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六月十一日

下午四時三十五分二十七秒

腦袋·心臟

分裂成兩截·各自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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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五年六月十三日

凌晨五時四十分零一秒

黑暗茫茫，我為何身在一片陌生的境地？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去！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令人渾身不自在。

下床的時候，頭痛得爆炸。但是那里實在待不得，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及毛骨悚然的無形恐懼。我踢著拖鞋就走，向家的方向跑。

穿過靜夜沉默的街道，掠過無數欲明似滅的街燈，我差點留戀那幅迷離的景象中，幸好一道冷風催促我，才讓自己迅速到達惦念的家里。

甫進屋，即扭開音響，房間便回蕩著王菲的歌聲，優雅而幽怨的情感侵襲每個角落，包括我的身體。我愿意被歌曲撫摸我的身心，熏染我的思緒。一聽一嚼，什么的不快、痛楚和恐懼都消失無蹤。

很多時候，這種享受會蓋過對女朋友的想念。

這次是少數，我忽然想致電給她，因為感覺我倆好久不見。好想……想見她。

電話另一頭接不通。再撥，才記得現在是清晨時份，她還在熟睡呢！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

沒有開燈，暗淡的家，軟得令人陷入的沙發，感覺很好，完全屬于自己的、很自我的一種安全感。

“啊……”隱約的叫聲在歌曲中顯得突兀，輕輕掩去我的安逸，繼而帶給我不安。本來閉上的雙眼睜開，警覺地察視四周變化，及異聲的來源。

六時半了，天快亮，窗外微弱的晨光打落墻上，竟出現一個小孔洞！我奇怪，怎么一直沒有見到，我家的墻身何時多了一個小洞洞的？

這是我的家沒錯！我呆呆凝視、研究，天漸亮透，墻孔直徑有一厘米，十分清晰實在，我想還可以窺看到里面藏著什么東西。

“不是做夢吧？”我不敢相信，一時興奮不已，既好奇墻后的景況，卻又畏怯偷窺的不當道德。

人總輸給好奇心。把王菲的歌聲掉到背后，我就將一只眼睛靠近墻孔去。驚訝地發現，里面是另一房間，或說是隔壁的屋子吧！十分清楚，每件家俱擺設皆望見，地板圖案、墻身和天花顏色都一目了然，神奇！

然而并未見人，也許是還在被窩里鉆吧。不知道那邊居住的是否女孩子呢？

我竟然有這種想法！被女友知道就慘了。

不知為何，它仿佛有一種魔力在吸引著我，我竟然沒有離開的意愿。可是因為墻孔的位置偏低，我半蹲的姿勢容易使人疲累，加上墻的另一面久久沒有人的出現，所以我只有失望地抽身回座。

二零零五年六月十三日

晚上七時十八分二十九秒

頭還有點痛。

課堂上心不在焉，阿琪的手機沒有開，是什么事呢？希望不是她的家里有事吧，曾經聽說過世伯欠債不少，仍未清還的。

回到家中，扭開音響，歌曲已成生活中的一部份，分不出是習慣還是需要，總之我就是會這樣。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

擔憂在有聲無息中逝去。她關了手機，就是不要我煩憂她、擔心她。心情放松、平靜，沉入音樂的海底去。

緩緩提起雙目，視線就自然地與墻孔對上。

我順意地步向它，感應到自己將會看見些什么般，心跳遞增。很快，心跳聲把回蕩室內的音樂蓋掉了。

未見景象，先聞哭聲，是男人！心中不禁生起失落和怪異的感覺。

我屏息靜氣，抑制內心矛盾感，把右眼放進孔中窺看。一位男子背向我跪地，抽搐的肩膀和沉重的啜泣，說明他在哭。

倏地，我感到這個背影有點熟，而且這一身衣著打扮，跟自己有八成，甚至九成相似。難道這個男子……不會吧？

孔中的男子哭了很久，我算過，有兩個小時了。我期待他轉過臉來，讓我一洗我的疑慮，但他就是一動不動。

我的等待沒有白費，他頹然站起來，走到面向我的沙發上坐下。看見他的面貌那一刻，我呆滯了好久。

是我！是我的臉！

雙眼哭腫了，紅得可怕，樣子憔悴，我從未見過如此潦倒的自己！

那個人真是我嗎？為什么會看到另一個我？我在哭？哭什么？我從沒有這樣痛哭過吧？那個會否不是我？……抑或是，那是將來的我？

心里冒起這個想法：難道這個是預言孔？

“不是吧？”疑惑地嘲笑自己。

那邊的“我”乏力地拖行自己的身體走開，我瞥見“我”手中捏著一張紙，然后孔中再見不到他。

驚恐、刺激的情緒，伴我輾轉入眠。

二零零五年六月十四日

上午八時三十分零一秒

快到阿琪的生日了，送她什么好呢？去年送了她玫瑰花和深情的吻，被她埋怨說浪費、不實際、沒心思，說著下次要我親手織一條手繩送她，表示誠意和真心……想不到更好的禮物，唯有順她的意吧。我當然不曉織啦，煩了！下午要買一本參考書才行。

