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陽再見楚玲，她和之前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上次見面時的擔驚受怕，在今天完全見不到，相反，是一種讓人覺得放松的錯覺。
“欣兒還好嗎？”楚玲在楚欣的問題上依舊急切。
“阿姨，她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楚玲松了口氣，然后看著楊陽，鄭重其事的告訴楊陽，“楊陽，你回去吧，這個官司不打了，我認罪。”
“阿姨，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你為什么突然就認罪了！”楊陽太不能置信了，短短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相反，楚玲則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楊陽，對不起，我上次對你撒謊了。”
“人確實是我殺的，楚欣的爸爸總是在不順他心意的時候就打人，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所以，我就把他約到了海邊，殺了他，然后把他的尸體推進了海里，這樣也就死無對證了，楊陽，從殺人那天起，我就想過，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的，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強，我竟然做了，就得去承擔后果。”
“以前，我總是抱著幻想，想著那天晚上那么黑風大雨大的，應該沒人去海邊，沒人能發現，誰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卻還是發現了。現在發現了好，心里輕松了不少。”
“就是一直擔心欣兒，怕她吃不好，穿不暖，怕她有很多問題解決不了，想多陪陪她，現在，她也長大了，身邊還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也就放心多了。”說著說著，楚玲已不知不覺紅了眼。
“阿姨，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楊陽已經聽出來了楚玲的赴死之意，想知道真相，真相一定不是楚玲說的這么簡單。
“孩子，不用再為我的事情費心了，以后，你就替阿姨多陪陪楚欣就好了。”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楚玲起身，要離開詢問室了。
“阿姨……”楊陽不死心。
“走吧，不要再來了。”楚玲走了，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陽從看守所出來后，腦仁疼。
楚玲說的這些話，是已經做了赴死的打算，這樣一來，他這個辯護律師哪有什么勝算，他又要如何去面對楚欣。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楊陽告訴自己，要冷靜來下，要好好想一下，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楊陽給王澎發了信息：有什么發現？
叮叮，王澎的回信：楚欣有問題。
楚欣隱約記得，那一年她好像才四五歲，那個時候，她還不叫楚欣，她叫趙欣。
好像正是過年的時候，楚欣和父親趙軍在家門口貼著對聯，在窗上貼著窗花，家里也掛著許多小紅燈籠和中國結，家里是濃濃的年味。
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那個時候，奶奶也在。奶奶大多時候都是挺嚴肅的，只有跟楚欣玩的時候會笑的很開心。
楚欣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她拿著自己倒滿橙汁的杯子，提議大家一起干杯，一起慶祝過年，爸爸媽媽奶奶臉上也滿都是笑容，其樂融融，非常熱鬧。
爸爸給媽媽剝了好多蝦，媽媽的臉上全是幸福，一旁的奶奶也是十分高興，看著美滿的一家，奶奶的嘴一直都沒有合攏過。
“爸爸，爸爸，快過來陪我玩，”少兒時期的楚欣長得格外的清秀，還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磨人的小嘴。
“來咯！”趙軍立刻起身來到楚欣身邊，抱起這個小人，撓著她的癢癢肉，“我的寶貝，你想玩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爸爸，你別撓我了，好癢啊！”小楚欣求饒著。
“好好，不撓了，你跟爸爸說你想玩什么，爸爸陪你！”
“我們玩吹泡泡吧！把家里全吹上泡泡，我們就生活在泡泡世界里了。”小趙欣提議。
“好！”
“不行！”
趙軍和楚玲同時說話。
“不能在家里玩泡泡，把家里地板弄得濕噠噠的！”楚玲出言制止。
“沒事兒，我跟欣兒玩會，然后保證玩完以后把家里的地拖得干干凈凈的，”然后轉身又對趙母說道，“媽，你就坐在沙發上，安心看春晚，別亂動，小心把您滑倒了。”
“好，好，好！”趙母高興的道。
“你……”楚玲還想說“你就慣著她吧！”，又被趙軍打斷了，“今天難得高興，就讓欣兒玩會。”
