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刀士,伏魔是我的責任。然而面對深愛的她,我下不了手。
“或許是我過敏呢……”多次自勸安慰,卻被現實狠狠推翻。
我步近她,一手摟緊她的纖腰,嗅了一下發絲的薄香,啊,令人醉倒的茉莉清幽。視線漫游她的輪廓五官,漂亮得無瑕,多想再一次吻下去,纏綿至清晨,溫暖至末日。
與理性拔河,始終掙扎不開。她手背上灰舊的扎布子,仍令我迷惘疑惑。
黃葉一致地隨風刮起,秀發飄散,于淺褐的空中擴展,白皙脖子全收眼底。
頸上的印記,就是最好的證明!
刀瞬間拖出,銀白一閃即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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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我出沒的盛極時間,皆因魔頭不愛見光,或許是牠們都有一副丑陋難啃的長相吧。我仿佛也被熏陶了,逐漸投向夜色的懷抱,有時無故厭惡起陽光的刺眼來,該死。
但我在黑暗中屠魔的功力,確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就連她,也被吸引過來。
夜光刀,只會在晚上照耀,結合我的咒語刀法,簡直是絕配。由于妖魔的血是熒光藍的,所以刀染的魔血越多,晚上越發光。
那一晚,被妖魔逃掉,卻與她遇上。
她似乎被襲擊,昏倒于路上低叢旁,我抱她回家療傷。
那晚很暗很暗。模糊的邂逅,卻有深刻的感覺。她的出現,總帶著清香,就像愛情的氣味。我被她的美艷及善良俘虜,她被我的勇敢及刀法所迷。
烏黑的秀發清爽而柔美,簡潔的髻發上一方扣著祖傳的玉飾,另一方插了古銅色的簪子,簪子垂著白石珠兒,于空中輕打著拍子。雪白的肌膚與回眸的一笑是她的標志,每一次都令我心跳,每一次皆令我陶醉。
她隨著心中的節奏,揮舞著粉紅色的袖子,柔軟的雙手在頭上交錯織花,然后手一落,拂一拂絲帕,直要把迷香搖送進我的感官細胞。她轉了一個圈,又一個圈,她的臉消失了,立即又重現,好像說著我們不會消失于轉變的世界中,只會長相廝守,永遠可見她的笑臉。
一陣一縷的茉莉清香,圍繞著我,似乎要棲息于我的身上,一生一世。
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每每一見,總震撼我的心。我想,即使我失憶,我也會記得。
“夜鷹哥,要是我變成妖魔,你會用夜光刀消滅我嗎?”
“何出此問?莉兒妳好端端的怎會成魔?”我撫弄她的黑發。
“我是說如果而已。如果,你變成魔,我會下不了手的……”她緊抱著我:“我舍不得呢……”
“傻瓜!”我笑笑。
忘記了何時開始,甜蜜的感覺淡了。
我發覺她的口味轉了,衣履風格改了,眼神都變了。她坐得很畢直,仿佛硬朗的官吏;深思索慮的時候多了,比她理家務的時間還多;上的妝濃厚了,見她注視著銅鏡中的自己,專注得入神著緊;她仍舊對我回眸一笑,可感覺總是有點什么的。靈閃的深褐色眼珠,隱約泛起血紅幻彩,那媚態比昔日更神秘。到底她的美麗背后,還有多美艷?她的善良背后,還有多善意?
白日與黑夜都留守家中等我的她,竟喜歡上晚上了,縱使散步,都要晚上的小路和晚上的我作伴。
無可否認,我也喜歡黑夜,因為我是夜鷹。然而,莉兒喜歡晚上,是為什么?一向怕黑的她,何故會不怕了?
“莉兒,妳不是怕黑嗎?怎么近日要到晚上才游園呢?”
“嘻!我終于明白,何事都不應只有一面,尚有另一面存在。世間之大,還有很多,我需要接納,要嘗試,不然,我會后悔的。”她天真的微笑,話卻一點也不天真,我甚至聽出骨來。
她在暗示我困死她,現在是她出外闖的時候。
難道她喜歡了別人?
這是她轉變的原因嗎?
初十的月光,很迷蒙,因為透薄的煙霞作祟吧?是什么東西,在心里滾騰著熱力,直沖向十指指尖?眼睛禁不住四處監察,好像要在叢林的黑暗中找尋獵物般。好想,好想屠魔滅妖。
可是,靠著我的體溫,叫我恢復想她的意識。
她喜歡了一個跟她游夜園的人吧?何時開始?我倆又何時習慣了彼此昏暗中的模樣?
