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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幻覺組曲

蕩失于思路(情感系列)

前言:此篇為“沉溺于星河”續篇,如未讀前篇請先閱為佳,謝謝!

***

白色的毛巾,把右手掌與刀柄緊束著;汗珠從兩頰滴落胸膛,感染了高速的心跳聲,步伐也飄浮了……

看著銀色的手鏈和刀刃閃爍,我竟然興奮起來。

“嘟嘟……”

“999報案中心?!?/p>

這句公式的對白和口音,我已聽過數百遍。

“晚上十二時大街有人‘開片’……”

我照舊報告,作風照舊的匆匆掛線。若被發現可要分尸喂狗了,以后的我還哪有以后?

一扔,指縫間的煙蒂跌下,輕煙飛散于混濁的空氣中。

一路踏在熟悉的街道,燈紅酒綠五光十色,是屬于我的,沒有人比我更明了這里。不論左右前后,甚至上天下地,都是一片發出彩光的灰色?,F在是晚上嗎?深夜嗎?不知道。天空的顏色都被霓虹的七彩繽紛蓋過,這幾年來,我享受在此道上徘徊。為了我的夢想,為了我的死黨,我甘愿混進黑色道路。

前面是蓄勢待發、如狼似虎的流氓幫派,個個都擁有無情的利眼和有力的肌肉,手上閃耀著幼長的銀白光映,與昏暗搖晃的身影逐步移近,如喪尸侵襲,街坊都鳥獸散。

我深呼吸,靜待著一把聲音。

“上!”

雙方的頭目一聲令下,殘酷刀戰立即展開。血腥味一股涌上鼻頭,刀刃相接的齒冷,不及皮開肉綻的撕裂恐怖。沉悶的空氣頓成哀號連連的擴音器,心寒陰郁的慘叫聲穿越高樓直上云霄。

我仍然等待著一把聲音。

人頭蜂擁,管不了誰是誰,為求自保,接近者斬!白刃霎時泛起紅光,我控制不了自己。

難道人在面對生死一剎時,道德和理性都要折衷嗎?還是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眼見銀白刀刃迎頭劈下來,我以最迅速的身手側身閃避。可是仍要見紅。

痛!……現實就是痛的。警笛此刻嘹亮響起,警員紛紛從四面八方包圍大街。

“所有人舉手別動,所有人放下手上武器,停止一切活動……”

警方的警告廣播沒有阻止流氓的潛逃意識,人人落荒而逃,負重傷的都撐起身,誓死拒捕。

“別逃!”警員以槍指嚇,甚至發射子彈,流氓仍渴望殺出重圍,造成極度混亂狀況。

手上的白毛巾已染紅,我甩開沾血的毛巾和長刀,帶著滲血的手臂離開。

“你站?。 北澈髠鞒雎曇簟?/p>

糟!我被逮個正著。我不可以被抓!…噗噗…我必須逃!“別走!”

加快腳步,警察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我必須徹底擺脫他,否則被識破身份就翻了!

我拐彎竄進一幢舊式住宅樓宇,因為沒有特別保安設施,可讓我輕易鉆入作避難所。探頭到街上查看,確定無人尾隨后,才直上頂樓天臺。

“嗄嗄……”

血流不止,要找個地方包扎傷口。怎料,天助我也。天臺的門沒有鎖,門一開,更見有人!

那人轉過臉,卻又立時把臉轉回去。這里幽暗沉沉的,看不清其容貌,只知道她是個女子。她受驚了吧?

“對不起!”我先道歉,本想解釋一下什么的,但手臂的痛楚攔住了廢話:“請問有沒有紗布?”

她微微轉過身,突然震懾的急忙走開,向樓梯奔去。

還以為她怕了我這冒昧漢子和淌個不休的血,可是不消三分鐘,她就左抱右捧的拿來急救用品,我連靜思細看這天臺的時間也沒有。

她讓我在她的椅子上坐下。全神貫注的準備一切,純熟的手勢,沒有因暗淡的環境而慌亂。

她低著的頭吸引著我,猶如麻醉藥,加上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氛,我的痛楚好像撫平了。很好奇,想看看她的樣貌。

藥水涼涼的被傷口吸收,立即抽搐了,酸痛得仿佛被腐蝕,又像被利針以一秒五十下的轉速刺著同一位置般。但男人流血不流淚,尤其在女人面前,我絕不表露半點。

忽然她停住了。難道她知道我的感覺?