“琪琪：我很掛念你，出來吃飯好嗎？安安”

電話還是連不上，不知道說什么好，給她一個短訊息，希望她有空會回復。因為我真的很想見她。

以她堅強獨立的性格，不把事情解決好不罷休，而且要親自辦妥才放心。這是她的私人空間，我倆早已協調，雙方都有共識，就如我也有自己單獨的時間聽歌。

可是，感覺有一點點不舒服，未能為她分憂，好像被逐出了她的世界般，這感受是第一次。

她，可曾和我一樣，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

手拿著《時尚手繩編織指導》，回家途中細閱，選著最簡易又漂亮的編織款式。

經過鄰居的家門，忽地喚起探知的好奇心，勇氣都一股襲來。我實時按下鄰居的門鈴。

按了三次，加上一次敲門，沒有人響應。欲離開之際，大門就開了。

“有什么事呢？”是個慈祥的老伯，這令我十分訝異，更莫名其妙。

“對不起。”我搔搔頭道歉便回家。

其實那不應是我要專注的，眼下最重要的是編織手繩。播放音樂后，什么都沒理會，便埋頭于那本指導書里。

研究了兩小時，織了半晚，卻只有兩厘米的長度。

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成功率會有多少，很怕自己不夠耐性。這是個考驗，試驗著我對她的愛，足不足夠令我堅持完成自己不擅長的事情。我沒有信心，我怕不合格。

雙眼和手指都累透了，我將繩子放到幾子上，把身體靠后，倚到沙發上，閉目養神。王菲的歌聲沒有潤飾我的勞累及煩躁，反被我忽略了。

當雙眸緩緩張開，視線又如被磁場牽引似的落到那神秘的墻孔上。

我徑自走向那想象無限的洞穴去。

“阿琪？”

竟看見女友的身影，我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眾多的問號隨即而生。

她干嘛會出現？干什么？發生什么事？和那個老伯是什么關系？……那個“我”在哪里？……眼前的究竟是什么景象？

繼續看，她似乎在等待什么，不久那個“我”捧著蛋糕進入我的視野范圍，“我”笑得很甜，昨天所見的殘貌不復存在，精神奕奕的。

“我”在為阿琪慶祝生日！

是將來！是將來的片段！

“我”放下蛋糕，從袋里掏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紙袋，遞送她。她立即拆開，我看見，是一條手繩，款式正是我現在編織的那條的樣子！

她背著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感動中。

好一幕激勵的預告情節！我將會完成手繩的編織，能在她生日當天送她，能證明我對她的愛！

仿佛充滿力量，我把它盡用于編織上。

我陶醉了，沉醉于歌聲與彩繩交織的小玩意里，我還嗅到甜絲絲的味道。沒有照鏡子，也知道自己在笑，是癡迷的笑。

我差點想把這份感覺和動作保持到永遠。

二零零五年六月十五日

上午十時二十二分五十三秒

明天就是阿琪的生日了。手伸進袋子里，摸著昨晚編織好的手繩，暗地里笑起來。滿有成功感的，且對我倆的愛更有信心。身心都被興奮包圍住，精神處于接近忘我的狀態，輕飄飄的。

