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跟風(fēng)談?wù)撟杂?/p>
卻聽不懂風(fēng)的語言
淚就被吹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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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副歌好聽吧?”你迎著風(fēng)的輕撫,沒等到回答,雙眼就已經(jīng)合起來,陶醉在十片指尖的琴鍵觸感上了。
鋼琴堅毅盤坐在簡陋的陽臺,鏗鏘溫婉的樂聲飄揚于紅霞輕染的天空,環(huán)境狹窄而前景寬廣。你喜歡微風(fēng)把日落帶來,就像客席上多添一位觀眾,令你彈奏得更投入。
“為什么最動人的一段旋律,會被喚作‘副歌’呢?”你一直有這樣一個疑問。副歌仿佛是故事中“起承轉(zhuǎn)合”的“轉(zhuǎn)”,是最叫人關(guān)注,也最教人刻骨銘心的,“副”卻予人次要的意思。是譯者的隨便,還是有別的含意?
風(fēng)仍然回旋周遭,跟音符起舞。沒有回答。
你想一起跳舞,卻打住了。
有一點點寒涼,似乎是夜晚來了。你收起一份份未完成的樂譜,跟風(fēng)和夕陽說再見。你知道它們每天都來,每天都在。你只有這兩位知音,以及數(shù)十篇副歌樂譜,沒有別的。
有時候,不,是有很多時候,你覺得你就像一首樂曲里的副歌,缺失前奏、找不到主歌、也遇不上結(jié)尾,沾不上完整的邊。那是十分悵惘的郁悶感,然而你總是編不出副歌以外的其它部份。也許你根本就是屬于它的,你是屬于缺憾的。
“是什么給我寫作副歌的靈感,卻抽掉我創(chuàng)作圓滿的精神?”是你的偏好吧?你說是你的命運,走不出圍住你的框框。你想飛,卻飛不起。
風(fēng)又悠然自若地徘徊于無色無形的空氣中。或許風(fēng)已經(jīng)回答了你,只是你聽不明白罷了。
你最討厭窗外的小鳥的歌聲,因為你永遠寫不出那樣自由的樂曲;你更討厭晚上黑發(fā)的纏繞,它們可以扼住你的喉嚨,讓你透不過氣,也可以裹著你的眼睛,讓你陷入不見光的恐懼中。
是誰把你困在這房子里、把你的靈魂囚在這軀殼里?是昔日她離開的背影,還是你低頭望見的陰影?
“該是那次之后開始……我寫不到一首完整的歌……”你摸出頭緒。
遙遠的過去,你已經(jīng)記不起;茫茫的將來,你還未做好準備。這懸吊的浮游感,你嘗試著調(diào)適,企圖把它定位,好叫你站穩(wěn)。
現(xiàn)在,如黑色琴鍵,有人把它的附屬音階撥前,有人把它推后,你卻清楚它不歸屬于前音或后調(diào),沒有升半音或降半調(diào)那么簡單。
仿佛自由的當下,卻是被規(guī)范著的現(xiàn)在。被過去與將來圍困著,你活不出自由,彈不出現(xiàn)在。
望望倚在一旁的拐杖,標志著飛不起、站不穩(wěn),更深刻著過去的傷痕,那些你以為樂曲創(chuàng)作可以遮蓋的心跳聲。
“請告訴我,是我寫歌,還是歌寫我?”那不是歌,那只是碎片。
你問風(fēng),風(fēng)一直只有吹,你停止奏琴,等待著。風(fēng)聲蕭蕭,好像在解說,又像在哀鳴。但見樹葉唦唦作響、小草連連點頭,似是接收到風(fēng)的訊息,了解風(fēng)的意思一樣,你的心抽搐了一下。
只有你聽不懂。
原來世界只得你無法與他人溝通,原來寂寞一直暗戀你。淚緩緩積累,溢出,熾熱流過你的臉頰,灼痛你的心。
雨徐徐降下,自然地,又煞有介事的,帶來一串一串精致的聲韻。不夸張,亦不含蓄,最真實地落在你的面前。每跟不同的朋友碰個照面,它就打出不同的招呼,然每一句問候聲音都是漂亮動聽的:有高音有低聲有柔和有跳躍。雨又跟云拍手、跟風(fēng)追逐、與同伴玩耍嬉笑,滿天充斥最微妙而遼闊的合奏音樂,覆蓋于你每一方寸的天空。
你寫的是什么副歌?就是只有重復(fù)的美好感覺,無休止的回憶假象,回不去、也觸不及的音節(jié)。沉淪副歌的同時,重演著寂寞的旋律,你被過去封閉,往前跨后的自由被缺憾軟禁……
“是風(fēng)的回答嗎?”你宛如被喚醒,細胞神經(jīng)紛紛活躍扭動轉(zhuǎn)身,好想讓手指親吻黑白色的琴鍵,聞一下琴譜的氣息,掛一些音符于四周,點綴房子、陽臺、甚至外面橘紅色的天空。
指尖與琴鍵早就有了默契,不會排斥對方,永遠期待著觸碰的火花。你喜歡如此隨他的,欣賞著、聆聽著琴聲,然后把腦袋騰出,等待你的知音將它填滿。你一直都如此,不是嗎?
熟練叫你彈出的數(shù)十篇副歌,不用倚靠曲譜的監(jiān)察,都能流暢圓渾地演奏無瑕。雨沒有止,更為你的樂曲配樂和唱。
一個神奇的現(xiàn)象靜靜地呈上:串聯(lián)起來的副歌,已沒有主副前后位置之分;融合自然的手勢與釋放的心情,你聽到一首完美的歌曲。
無需被不完整束縛,世界是由不完美創(chuàng)造的。把碎片儲起,讓感覺把不完美湊合,那就是最完整的完美。
缺失很傷痛、寂寞很深刻,但都不過是副歌而已。
“我知道我已經(jīng)和風(fēng)一起跳舞、與歌一同飛行、與她的回憶一起踏上創(chuàng)作的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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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副歌/完
lonelychorus/
20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