“我忍得住,請繼續!謝謝妳!”我示意她我沒事,她以含羞的神態,保持一貫冷靜的為我包扎。

好靜,好靜,靜得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到。

她有一頭爽直的秀發,一雙白皙的巧手,一襲黑色的連身裙和一直的沉默。

“謝謝妳,妳人真好呢?!?/p>

她竟如此細心照顧我這不相干的過路人,她真是個善良的女子。

被舒適覆蓋,困倦的感覺突襲。不知不覺間,我已倒頭大睡。

***

好溫暖!天亮了吧?

睜開眼,發覺令我溫暖的不是陽光,而是披在身上的外套。她的確是個好人。

手臂用力時有點痛,但血止住,算得上沒事了。她的手勢真好,簡直完美無瑕。

灰濛濛的長空,無人的天臺,顯得份外孤寂。天氣好像有點涼,逕自穿上外套,出奇地合適我。雖然扣不上鈕,背部有點繃緊,但穿得上仍令我驚訝。是男女皆宜的剪裁吧,她真細心。

女人都是溫柔體貼的化身嗎?一個人在天臺,她不覺得冷清嗎?還要在漆黑的深夜,她干什么?

“她是護士嗎?是個啞巴?”

腦細胞竟然被她充塞著,是因為身上的外套嗎?使她貼著我。

走回我熟悉不過的街道,一陣厭惡感涌上喉嚨,想吐。為什么?

“嘟嘟……”

“生哥!陶先生說有急事找你?!笔謾C傳來下屬通知。

“收到!”我盡快走到茶餐廳會見我派的首領。

“生,我懷疑我的手下中,有‘二五仔’跟警方聯絡,你替我揪他出來?!贝罄刑障壬久嫉溃R下的眼神凌厲不減,手中玻璃杯差點要被握碎:“被我知道是誰不識死,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定好好‘招呼’他?!?/p>

“知道?!蔽以缰佬仗盏臅l現內鬼,只是沒想到他要我負責查探:“陶生,您心中有沒有‘人選’?”

“細杰和你頗熟絡吧,但他常常離開大隊,給我留意一下。有需要的話,可叫人起他的底牌,若曾做過警察的,都有嫌疑?!贝罄兄币曃遥骸澳阒涝趺醋龅牧税?!我相信你的?!?/p>

“包在我身上!大佬,我不會令你失望。”我瀟灑轉身步出茶餐廳,只有我才知道那瀟灑是假裝的。

很怕這偽裝的衣裳會被撕破,終有一天,被他們看清。爾虞我詐、不擇手段、見利忘義,我見得不少,這是他們的“道德”。

弱肉強食的黑道中,我被揭發,是遲早的事。我希望盡我的能力,搗毀他們任何的非法勾當。

曾經,我也是個警察……

“PC10620!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么?”上司的喝罵聲言猶在耳,眼前又翻出離開警隊的那一頁:“警方絕不容許你這樣……請你放下佩槍及證件,還有手銬?!?/p>

我的死黨同伴阿安在案中殉職,我堅持沒有做錯,但必須承認,好讓我退出前線緝兇工作?,F在,我算是警察嗎?不知道。只知道,我是為著“正義”而戰,為著阿安共同打擊罪惡的夢想而努力。我知道,選擇這條路是沒有錯的。我相信,他都會認同我。

“是嗎?安……”

我對著手腕上的銀制手鏈問,是他臨終前贈我的。還記得他靠在我懷里時的安詳面容,眼簾慢慢閉上的平靜。

我曾為我弄垮黑幫的非法買賣及聚會而驕傲??墒牵咴谶@熟悉的道路,這使我堅強和自滿的地方,如今只有沉重的反胃感。每天每晚,恍若靈魂出竅,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難道,是身上負擔著一些東西?