手機沒有響，也沒有短訊，沒有她的消息。她會否出意外了？

不，不會的！那個預言孔不是證明了她會和我渡過生日嗎？明天才是她的生日，這個想法不合邏輯。

沒事的，別嚇自己吧。

如果，那突然而來的墻孔真是透視將來的通道，那么，我為什么會哭？還要哭得那么厲害？

焦慮開始在心里凝聚。

“安安：我好掛念你。琪琪”在手機里找到這一個短訊，我立時放下一萬個心！然后呼一口大氣……

心情再度回復期待明天的來臨。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

在享受王菲的耳語底下，我再次被墻孔的磁場轉移了對歌聲的專注。

那是可怕的，卻又是最誘惑人的。身體思想，猶如不屬我。

我愿意被盲目帶領。

心跳得比以往強烈且混亂，令我有點擔心。

目不轉睛，等待下一秒出現的一幕。很緊張，這次怎么會有復雜的感覺？自己都形容不了。

阿琪熟悉的身影又在細小的熒幕上搖曳，“我”也在。我聽不到對話，只有王菲的旋律重復地響在耳邊。但見兩人的站姿及表情，彌漫著繃緊的氣氛。

兩個親切的身影，對罵的鏡頭竟不吝嗇地擺在眼前。

不安的精靈、恐怖的蛆蟲，好像從心底里的某縫隙硬鉆出來那樣，心一下子搐痛起來。

她的手高舉，毫不留情，義無反顧地刮落下來，目標是“我”的臉。

好痛！就像親身經歷般，直感受到那股痛、那股恨！淚不經意地流下，靜靜地揭示著一些殘酷的事實。

灼熱的臉頰、抽緊的心酸，仿佛早已烙了印，心早已傷損了。似曾相識的悲劇，為什么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不會……不會的……不要……不！

是假的！……這個預言孔說謊！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明天我會見到阿琪的！”我倒退，坐到沙發上。胸口急促起伏，我用深呼吸舒緩無定向的恐懼。

一度消失的王菲歌聲浮現，是我最愛的精神調劑。理性復原。

“我不會讓這一幕上演！”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一日……

我們可以跨過這難關的！一定可以！什么事都可以解決的……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我不會忘記，這個日子，六月十一日……

二零零五年六月十六日

清晨六時零八分五十五秒

好想聽到她的聲音！

想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想見她一面，想觸摸她……她怎么不找我？

“砰！”

一聲高音的碎裂聲從隔壁傳來，我趕忙蹲下去看看墻孔。一伸進去，頭顱就痛得刺裂，宛如有人鑿著我的頭蓋骨。

回過神來，就見孔中一片血紅染地，當中躺著一個“我”！

發生什么事？我的頭……

我下意識地撫摸頭腦，一小撮濕淋淋的東西附在我的頭痛處，抽回來的手，竟揩滿鮮血！

我茫然，加上墻孔中的影像令我更不知所措。無遐細想了，要先止血。我一手壓住淌血位置，走進房間，翻尋藥物紗布，沒有；在廚房也沒有；客廳、雜物箱都沒有。

無助的坐進沙發，奇特地我不自覺的把頭放低，視線與地板平排，望見了沙發下的秘藏──一個扁平的紙箱。

打開，發現一本看得爛熟的書籍《時尚手繩編織指導》，以及一條一直令我沾沾自喜的手繩。心跳已經失控，放縱如脫韁野馬，快瘋了。

手抖震著，塞進袋子，顫栗地摸索著，碰上繩子的一刻，心臟就如被一刀插穿，停止心跳。

“為什么……”瞪著眼，不敢眨動，驚慌的目光落在幾子上那原封不動的擱著、與箱子里一模一樣的書籍。“為什么？……”

為什么有兩個？為什么？……

腦海空白一片，沖向墻孔猛看，什么都沒有，看不到任何頭緒。血，忘了要止。

“找她！”只有這個念頭閃過，我狂撥她的電話，一個永遠不通的電話。

亂放的視線落在箱子里的白色信紙上，我登時丟掉手機，撲向那張小小的紙上。

“親愛的安：我已經不再愛你！請你遠離我！不要再找我了。再見！琪。

12-06-2005”

我忍住淚，心里不相信，事實不是這樣的！

“昨天還收到她的短訊！”我挖掘證據，爬行去把手機拿起來，檢閱短訊的資料。

“安安：我好掛念你。琪琪

15-05-2005

11：26：01”

我呆住了。

“不可能的！……”

視線模糊得很，艱辛地讀著信中的日子。

“不可能是真的……今天不是六月十一號嗎？”她的生日日期，我永遠不會忘記！

今天……今天是……

“我再看不清楚，沒有妳的日子……”

二零零五年六月十六日

早上七時二十一分四十六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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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像雨后黃昏/藍像世上男人/

攜同著前塵一起遠行/

紅燈/綠燈/紅燈/

面前是你臉龐/絕色絕色/

回頭但覺劇情/褪色褪色/

沉淪在茫茫思想旅程/

為何是非黑白/絕不分明/

Hoo...Ah回憶的國度竟迷路/

Hoo...Ah何處是回歸路/

用往日你背影/貼著我眼睛/

繼續懷念你/動作話語時間情境/

是四月那雪景/八月那雨聲/

想你直到/直到直到沒法回憶/

念你念到迷路也好/不肯安靜/

情是往日情感/時是昨日時針/

攜同著前塵一起遠行/

困在記憶的森林/

——【迷路】王菲

曲：CYKong/詞：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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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二重奏/完

soulduet/

20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