“媽媽，媽媽，求求你了，我就玩一會兒……”小楚欣也懇求母親。
面對這兩個活寶，楚玲只好答應。
客廳里的兩人玩的不亦樂乎，趙母在沙發上樂呵呵的看著春晚，楚玲一邊洗碗一邊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心里很幸福！
楚玲再低頭時，不知不覺落淚了。
楚玲也想自己的父母了，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干什么。
晚上，卻是一陣吵鬧聲。
小楚欣起床，透過門縫，正巧看見了趙軍的一巴掌落在了楚玲的臉上，還有氣勢洶洶的奶奶站在一邊在說些什么
小楚欣嚇得哭了起來，哭聲引起了楚玲的注意，楚玲趕緊進屋，將小趙欣抱到了床上。
“媽媽，爸爸為什么打你？”小楚欣靠在楚玲懷里，小聲的問道，“疼嗎？”
看著懷里小小的人兒，楚玲背過身去，抹掉了馬上就要溢出眼眶的眼淚，然后又將小楚欣的被角往上拉了拉。
“媽媽跟爸爸有點事情沒有說到一起，爸爸有點著急，所以才不小心打了媽媽。”楚玲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她沒想到趙軍打自己的那一幕會被女兒看到。
小楚欣從被窩里抽出自己的胳膊，輕輕的撫摸著楚玲的臉，然后還小心的吹著，“媽媽，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看著女兒小心翼翼的樣子，楚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將小楚欣緊緊的抱在懷里，“欣兒，媽媽最愛你了。”
良久，小楚欣終于睡著了，那一晚，楚玲在蜷縮在小楚欣的床邊睡得很踏實。
可轉頭，楚欣又看到爸爸和奶奶還在對媽媽說什么，媽媽只是低著頭，掉著眼淚，也不說話。
面對如此油鹽不進的媽媽，爸爸和奶奶收拾行李離開了家。
楚欣大喊著“不要走！”
可是爸爸和奶奶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屋里只留下看著門口掉眼淚的媽媽。
“媽媽……”臥室里傳來了小楚欣的聲音，楚玲迅速抹掉眼淚，快步走向小趙欣的臥室，“媽媽來啦！“
日子就那樣一天天過著，小楚欣已經好久沒有見過爸爸了。
“媽媽，你不是昨天跟我說爸爸今天回來嗎，怎么到現在也不回來？”小楚欣嘟著小嘴，“質問”媽媽。
“爸爸剛剛打電話了，說很快就到家了。”楚玲摸著小楚欣的頭，安撫著她的小情緒。
果然，沒一會，就聽見開門聲，小趙欣放下手里的玩具，急忙跑到門口，“爸爸！”
果然是爸爸回來了，好久沒見爸爸，爸爸真的是越來越好看了，臉上的胡渣都沒有了，皮膚變得好光滑。
“我的寶貝，想爸爸了嗎？”趙軍抱起小楚欣，撓著她的癢癢肉。
“哈哈哈哈哈，想，爸爸，我一直都想你，你怎么一直上班，不回家。”小楚欣撅著個嘴，又“質問”爸爸。
“爸爸最近工作太忙了，所以老是加班，但我聽到媽媽給我打電話說我的寶貝女兒想我了，我就放下手中的工作，就回來看看我們寶貝。”趙軍趕緊給自己的寶貝女兒解釋清楚。
“嗯，那爸爸今天就在家陪我吧！”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爸爸的手去廚房找媽媽，“媽媽，爸爸回來了。”
可是，廚房里沒看見媽媽。
“媽媽？媽媽？”小楚欣四處找媽媽。
趙軍把女兒抱到懷里，“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在樓梯口碰見媽媽了，媽媽說是去買醬油了，一會就回來了，我們先玩，好不好？”
“嗯，走，爸爸，我們去玩我新買的玩具！”
那一天，小楚欣和趙軍玩了很久很久，兩人此起彼伏的笑聲在屋里一直回蕩，玩到忘了時間，忘了吃飯，甚至忘了楚玲出去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回來，一直都沒有回來。
“媽媽！”楚欣猛地從一張潔白的沙發躺椅上坐了起來。
她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白色，白色的墻，白色的地，白色的沙發，還有白色茶幾上放著白色的玫瑰，誰說玫瑰一定得是紅色，它可以是紅色，可以是粉色，也可以是藍色，當然也能是五顏六色，最重要的是，它也可以是白色，潔白的顏色。
“你醒了？”一個身穿白大褂，帶著金絲邊眼鏡，扎著低丸子頭的女醫生來到了楚欣身邊。
她遞給楚欣一杯水，坐到楚欣旁邊。
“謝謝你，阿文。“楚欣接過水，喝了好幾口。
“怎么樣，睡得好嗎？“
楚欣重新躺了回去，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阿文，我好像已經病入膏肓了，我已經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現實，什么是夢境了！”
楚欣的聲音了充滿了無可奈何。
楚欣知道自己有病，有很嚴重的精神病，這是楚欣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她想好起來，她想讓媽媽回到她的身邊，可是，照如今來看，一切都只是徒勞。
阿文看著眼前筋疲力盡的楚欣，也是滿眼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