***

試過日間多次的“摸門釘”,我決定晚上才到訪。

“喔喔!”

我手持盛著外套的紙袋,敲了天臺冰冷的鐵門,她的門。幸好我認得來路,不!或者,路線早已刻在我腦里,忘不掉了。推開門,就見她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不好意思!”我上前:“小姐……”

我怕她不知道我的到來,繞到她跟前,卻見她一躍而起,如見鬼般推了我一下,走到天臺欄桿旁。我又嚇著了她嗎?別跳樓呀!我不是那么可怕吧?

“對不起!我嚇著妳嗎?對不起!”我連忙說:“妳記得我嗎?受傷了的那個……”

她沒有回應,是聽不到還是防范我?

“我沒有惡意的,只是想跟妳道謝,及把外套還給妳!”

不知怎的,我覺得她不是聾啞人士,但看不到她的面容表情,猜不到她的心意。

“其實呢,我這么遲才前來,是因為我有事要辦。”總要說點東西的,也是為了使她卸下武裝而說:“還有這件外套,我不小心弄臟了,所以替妳洗凈才還妳,希望妳別介意……”

臭你的!我竟然說這樣的謊,糟透了!

她點點頭,是明白了?

“唔,還未自我介紹,我是沈日生,謝謝妳!”我企圖引誘她的聲帶,可惜陌生始終陌生,她并非天真的女孩吧:“不一定要說的,妳不喜歡就不要勉強,是我太唐突的,抱歉了?!?/p>

我投降,但不代表我輸。只見她轉了半身,隱約看見她的半張臉。

“可以做個朋友嗎?”我乘勝追擊,起碼做個朋友,有一個開始。

她首先回以一副錯愕的神情,接著點頭,然后是個放心的微笑。

“我可以多留一會嗎?”總覺得她想回避跟我直接對望,沒有說話,只是點一下頭。但這一個允許,竟使我的心欣然舒暢起來。

神秘的臉孔跟神秘的夜空融和,閃爍的星光開始被我留意。

“咦,這里的天空,好漂亮!星星多不勝數,我從未看過。這里是天堂嗎?”

真的好美!漆黑烘托銀白,猶如十萬顆鉆石被燈光照射,奪目耀眼。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原來天空,是可以如此接近,原來,這才叫做美……

“哎呀!”我盲目得被椅子絆倒,跌痛了。

“哈……”竊笑聲是她發出的,她果然不是啞巴。

“哈哈……”我尷尬的笑了。

終于知道,她為了什么而逗留在僻靜黑暗的天臺。臨走前,我都舍不得。

“我可以隨時上來嗎?”

與她談了些無聊事(算不上談,是講吧,她只在聽),最后還是硬了頭皮望她批準,讓我到來看看美不勝收的星河,和看看……

***

外套仍塞在紙袋中,紙袋默默躺在家中,見證著細杰和我的一舉一動。

“陶生懷疑你了!你上大陸避一下吧!”我勸說。

“發神經!”細杰猛抽一口煙,深深的呼出一把煙霧,眼神堅定:“我不會走的,我不是臥底!”

“嘟嘟……”電話鈴聲打破僵持的局面。

“喂?!蔽医与?。

“生哥!我查到,細杰五年前當過警察。”是手下的報告:“陶先生說要你‘搞定’他!”

“知道?!蔽易⒁曋毥埽央娫掙P上,他也回望我。

半晌,他瞳孔擴張,仿佛洞悉了電話內容,丟了煙蒂,隨手扯起沙發上的椅墊,向我撒過來。我視野及身體被阻誤了一點,他即跨過沙發往大門沖。

眼見他快要逃脫,我急忙失措,只怕他一去不返,害我無功而還,我的信譽就泡湯了!一手抓緊玻璃煙灰缸,咬緊牙關,如鴻水泊岸般向那啡黑的頭顱轟擊……

窒息的感覺教人清醒過來,眼前血灑遍地,附血的煙灰缸和手臂無助地抖動。除了多添一具尸體,屋內所有一切不變,呼吸聲如舊,可惜的是,呼吸聲只有一把。

我并沒有因此而害怕,反而手握兇器,令我有興奮的感覺,這才使我驚訝悚懼。冷汗滲著迷茫,慢慢揮發了。

為了博取陶先生的信任,這點點犧牲是值得的!

