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月當時拿了一個老舊的鐵盒裝,打開時那枚黑曜石尾戒還完好地躺在盒子里,在昏黃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屋內的燈由于外面的電閃雷鳴而忽明忽滅,她沒有再久待,拿上東西裝進了防水塑料袋里。
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轉移的居民都聚集在了中心廣場,等著領導人的下一步指示。
棠月趕到時,棠自秋已經被攙扶著回來了。
他面色灰白,被王國強扶著才勉強穩住身形。
水庫那邊的傷亡情況,棠月并不知曉,可從棠自秋身旁幾人悲憤的表情能看出情況不容樂觀。
棠自秋看見人群末尾的棠月時,稍稍松了口氣,“現在所有人都往祁祿鎮的方向走,那里邊緣有一處廢棄的寺廟可以暫時安置。”
其他人不疑有他,在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離開碧水鎮。
棠自秋等所有人都離開后才跟上大部隊,棠月才得空追上問他。
“父親,水庫那邊……”
他神情悲愴,“失蹤了十個人。”
棠月緊抿著唇,她知道這時候無論說什么都無法安慰他。
王自強在一旁催促:“鎮長,快走吧,洪水已經涌進鎮子里了!”
她不放心地問:“有沒有檢查過每戶人家是否都完全撤離了?”
棠自秋腳步一停,眉頭深深皺起,遲疑了幾秒才嘆息一聲。
“月月,已經來不及了。”
棠月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正確性,“如果您早些聽我的讓居民及時撤離的話……”
“夠了。”他煩躁地按了按額角,“沒有人會相信毫無證據的直覺。”
棠自秋發覺語氣有些重,聲音緩了下來,“月月,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應該知道,這樣大規模的洪澇百年難一遇。在洪澇發生之前,不會有人相信的。”
“棠小姐,你也別對鎮長太過苛責,”王國強忍不住勸,“鎮長因為那十個人很愧疚了……”
暴雨仍在下,明明洗過熱水澡,棠月依舊覺得寒意從里里外外地席卷而來。
她攏了攏雨衣,低聲應:“我知道了。父親,我們走吧。”
棠月踏出碧水鎮的入口,回頭深深再看了一眼。
或許從這場洪澇以后,碧水鎮再不復存在了。
碧水鎮居民并不算多,不過五百多人。只是破廟雖大,卻還是容不下這么多人。
青年和壯漢都自發地騰出空間給老人婦女和小孩,自己則在廟外的空地上淋雨。
盡管都披上了蓑衣,初春的天氣潮濕又泛涼,饒是再身強體壯也不能一直頂下去。
棠月擔憂地看向院子里站著的棠自秋,他從昨天傍晚到現在還沒有合過眼,又淋了許久的雨,這會兒身體怕是遭不住。
她還是從廟里出來了,“父親,你進去休息一會兒吧。”
棠自秋義正言辭地拒絕:“我既作為鎮長,就要以身作則。要是在這個時候退縮了,豈不是被其他人瞧不起?”
“父親,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棠月知道他固執,眸底透著堅定的神色,“要不我在這兒替你守著,等著市里政府的人過來。”
“我睡了八個小時,現在精神充沛。”
棠自秋本該為女兒的懂事感到欣慰,但一想到她是受自己的影響,他就愧疚難安起來。
棠月又喊了他一聲:“父親。”
旁人也跟著附和:“是啊鎮長,您就先去休息吧。”
他只好依言進了寺廟。
有好心的婦人給了他一床毯子,“鎮長,您蓋著吧。”
棠自秋推辭再三,還是拗不過她,感動地抱著毯子去了角落。
雨勢在兩個小時后有了減小的趨勢,棠月盼來了政府派來慰問災情的人。
“棠小姐,我們在得知情況的第一時間就向上面申請了安置房。只不過派來的大巴因為山體滑坡被堵在了山上,只能等雨小了再清理,所以只能暫時委屈你們了。”
來人是個穿著西裝模樣儒雅的男人,年紀看著三十上下。
棠月朝他客氣地點頭,“沒關系,我們可以等。”
男子打量了一圈四周,眼神悲憫,“統計受災人數和損失情況也要等雨停之后了。”
棠月低落垂下眼,“今年這場洪澇來得突然,我們沒有及時做好預防措施,重建怕是困難。”
“棠小姐放心,上面已經申請了資金補貼,一定會安置好各位的。至于災后重建……”他止住了聲,他也不敢保證要花多久的時間,“怕是要再等上許久了。”
持續了三天的暴雨在下午時才徹底停歇,久違的陽光破云而出。
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