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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兒女

珍是某高中學生,人長得清秀,學習成績優異,工作認真負責,深得師生們的信任。然而,令她頗感煩惱的是父母有了矛盾。

事出有因。珍的父母時常為雞毛蒜皮的事兒大吵不止,甚至大打出手。她真想不通這個家到底還能維持多久。她感到茫然的是家庭的糾紛何日才能終止。她想不出協調的辦法來。難怪她近日老是走神,上課注意力不集中,有一種身心疲憊的感覺。而她的班主任也似乎未曾發覺她有些異樣,只是覺得她有點倦意而已。

珍壓抑自己太久了,她渴望有傾訴的對象,卻沒人知道她的心事。雖然她生活于一個溫馨的集體大家庭中,但她總感覺自己還缺少點什么。在初冬的夜晚,她靜坐于校園的石階上,猛然醒悟:是的,我缺少的就是一種愛,一種親情的關愛。而這種親情早已被隔閡,或者說這種關愛早已被無休止的爭吵所取代。

突然,一個清脆悅耳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又驚又喜。抬頭間卻被一雙纖手遮住了視線。

雯,放手吧,我早猜準是你了!

一陣嬉笑過后,雯捧過珍的臉蛋,不無擔憂地說,你一定藏著心事。告訴我吧,別放在心上!

珍憂郁地望著眼前的同窗好友,心里似翻江倒海一般,昔日郁積的苦痛似乎立刻就要發泄而出。然而,她又使勁地搖了搖頭。

珍,你怎么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說話呀!

珍情不自禁地摟住雯,唏噓地抽泣著。

此刻,珍情愿嚎啕一場,也許還能讓一顆受傷的心得以痊愈。平常,她在同學們面前顯得很堅強、很樂觀,而現在卻怎么也挺不起精神來,反而脆弱到了極點。

別難過,珍,告訴我吧——你的一切不快。

珍抗拒不了友情的力量,于是娓娓地訴說著心事。

雯產生了強烈的震撼,她仿佛也被帶入了同一處境之中,不由自主地落淚了。

珍苦楚地一笑,反倒安慰起雯來:哭鼻子可是不好的呀!

雯聽后反而失聲痛哭。她啜泣著說,咱們真是同病相憐啊!

什么,雯?難道你的父母,也像……

還不止這樣呢!他倆去年就離了!

珍感到無比震驚。原來雯藏在心中的痛苦比自己還要強!她不無佩服雯有如此驚人的意志力和承受力,自己與雯相形見絀,真是小巫見大巫啊!

珍緘默不語。她用手拭去雯臉頰上晶瑩的淚珠,并安慰她說,雯,別難過。我明白,你已失去了親情的疼愛,可是你把這種苦痛化為學習的動力,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堅韌,讓我們忘掉煩惱吧!

雯聽了珍勉勵的話之后百感交集。

兩個有著同樣不幸的家庭,同窗間唯有互相鼓勵和安慰才是急需的滋補品。現在她們可以忘掉世界的一切,忘掉身處何方,但不能缺少彼此的勉勵。在校園的角落里,兩顆落寞的心已緊緊維系在一起!

珍那晚還未回家,這可把她的父母急壞了。已經有四五天不說話的珍的父母,不得不做出讓步。只為了女兒,他們忙著撥打校方的電話。而校方的電話只傳出“嘟嘟”聲,沒人接聽。

珍的母親氣泄了一半:完了,女兒完了!

不會的。珍的父親寬慰著,堅信女兒一定會回來的。還是耐心地等等吧!他說。

時鐘敲了九下,還不見女兒的蹤影,這下珍的母親真的心急如焚了,那種焦慮與急切的心情可想而知了。桌上的飯菜已熱過幾遍了,還原封不動地擺放在那里。

珍的母親的眼神中閃爍著惶恐不安,接著珍的父親也惴惴不安起來。珍的母親眺望著窗外的霓虹燈光,她仿佛從這種妖艷的燈光中察覺到一種瀕臨的厄運,便驚恐地大叫了一聲。珍的父親見狀,趕緊奔過去,緊緊箍住她,將她的顫栗著的身子牢牢地貼服在胸前,嘴里嘮叨不停:沒事的,沒事的……

珍的母親感動得要死。她沒有就此推開眼前與她共處并“斗爭”將近十九載的可愛可恨的男人。她像回到了初戀,那種渴求被愛和保護的感覺蕩漾在她的臉上。她呢喃著說:好久沒有被你這么抱過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珍會回來的,是嗎?

是的,是的。他堅決地應著。

珍的父親撥通了廣播站的尋呼臺,不多時就傳出一則“尋人啟事”的消息。或許這是珍第一次沒有回家的緣故,已把她的父母折騰得驚惶失措、寢食不安了。所以,珍的父母商量后決定求助于廣播電臺。這是他們看到的一線希望。

其實珍根本不會離家出走。珍是一個十分戀家的女孩,興許在她的意識里已裹挾了一份對家的無限憧憬與向往。她非常渴望有一個溫馨的家庭。她理應屬于感情細膩的女孩。至于珍是否被綁架,是否被壞人利誘,是否去了男生那里,那僅屬于無稽之談、非分之想了。然而,珍的父母卻有這種幻念。

“尋人啟事”一經播出,珍的親戚,珍的好友,紛紛來電詢問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珍的母親就像斷了魂似的呆坐在沙發上抽噎不已。還好,珍的父親搭著話筒回答著接二連三打來的電話,分明可以看到從他的神情中掠過一絲絲蒼涼感。

總算有了一刻喘氣定神的時間。珍的母親哭罷便大聲叫嚷,直攪得珍的父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也跟著嚷嚷:你發神經了?不要鬧了,你得讓我安靜些想想辦法!