聲色犬馬、多采多姿的道路變得失色丑陋,好想吐。難道熟悉的往往容易令人厭倦沉悶?還是我貪新忘舊?那是人之常情吧。七色的街道就如庸脂俗粉,我開始掛念星河的純潔美……

抬頭一看,盡是紫紅黃綠,人造熒光刺眼得極不舒服。多么想伸手撥開它們,多么想窺見一角黑色中的星星。

突然,臉頰被兩滴淚水沾濕了。

是她的淚嗎?雨無情地下,無情地勾起人們的情。

我撐傘跑上天臺,她的天臺。迷濛的雨,蓋著迷人的她。我遞上傘。

“會感冒的。”

怎么不帶傘?不,怎么下雨還不走,留下干嘛?沒有星河,沒有景觀,沒有人,什么都沒有,她在想什么?

她依舊沉默如昔,我不敢妄動,只見她抖縮著雙肩,哽咽起來。

霎時,我多想把她一擁入懷,多想把她抱得深深的,多想告訴她我在這里,多想她把心里一切告知我,讓我分擔一丁點的憂,一丁點的傷……

她暗中把自己緊抱,我剛提起的手,猶疑一下后放低了。只怕我會再一次把她嚇著吧。任由雨拍打傘,任由她的啜泣在雨聲中混和。

這場雨果真是她的淚,淚停,雨停。

“妳知道嗎?”我不知道她哭的緣由,只想安慰她:“在這數年來,我都沒哭過?!?/p>

她沒說話。

“想知道為什么嗎?”她那半張臉好奇的望我。“因為我對自己所干的,無悔無憾?!?/p>

沒錯,我一直都這么認為。可是她并沒有特別的反應。

“嘟嘟……”手機響起,誰這么不識趣?

“喂!什么事?”

手下致電來,說大佬要繼續上次被警察打斷的斗爭。我立即起程,干我該干的。

“對不起。我有事要走了。下次再帶外套來……”

在下樓梯的數十秒間,我欲撥999,卻放棄這個念頭。細杰已死,沒可能報料,否則就是自打嘴巴,還枉費了細杰的死。

甫踏出大門,就見同黨氣勢蓬勃的走來,向我手心送上刀柄。一接過刀,心又再撲通的狂跳起來,一股旋風自肚子里卷起,如著魔般,饑渴著什么似的興奮無比,隨大隊走向大街。

命運又再重覆的上演,難道我永遠徘徊在這里?難道我永遠撲不滅黑道之邪火?

***

焗促的茶餐廳,煙霧彌漫。

“阿生,鏟除了那個二五仔,對我們的活動很有利,做得好!”大佬陰險的笑笑:“確是可造之才。”

“謝謝,陶先生?!?/p>

“可是,警方不是死的,他們近日開始針對我們的所有交易和聚會,更加倍的防范,叫我的業務有點制肘?!?/p>

陶先生不知道,他要干大事的風聲都是我傳出的。

“這趟務必小心,我不要被警察破壞我的賺錢大計!”

“知道?!碧障壬鷮⒁话褬寯R在桌上。我呆住。“陶先生……”

噗噗……不是知道我的身份,要滅口吧?