注視著她繞著我臂的右手,何時開始捆上了白布?布又何時變得灰黃了?就如我們的情,漸漸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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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不再敞開,麻質布簾輕輕覆蓋日光,簡陋的屋子更添空洞。偶爾一陣氣流穿插兩人間,微弱得半秒即散,但竟足夠使我顫抖。
無蓋布無雕花的木桌上,呆呆的放著白色酒瓶和兩只酒杯,水酒仿佛不再吸引我,獨自承受等待蒸發的煎熬。
靜。寂。
手上的刀暗啞起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無言,只低頭公式地用布揩抹著刀刃。
晚上都陪莉兒去了,而那個已不是當初的莉兒。究竟她想著何事?想著何人?
眼前坐著相貌依舊的可人女孩,以往的她,一定在做刺繡針黹、跳跳舞,或是在苦苦思量做飯的材料及菜色。無奈現在,她恍恍惚惚的,手捧著腮,一臉憂郁戚戚,就像生病般了無生氣。直至我開口。
“莉兒,想著晚飯的菜肴嗎?”
“哦?”她驚醒般,然后由木然變成笑臉,體貼的道:“夜鷹哥你餓了嗎?想吃點什么?今天吃蕃茄湯水好嗎?前天買了太多蕃茄,還未吃完呢……”
“早說了便宜莫貪。”
“看上去很新鮮嘛,老板說有折頭,便宜又有營養!”她天真地笑說,無所謂的縮縮肩膀。
背影中,她看來又回復平常,惹人憐愛。
她并沒有離我而去,日夜相隨。
啊!突然覺得,她沒有喜歡上別人,不是別人改變了她。這更使我恐懼。
她為什么改變?很可能……
她可能已成魔,舊日的她不存在了。她的眼神,她的態度……或者,她本來就是妖,來誘惑我。
“會嗎?”
自那一夜之后,她就變了。
那一夜?
沒錯!是那一晚,一切的轉變都是自那夜后開始的。她的真面目漸漸揭露。
那晚,是最溫柔最溫暖的一夜……啊!……發生過何事?干嘛印象濾網如此稀疏,讓記憶的大部份都溜走去了?
──魔獸的爪子尖牙就在前頭,我高速跳躍閃避,于轉身的瞬間,右手腕力使勁一揮,手上刀刃即熱,藍血自刀鋒汨汨流下,烙蝕著正義榮譽的光耀于刀身上。魔法咒語隨著刀與肉分開的一剎停止。目睹一切的她的眼大瞪著,發出艷羨的光。
嗄嗄……嗄嗄……
我記得,香汗滑落她肌膚上的美感,摟著她腰肢的弧度線條的迷魂,聽見自己的心跳與她的呼吸聲交融著仙樂,與互相貼近的信任……
那晚,我們都笑得很燦爛,感覺自然,從彼此的眼眸中找到彼此,不需要一言一語,也沒有附帶任何物質,只有愛情的味道,滿滿的盛載著我們。
無聲,可以是知心的默契,也可以是鴻溝的死寂。
當下,心睡在旁邊,卻伸手不及。距離,遠了。
一絲血腥味道掠過記憶味蕾,是什么原因?
噗噗……噗噗……噗噗……
好想抱住她,緊緊纏著不放,攝取昔日的暖,好讓懼怕的感覺褪減些。誰料,當指尖碰上她手臂的肌膚,倏地收縮起來,悸動──好冷!
曾有伸手試探她氣息的沖動,卻被君子之德鎖住好奇之舉。或許,根本是我不愿知道,她是否真的“睡了”。
其實有幾次機會,我可以拆開她右手手掌上的白布,一拭我多時的疑惑。只可惜,我都欠缺勇氣、一點點的決心。
好想鉆進她的心房中,聽聽她的心,是否還在跳。或是一口咬下去,把一切煩惱吞噬。
失眠。不是首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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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早封塵,口渴的我到廚房看看,墻壁旁邊地上一大鍋子的紅色蕃茄湯勾了我的目光。
趁著莉兒梳洗,我的心挑起調查線索的念頭來。雙眼登時炯炯張望,細心掃視廚房內各物:廚具、菜瓜、調味醬油、米糧……十分整潔的廚房,卻有一點不自然。是什么?
蹲在蕃茄湯跟前,瞥見灶隙中貯著姜與蔥,驚覺得知所欠什么──任何調味用料皆備,唯獨沒有蒜頭。
怎會?
