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為什么叫白鈴啊?”
“看見那座沒有墓碑的墳墓了嗎?那是你外公。媽媽在生你時,外公給媽媽變了一株特別漂亮的白鈴蘭。”
“外公是什么?”
“就是媽媽的爸爸啊,爸爸和媽媽會一起生下孩子。孩子呢,就會慢慢長大,你就是媽媽從肚子里生出來的哦。”
“那我的爸爸呢?”
“白鈴的爸爸啊...媽媽忘記了。”
“好吧...”
白鳴音的臉消失了,轉而變成了一群壞笑著的小孩。他們年紀與白鈴一般大,但看著卻比他高出好幾個頭。
“你就是那個流民吧哈哈哈,真是又臭又臟。”
“每天都是吃死人的東西吧,好惡心!”
“你媽媽呢?不會是被你吃掉了吧。”
幾個小孩譏笑著,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石子向他投去,白鈴本就單薄的身軀幾下就被石頭砸倒在地。領頭的小孩從兜里拿出一把剪刀,幾步上前跨坐在白鈴的身上,扯住他一邊的頭發說:
“頭發這么長沒錢打理吧,讓我來幫幫你!”
小孩一邊笑著一邊將白鈴的頭發剪得七零八落。白鈴奮力地反抗著,盡管他瘦小的身軀根本無法阻止幾個小孩的暴行。
這場施暴最終結束在落日時分,幾個小孩被父母催促著回家吃飯。白鈴艱難地從地上爬起,默默等待著從城墻頂傾倒下來的食物。
這些把守的士兵并不是因為可憐他特地施舍的,而是每周都有一兩天的工作餐讓人難以下咽,只能通過這種方式銷毀掉。
這些被人嫌棄的食物是白鈴唯一的食物來源,有些時候可以飽餐一頓,有些時候就只能忍受饑餓的痛苦。但不論餓到了什么程度,他都不會去吃尸體。因為媽媽曾經告訴過他,尸體里可能攜帶有病毒和寄生蟲,吃了很容易生病死去。
白鈴曾經還會因為痛苦和委屈而崩潰大哭,但現在的他不會了。或許是因為麻木,又或許是因為他知道哭泣不會獲得任何同情,反而會讓施暴者變本加厲。
夢境到這里戛然而止,再次睜眼已是清晨。和煦的風拂過白鈴微亂的長發,窗外是孩子們嘈雜的交談聲和清脆的鳥鳴。威廉已經走了,白鈴打開門跟隨著人流離開了寢室樓,身后阿離一行人看到了他,跑上前來。
“白鈴,你的臉怎么了?”
阿離原本洋溢著的笑容在看到他受傷的臉后消失了,轉而帶上了一層擔憂。
白鈴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道昨天威廉的行為應該如何用語言描述出來。
潤接過了話茬:“他接替了杰克的位置,現在應該是和威廉住在同一個寢室,看樣子是被他欺負了。”
“可惡,怎么能這樣!我要去告訴老師!”
“威廉應該是還在在意白鈴的到來,老師就算警告他了也不會有什么效果的,畢竟傷人不留痕的方式有很多。”
“那怎么辦?”
向太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嘿嘿一笑道:
“說話沒用的話,就只能靠拳頭了。”
————
自由活動時間,威廉正和幾個伙伴一起踢足球,嘴里還在念叨著昨天自己是怎么“報仇”的。說著說著,足球從他的腳邊掠過,徑直滾向了阿離所在的位置。
威廉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身后的阿離,只見她唇角微微勾起,隨后抬起一只腳朝足球踢去。威廉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這顆球直直向自己飛來,狠狠地砸在了頭上。
向太咧著笑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一般,在球飛起的剎那間沖了出去,抬手就給了一個孩子一拳。另一個孩子看來者不善正打算回擊,被向太一腳飛踢踹倒在地。威廉終于明白過來這幾人的意圖,起身從背后拉住了還想繼續的向太。
向太掙扎了幾下,轉頭大喊:
“阿離!快過來幫忙啊!”
一直在觀察戰況的阿離,冷靜地脫下外套,將其交到織子手上,她暗紅色的短發被微風拂起,像一只盯住獵物的猛獸,眼神凌厲地走向戰爭的中心。
威廉還在奮力鉗制住向太,突然背后就被一個肘擊吃痛倒地。阿離見此,乘機一個跨步將其反手制服,壓在草地上。
“白鈴,你過來。”
白鈴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叫自己,但還是乖乖走上前去。
“白鈴,昨天他是怎么對你的,現在你就還回去。”
阿離讓開了位置,讓白鈴坐在威廉的身上,她自己則在另一端壓住威廉的雙手防止他反抗。
白鈴看著自己身下還在奮力掙扎的威廉,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遲遲不敢下手。
“白鈴,你的身體歸你自己所有,任何人打你欺負你都是不對的!”
白鈴見阿離如此著急,怔愣了一下。從沒有人告訴過他,這叫欺負。也沒有人告訴過他,這是不對的。他不知道被打了應該怎么做,只是一味地反抗、防御,認為只要對方體力耗盡了就會停手。原來,不是這樣的。
原來,反擊才是最有效的防御。
白鈴捏緊自己的拳頭,咬緊牙關,開始一下一下地擊打在威廉的臉上。從一開始的小心試探,到后來越來越大力的擊打...威廉被打得鼻青臉腫,淚水浸濕了頭發,嘴里不斷呢喃著“對不起”等字樣。
力氣耗盡了,白鈴終于停手。雖然骨節處已有了些許泛紅,但他內心從來沒有如此輕松過。好像積壓了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了一樣,起身的動作都略顯輕快。
他下意識地看向阿離,看她對自己的反抗感到開心。白鈴默默低下了頭,嘴角也帶上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午后的陽光灑在湖面上,微風掀起一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