“這是給你的。我要你跟隨我干大事!”陶先生一手搭在我的肩頭上,叼著煙的嘴角冷冷地翹起。

難以猜測他的思想,難以回應他的笑容。一直都未能接近陶先生,只是照他的話干,如今切切實實圍繞他的左右,壓力倒不少,而且危險性也高得很。想要離開他的監視范圍去報料,已是難于登天,更莫說拿一個晚上到天臺見她。

毒品交易、走私、賣淫,如泥沼一陷難返。我討厭這條路,我討厭這里的一粒空氣,它令我難受!我何時才能擺脫這個復雜的身份?我的接頭人在哪?他何時才出來,告訴我,工作已完成了,可以回家休息,可以回復警察的職位?……

我不可以認輸!我不可以氣餒的!我要堅持自己的信念,為阿安、為正義而支撐下去!我是為了打擊罪案而生存的,只有這樣做,我才是我……

手拿起槍柄,血液流動的熾熱把手心灼傷,槍枝啪的一聲掉落地上。眼前閃掠過零碎的片段。我瞪眼。

砰!砰!砰!槍聲清脆俐落,看不見子彈的軌跡,只見倒下的人影。其中一個是阿安。冷汗肆無忌憚地在臉頰上爬行。

“PC10620!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么?”

“我沒有做錯!那是個兇殘的殺人犯,為了捉到他,我相信阿安也贊成開槍?!?/p>

“警察是要把罪犯繩之于法,但并不表示要置人質的安全于不顧!你到底明白沒有?”

“我沒有做錯!……我沒有……”

地上的槍無言地坐著,仿佛在嘲笑我。它不明白,他們不明白,全世界也不會明白!我一直都相信,我沒有做錯。

但是自從看過星河的美,就像假期后的工作天,沒有了工作的那份熱誠沖勁。沒有干勁,做的事就事倍功半,甚至屢屢失誤。

難道我一開始,就不該走這條路?信心呀,你躲到哪里了?

***

越想忘掉那種美,越是忘不掉。

大業臨近,我借機見她一面??峙率亲詈笠幻?。令人懷念的梯級,每上一步,便跟分別近一點。

“對不起!”俗得不能再俗套的開場白,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又忘了帶外套還妳?!?/p>

她知道我來了,卻沒有得到她正面的迎接,我竟有點失望。

“我想了很久?!蔽疑詈粑幌拢骸白詮恼J識妳,我的信念開始動搖了。但我希望我沒有做錯?!?/p>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找她,作為認同的標準。

“這次,我是為了確定我的選擇?!蔽艺f:“妳會支持我嗎?”

簡直發瘋了!她根本不知道我干的是什么,我付出了什么,她怎么可能給我支持?但見她無聲無語,沒有反對的樣子,使我放下心頭大石。

“謝謝妳!”難得她明白我,默允我,支持我……

“不要再和黑道一起好嗎?不要把自己推向懸崖好不好?”她突然把右面轉來,生氣的開口說話,我愕然。她有點不好意思的低頭:“我知道我的聲音不好聽,但請你聽得入耳!請好好愛惜你的生命,不要再干那些打斗、不要再吸煙、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

“……”她知道我的事?她知道我干什么……她還勸阻我……

“我知道我沒有權管你,可是,我想說……我這里,隨時都歡迎你?!彼穆曇羯硢≈袔嗨?,一聽難忘。加上她的關心,令我感動。

她竟然關心我。她怕我受傷,她擔心我。

“對不起。我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意義……我相信,我是沒有做錯……”我不想她為我而憂愁,卻不能讓步,放棄打擊黑道的工作:“謝謝妳的勸導!……妳的聲音,其實……”

我希望這次見面,帶給彼此美好的回憶。

“其實妳的聲音不錯,有沒有唱歌?”

“別開玩笑……”她紅了臉,好可愛。

“不!妳唱歌或許很動聽,我一聽就知道。”事實上她的聲線很特別,甜美還是沉厚見仁見智,我則不介意,她說話就夠令我開心了:“為什么妳不說話呢?妳不知道常常閉著口會有口臭嗎?”

“哈!”她笑笑搖頭。

“是真的??!”我咬牙切齒的說。

凝望她側面的輪廓,幽暗中更見分明,仿佛披上黑色輕紗的新娘,氣質優雅,美得很誘人。

“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什么?”

“我想看看妳的臉?!蔽以谖吹玫綔试S前步近她,我今晚一定要看清她!