低頭思索之時,發現一滴干涸了的暗光藍色躺在爐灶旁的地上,瞧著愣愣的我。
怕光……身軀冰冷……沒有蒜頭……紅色的湯……藍色的血……
──吸血鬼!
“夜鷹哥,要是我變成妖魔,你會用夜光刀消滅我嗎?”
她的話清晰浮起,一下子割破我的心。
噗噗…噗噗……
緊佩腰間的夜光刀隱隱作抖,連帶我的身體偷偷顫栗。
“不會的……不可以……”自我掙扎,不知多久,不知多次。
刀等得不耐煩了!它的按捺是為什么?它的暗淡又是為什么?為何要糟蹋它,為何要埋葬它?
“不可以……還未證實……或者不是呢……”我捏著刀柄,抑壓著它的怒氣。
我又聽到刀在悲鳴,好像也替我道哀。
“她明明還對我溫柔……”
不,她變了。
“她明明被我保護了……”
是嗎?
淡淡的茉莉香充斥屋子,她習慣伴以茉莉花瓣泡水洗澡,而茉莉花的來源,我則沒有探究過。這時,定是她享受沐浴的時候,周遭滿是新鮮的芳香。
腳步竟肆意地順著香味踏去,理智并沒有阻止。
流水與肌膚的碰撞聲間斷響起,隱約侵略我的興奮神經。幻想隨即編織起來:推開木門,輕煙彌漫,四頁屏風上的刺繡畫漸現,是梅蘭菊竹與四大美人,卻不比背后神秘的茉莉美人吸引。一步一步,伸手敞開屏風,出水芙蓉在浴盆中幽雅地安躺著,微紅濕潤的臉頰朝我方轉來,纓桃嘴唇迷人地翹起……
若她真是魔,我就是真真正正的著魔了!
“不相信……昔日的她是如斯純美……”她不會成魔……
踏在現實的路,沒有了心目中的凄迷景象。現實就是殘酷的嗎?
棕色木門滑開,刀似乎感應到妖氣接近,發出警告。
屏風擋不了我的沖動,追求證據的欲望叫我瘋狂。我直撞過去,不要時間磨蝕我的冀望,不要猜疑塞困我的腦袋,我只想知道,我只想知道,真相!
砰!
屏風清脆著地,喚來她的慌張目光。秀發束起的她,奇怪地沒有被我注意,我反被她赤裸白皙的脖子上,那個紫黑色的印痕完全牽引──兩個并列的小孔!
“她成了吸血鬼?!”心里大叫。
沒錯!
她被我識破,但沒有走避,不!是沒有走避的時間,我的喉嚨已發出低吟,久遺的伏魔咒語喃喃念起。夜光刀自動出鞘,迅速貼服于我的掌心里,它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氣了!
一切如慢動作般,我拉著她的手把她從水中扯起來,輕柔的搖曳掙扎使水花于空中漫舞,水珠濺落慢得好像懸浮的淚,我并沒有心軟,因為面前的,是一只妖魔,會吸食人血的妖魔!
刀尖早已義無反顧地朝著她圓白的肚皮棘去。
就在皮肉被無情穿過的當兒,熒光藍微微溢出的境況,時間仿佛停頓了!畫面滯留于雪白腹部與反光刀刃上,視線離不開那與傷口半吋之差的疤痕,那跟刀刃刺傷的長度一樣的焦黃疤痕。
一樣的舊傷口……
光陰逆行,帶我回到過去,追溯隱沒腦后的記憶。
──浮云蔽日的秋日黃昏,干風吹落枯葉,也刮起遮蓋魔印的面具:她脖子上實實在在地呈現兩個血孔──她被吸血了!
被吸血鬼吸血身亡,烙下兩枚犬齒魔印于頸上后,軀體以新一代吸血鬼的身份重生,以吸取人類血液為食糧。我當時用夜光刀刺了她!沒有猶疑地殺了她!!
首注血是鮮紅色的,漸漸流出熒光藍的液體,澎湃地占領土地一分一寸。倒地的她依舊漂亮,粉紅色綢緞的袖子散開一地,攝人的雙眸略略閉上,茉莉香仍在,黃葉繼續飄零著,只是她沒有了心跳。
天空是枯褐色的。
眼前赤裸的莉兒,成了魔的莉兒,明明已被我的夜光刀消滅了,為什么她仍活生生的出現,活生生的被我再次宰割?