珍的母親更來勁了,哭聲更為揪心:女兒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叫我怎么活呀!咱可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啊!

珍的父親無計可施。他想想過去女兒遲點回家都會打個電話過來的。現在音訊全無,時鐘也敲了十一下了,叫他如何不擔心。情急之下,珍的父親披上一件外套,二話沒說就“蹬、蹬”下樓了。

你到哪兒去?珍的母親驚愕地叫著。

找女兒去!從底樓傳來一聲微弱的回音,那回音聽起來很疲倦、很倉促。

外面的街燈似乎散發出一種迷離黯淡的光芒。珍的父親環視著四周,除了熟視無睹的車水馬龍,找不到任何可以讓心情釋然的事物。于是他漸漸地從心中滋生出悲傷的情愫,那種情愫仿若擴散到了冰冷的空氣中,他好像感到一種刺骨的凄涼通入肺腑,攪得他神不守舍。如果不是為了女兒,不是為了這個家,不是強烈的父愛,他也就不會出門,不會受凍,不會打噴嚏得感冒。他想象著別人家的父母怎樣圍著子女們噓寒問暖,怎樣迫不及待地給孩子們鋪上睡被,并且怎樣籌劃著為他們的未來積聚著現有的財富。

他不由地苦嘆一聲,以此來解嘲自己的無奈。然后,他仍抖擻起精神,拖起近乎僵硬的雙腿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

他踽踽獨行于街道。在這寒冷的夜晚,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步行,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有多么痛楚,甚至沒有人愿意瞥他一眼。即使乘車的貴賓無意識地望到他一次,也只認為他是個不足道哉的沒錢的乞丐,淪落在街頭……因為富者永遠是乘坐高檔轎車的。然而有誰知曉珍的父親是位百萬大款,他所創辦的企業就在家的附近。在這喧嘩的大都市,也許生活低調的他才最有魅力。

珍的父親決定去學校一趟。他預感到女兒就在學校。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學校的大門早已關閉,里面黑鴉鴉一片。他不得不踅回步子,往家的方向行走。就在他沒走幾步的當口,他驀然驚覺在不遠的路側有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子。那身子一動不動地半躺著,頭與肩都靠在鐵欄桿旁。這種意外的發現使他欣喜若狂。他不顧一切地往前奔,可是重心一失衡,就“撲通”一下栽倒在地。他忘乎所以地爬起繼續跑動,全然不覺腳上的疼痛。

那身子顯然被這急遽的步聲驚醒了,吃力地抬起耷拉著的腦袋,并詫異地望著迎面而來的“怪物”。

珍,爸可找到你了!珍的父親難以抑制內心的喜悅,燦爛的笑意已寫在臉上。

珍帶著幾分疑慮問:爸,你怎么會來這兒的?

你今晚怎不回家?待在這里干嗎?你得了感冒怎么辦?你為什么不給家里打個電話?你是不是跟人斗氣了?你是不是受老師批評了?你是不是因為我與你媽吵鬧不回來呢?你到底為什么?

珍的父親情急之下一氣呵成,發了一連串疑問。這疑問中既有責怪又有憐愛,既有惱火又有心疼,既有咄咄逼人又有百般呵護。

珍聽得淚流滿面。

珍撲進了父親的懷里。

珍叫了一聲:爸爸!

珍沒有直接回答父親的疑問,只是擁著父親的粗腰。珍想讓瑟縮的身軀得到溫暖。

珍的父親憂心忡忡地問:珍,告訴爸吧,今晚發生什么事了?

珍孩子般地詢問爸:爸,您想知道嗎?

當然!

珍平靜且細聲細語地說:爸,您和媽鬧矛盾,有事沒事就吵架,還鬧著要離婚,我心里不是滋味兒。爸,我不想整天聽到刺耳的吵鬧聲。我想讓你們和好如初,所以就想出了不回家的辦法。我一個人在這兒逗留,也不打電話到家里,我知道您和媽一定為我而急。后來,我就不知不覺在這兒打起盹來睡著了……直到您來了我才醒過來。爸,我需要一個幸福溫馨的家,您明白我的心思嗎?

珍的父親沉思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來:珍,你說得對!爸聽你的,好嗎?

那太好了,您可不許耍賴啊!

珍的話滋潤了父親干涸的心田。他討饒以求女兒的寬恕:珍,我的好女兒,原諒爸吧!以后,我會讓這個家過得開心、快樂好嗎?

話到這個份上,珍的淚水潸然滾落。這是何等感人的場景啊!天下竟然還有一對父女在這大冷天,在這時間,在這地點,相互理解與溝通,共同解開家庭矛盾的死結!

爸,您還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爸,咱回家吧!

……

從某個都市的一幢房子里傳出清脆爽朗的歡笑聲。此刻,時鐘已敲了十二下。

奎之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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