“不可以?!彼@慌地雙手掩面。

我抓住她的肩,輕易地把她轉過身來。她奮力掙扎,甩動身體,手半點不離開面部。

為什么不讓我看?為什么?我捉著她的手腕,猛地一拉。

終于撥開了!前面的云霧,和我倆的隔膜,摒除了!可是……

我定睛看她,就見她左臉上,有一塊瘀黑色的胎記。現在還添上一行淚。

怎么了?她又哭了。她是介意我介意這張臉吧?

“我要走了!”

我的確有點介懷的,一時間,很難接受。難得對上的目光,難得一見的臉龐,我竟丟棄了。

我不是很想見到她的相貌嗎?我不是希望她給我支持嗎?為什么我要走?為什么我舍得離去?三天后就要搏斗了,還會見面嗎?

***

“請好好愛惜你的生命,不要再干那些打斗、不要再吸煙、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她的話淡淡浮于腦際。

為了我的使命,我不惜犧牲自己!我要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

這個姓陶的白癡,竟然說要打劫金鋪,還親自出手。這次是機會,要取得他的犯罪證據,就可以送他入獄!不成功,便成仁!

手槍在手,更添心中澎湃感。而且,我感到它將要駕馭我的控制,大開殺戒。甩不掉槍,也許我根本不想放開它。

“別動!所有人雙手放到頭上,退到一旁,不要?;樱 ?/p>

“呀~~”在金行里的人都尖叫走避,可惜出口已封鎖,成為籠中鳥。

“砰!砰!”槍聲嚇得人人安靜,不敢亂動,如一只只可憐的野兔。

“收聲!別給我知道有人報警!我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來的,乖乖的聽我的話,否則別怪我無情!”

陶先生的安排十分完善,由不受注目地進入金行、回避保安系統、安置人們、劫錢方式、至得手后的逃走路線,他都一一考慮。不需五分鐘,就能挾錢離開。

可是天網恢恢,總有意外事故。

“打劫啊!……”有人不知死活(或許是正義的傻瓜),大叫起來。他趁我方驚愕之時,潛脫出了金行大門。

“別走!”大佬怒發沖冠,向我眼神示意:干掉他!我立即追出去。

大門一開,巡警剛巧經過現場,賊警相遇,戰事一觸即發。

人民見機慌忙逃生,同黨一面應付警方,一面離開現場。

“呀~~”

“砰!砰!砰!”槍聲四起,喧鬧震天,恐懼蔽日。

“打劫呀~~”那傻瓜拚命跑,拚命宣揚著。我只管追,只管追……

“別走呀~~”警察的叫嚷聲不停,狼狽地一面控制場面,一面召喚增援。

瞄準一個人的身影,鎖定了目標,旁若無物。雙眼和手上的槍口,都不聽使喚,緊盯著那人不放。

“砰!砰!”發射了!……發射了?我竟感到自己臉上掛著微笑!

噗噗……回過神來,放眼張望,不遠處,那人消失于轉角,逃之夭夭。

“射失了?”大佬會對我失望吧?會把我怎樣?

正要趕快離開現場,跟大佬會合,一群圍觀的人教我好奇。我順勢走近,假裝過路人,瞥一眼便閃。

可是,事情并非那么簡單,讓我輕輕帶過。

有人中槍!是她!是她……

***

空白。她離開后,腦海思緒全化白,什么都想不到,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人。

“生哥,你都是別回來了?!笔謾C傳出厭倦的聲線。

“陶先生還是不見我嗎?”我明知故問。

“不用多說也心照吧!生哥!闖江湖的,一次失敗就是失敗了,大佬捧得起你,也能貶低你。他不殺你滅口已算大幸了!生哥。”

沒有人,沒有人容納我。很靜,房間里很靜,呼吸著寂靜的空氣,人更惆悵失落。

怎么我一點點思想也沒有,難道頭蓋骨內住了條專吃腦袋的寄生蟲?

漫無目的在房內踱步,試圖尋找自己存在的記憶。抽屜一個一個打開,私人物件不再私人:手表、記事簿、錄音機、原子筆、打火機……醫生證明書?

“是什么東西?”

我從不記得有這樣的東西,我有什么毛病嗎?