為什么?為什么?……
四目對望,我不斷的以目光質問著她,她半張開的嘴沒有說話,只見嘴角艱辛地向上揚。這一幕,又凝住了。
那,是最后一笑。
好美,好善良。
刀拖后扯出,她那明亮的雙眼合上,身軀疲憊地滑下,回落浴水中。水花再次躍起,爭奪忘我飛翔的一刻,半秒后直沉入浴盆的深心處,以后再怎么竭力搖晃,都脫不了那張力,永遠留在水里。
她就這么靜靜地淌在那里。
水緩緩被染藍,好像在為她蓋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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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添上一層虹彩。
刀越光,心越暗,還隱隱帶著痛。
為什么?我剿滅了吸血魔鬼,不是該高興嗎?怎么會陰郁起來?從前未曾如此的。
踱步至廚房,是那么隨心而自然,又是不知不覺地到達。我,掛念她?
但,她是魔。
我,愛她。我會愛一只魔鬼嗎?
她不是人,她會遺害世人的。
我做的沒錯!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要再生,再被我傷害?
“是為了阻止什么吧?……對了!是為了阻止我去屠殺她的‘同類’。”她晚上纏著我,就是這個原因,錯不了!
一臉稚氣秀麗的她,每一個回眸都令人心軟的她,竟然變成奸狡的妖魔……
啊!心很酸,很酸。
思想仍舊混作一團,看見滿缸蕃茄湯,就如看見她的一鍋心血。欲瀉掉,卻提不起狠心來。
“這未免過于浪費吧?”我竟給自己如此一個借口。
沒錯!我很想念她!很想念湯的味道,還有她的味道!
那愛的味道。
“但她是妖!”剛復蘇的夜光刀仿佛在提示我,叫我不要懷念她。這晚的刀,特別光,光得有點嚇人。
也許已習慣了她的蕃茄湯,不愿再碰酒一下。
一手捧著碗,一手把杓子伸進大鍋,動作隨著視線落于水面而停止,呆住了。
碗自手中滑落,代替我發出一聲驚訝,瓷片碎裂一地。
輕泛漣漪的淡紅倒影中,我看見自己的頸項上,清晰地烙印著兩個并列的小孔!!
“我……怎么會……”
為什么?何時開始?怎么連我自己也沒有察覺?
那一晚……
──魔獸的爪子尖牙就在前頭,我高速跳躍閃避,于轉身的瞬間,左側脖子灼痛,就像被利器割損……我受招了……右手腕力使勁一揮,手上刀刃即熱,藍血自刀鋒汨汨流下,烙蝕著正義榮譽的光耀于刀身上。魔法咒語隨著刀與肉分開的一剎停止。目睹一切的她的眼大瞪著,發出艷羨的光。
那時,她就知道。那時,我就已經……
──一絲血腥味道掠過記憶味蕾……那種欲咬她的沖動,當晚也有吧!
正值十五的月圓之夜,面對自己深愛的她,當然會揮舞獸性;面對深愛的我,她也愿意奉獻自己吧?……
嗖!!
刀突然自動出鞘,閃爍一身幽深詭異的熒光藍,擱立于木枮板上。
它猶在傲視著我。
那狂野的藍光撒向我,侵蝕我的瞳孔。我跪地,只見一片迷茫的藍,腦海也是一片藍。高高在上的“正義之刀”,好像對我說著我的地位,我的身份。
一股鄙視的自覺驟然涌起,無神的雙眼大瞪。
“我明白了。”──我要屠魔!“我不可以遺害世人!我……”
張開繃緊的五指,伸向夜光刀,迷糊地念起屠魔咒。刀瞬間被吸至手中,我把它握得很牢。
我不可以猶疑,我要干脆利落。
抖。寒。
臨別的當前,我發覺刀在譏笑,藍色很兇。
霎時,窗外一陣微風帶來清香,是茉莉花香!
噗噗…噗噗……
我猛然醒來,把快刺落自己懷中的刀扔開。
“咚!”
嗄嗄嗄……
冷汗滴落微溫的手背。
我竟然想殺掉自己!
我竟然……
我竟然如此……冷酷。
是她喚醒我!是她。
啊!我終于明白了,我終于明白,她重生,留于人間,回到我身邊,是為了我!一切都是為了我!
“如果你變成魔,我會下不了手的……我舍不得呢……”她已死,不舍得殺我,卻不愿見我入魔。為了使我走回人道,她的影逗留于現實中,陪我度過每一天。
不見光、以紅湯代血,告訴我沒有異樣;晚上伴我游園,叫我忘記殘酷屠殺──她是要守護著我,壓抑魔鬼,不被牠自我心底跑出來吧!
