希望不可能實現。可就是澆不滅。”
“澆滅它?”
這時烤網上的紅薯已經香氣撲鼻了,阿柴急忙蹲下身,用手指試了試軟硬度,又將它們翻了一個身。
回頭看著老陶。
“沒想著澆滅。就推他往前一步試試。希望呢,想想辦法,讓希望實現。沒希望就早點死心。”
送走老陶沒多久,也到了關店的時間。阿柴將兩個紅薯用錫紙包上,捂在外套里,匆匆往家跑。
他一直噔噔噔噔的跑了四五分鐘,看到那扇綠色的鐵門和門邊亮著的燈。才暖洋洋的覺得今天也是美好的結束了。
客廳的燈亮著,阿柴站在院子里朝里張望,武來果果然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電視上是動物的畫面。
是在看動物的搞笑視頻吧?
阿柴頓時高興不已繞到廚房的小門沖進房內,大聲喊。
“我回來啦。”
沙發后懶洋洋的伸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武來果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