“……高度危險!當手上持有武器,心里隨之產生嗜血本性,為即將傷害別人而感到興奮……不宜繼續警察工作,亦應切法隔絕攻擊性及潛藏危險性的武器或用品……建議每周約見精神科醫生……”

精神科醫生……?

“PC10620!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么?”上司滄桑的怒罵聲在空中回蕩。

抽屜中槍枝安躺著,它又是在嘲笑我吧?

“警察是要把罪犯繩之于法,但并不表示要置人質的安全于不顧!你到底明白沒有?”

桌上被血腥洗禮過的玻璃煙灰缸更顯通透,折射著微黃燈光,映在眼里,竟是一幅幅的兇殘影像:細杰的后腦噴血,濺滿一地,眼直瞪向我,口微張,似要把什么秘密告訴我……

“……警方承認,滲入黑社會組織五年的臥底殉職,雖然線人工作中斷對警方失利,但警方仍會繼續打擊黑社會有關行動。英勇警員劉雋杰,于1998年被安排成為臥底……”

報章的一段報導,使我從心里打了個冷顫。是我毀了警方的臥底。那么我呢?

“……不宜繼續警察工作……”

銀色手鏈照出我歪曲的樣子。阿安嘴角的一行鮮血,和那抖震手掌的冰冷,重臨我心。

我傷害了他!我沒有流出一滴熱淚去挽救他逐漸失溫的身體,我抓不住他逐漸飄離遠去的心靈,我甚至沒有醒悟,沒有察覺我的錯誤。

“警方絕不容許你這樣……請你放下佩槍及證件,還有手銬。”

我根本不是警方臥底,我根本沒有接頭人……

沙發上熟悉的紙袋靜靜望著我,像在呼喚我。

“請好好愛惜你的生命,不要再干那些打斗、不要再吸煙、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

她的聲音,她那沙啞中帶凄酸的聲線,那關懷貼心的聲調,好想再聽……

“我知道我沒有權管你,可是,我想說……我這里,隨時都歡迎你?!?/p>

她那神秘的側面,嫵媚的神態,動人的輪廓,時時刻刻都在等待著我。

入夜的街道已不是我憧憬的所在,噬人的泡沫七彩任我拋諸腦后。隱約間,我聽到悅耳的歌聲,一陣陣、一縷縷的,猶如引路之曲,把我帶出黑暗深谷。

揪著紙袋一口氣沖上舊式住宅大廈的頂樓,鐵門差點要被我撞破。

“嗄嗄嗄……”雙眼空注視著無人的天臺。兩把椅子,幽暗如昔。

明明聽到,她唱歌……

晚風柔和,四處愔愔。只得我一個。

“是個鐘無艷呢,還很后生嘛,這樣就去了……”

“真可憐呢!好端端的怎料被劫匪射死……”圍觀者嗡嗡的談論入侵耳膜,當天的畫面無情地出現。

狂紅自她的腹部溢出,躺臥的身軀分不清是抽搐還是顫抖,辛苦的表情寫滿慘白的臉上,左面的胎痣顯得更深更黑……她的臉上卻掛著微笑。

“不要再和黑道一起好嗎?不要把自己推向懸崖好不好?……請好好愛惜你的生命,不要再干那些打斗、不要再吸煙、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

她知道。她不知道前因,但她知道,她知道我會有后果。

她對。這么一個好女子、一個關心我的人、一個愛我的人,我竟然害死了她……

抱著她借的外套,猶如薰染當初的溫暖,她的一顰一笑,歷歷在目,陪感悲哀。

淚一股勁兒涌上。我多想呼叫她的名字,可惜她沒有留下。

多么后悔不知道她的名字,多么后悔沒有聽她的話,多么后悔我所干的一切一切!

我永遠永遠還不了她外套,是要我欠她一世吧?

一剎那,我感覺到她的凝望。

我抬頭,就見一道華麗璀璨的星河干脆俐落地劃過黑夜長空,閃耀著每分每刻愛的光彩。

【人往往沉迷于幻想中,只有在失去的痛擊下,方能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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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失于思路/完

lostinthought/

2004-12/

三上小又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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