舞著長袖子的身影再度投映眼前,如透明發光的仙子般轉呀轉,閃著漂亮純潔的微笑。一次又一次,背過我又轉回來看著我的俏臉,那望而欣慰的歡顏,叫我依依眷戀,難舍難忘。
好想伸手抱她,把這份情抱住。無奈,觸碰不到。她靜靜地微笑,四周回蕩著漸漸散失的花香。
她每天的愁眉苦臉,郁郁無神,都是為了我吧。
我忍不住淚,它們任性地要滾下來。
當天的我,竟然狠心下手。而我還沒有覺悟,沒有察曉這片關懷,再一次把刀刺向她!
淚很燙,燙傷我的心。
埋在心底里的記憶被翻起了!她那手掌上的裹布……她曾讓我看過她的手,我記得她手背上面有一個胎痣,那個胎痣的形狀是呈十字形的。
十字符號是鎮壓吸血鬼的技法之一。她知道。
她特意遮蓋了!她怕我受傷!
她是善良的,她一直如是。她沒有變。
原來我才是真正的魔鬼,心中那只只想著殺戮的心魔,掩蓋了原本的我。
并非所有魔都是壞的,即使是惡魔,總該予以一個改邪歸正的機會與支持,盲目的殺戮只會造成永遠的戰爭,對人類世界是沒有好處的。以心服心,才是人道。
夜光刀嗜血過盛成魔,企圖征服我。恐怖惡心的熒光藍如箭飆來,我使勁提腿一踢,將刀斷裂兩截,殘肢鏗然著地。藍光一息間消失,死去。
夜鷹,斷了翅膀,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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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莉兒!”隱約中傳來幽幽之香,不知是懷念過度的幻覺,還是真的存在著茉莉花,我只管追溯著源頭。
明月早已伴送莉兒離去,卻不時嗅到屬于她的香。
尋遍屋舍周遭,均沒有她的痕跡,找到的只有一吋又一吋的失望。
見不到她的身影,就感到渾身不妥。蕃茄湯可果腹,但只怕來日方長,湯有天盡,一旦遇上人類,我會失控噬人。那非遠謀。
日光使我疲累,層層溶蝕著她給我的保護膜,我怕我要被蒸發掉。屋內空氣被誰抽光了?很焗促,使我窒息。很暈眩,很困。
沒有她,我就沒有生機。
我可以重回人道嗎?
一抹香氣又再來回于一呼一吸間。眼睛一下子覓得氣味來源──一只跳著空中舞的蝴蝶圍繞于頭上,就是牠!
我注視著牠良久,牠并沒有受驚的避開。在牠身上,仿佛找到她的影子。
當欲捕捉之際,牠輕巧地拍翼升起,緩緩地往后門山坡的方向飛去。
牠要帶我到什么地方去吧?可是,外面是陽光普照的白天,我會昏過去吧?
只見蝴蝶越飄越遠,就像要再次重演后悔的一幕來。忐忑的心,交融著堅決,加點勇氣,一口氣沖出黑暗,朝著期待的而奔去。
嗄嗄嗄……
就倚靠那一點信念,一點堅持,支撐虛脫的身軀,穿越叢林,追隨唯一的焦點──蝴蝶,拚命前進。身旁的一切都很模糊,然而茉莉香味越覺清晰。
小山坡后,是一片青蔥平原,沒有人,但有一大幅茉莉花田。
我不禁凝神。一股暖流忽地包圍全身,心扉如被圍巾圈住。
嫩綠中盛著淡黃朵朵,好一幅優美自然的圖畫。是出自她的手嗎?
深呼吸,由心而發,從心開始。好舒服。
陽光仿佛變得柔軟,送著清風,送著花香,煽動我微笑了。
我不肯定我可以重回人道,不肯定可以久活下去,但我肯定,莉兒她,永遠在我身邊,令我快樂無懼地度過余生。
那,足夠了。
就讓這只飛不起的鷹在無人的花圃一角休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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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曾路過此使我知/
生/有好意義/
誰/仍令我戀一輩子/
結局即使注定難合意/
現你雖離開/愿你都能知/
情未變改/一心不會兩意/
就算心頭哀/沒法可停止/
睡了醒了亦盼跟你重相依/
stay活著不可親你令我生如死/
stay你那淺笑讓我哭著回味/
stay但是即使所愛沒法可留起/
stay我也戀你直至消失天與地/
──【直至消失天與地】鄭伊健
曲:YOSHIHIKIBESSYO/詞:林振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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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魔印/完
thedevilkiller/
20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