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來呀，還站在那里老愣啥啊？！”老母親一句提示語就將昌明飄飛的思緒定格在嚴酷的現實中。他感到無限悵惘。

踱回家中，他忐忑地解開大包和小包。他再次被眼前的東西怔住了。

是驚喜，別樣的內心滋味。

昌明不是因為里面的東西而激動，而是東西所象征的意義令他倍感興奮和寬慰。

老母親奪過那玩意兒一瞧，還真讓她歡天喜地的：“昌明啊，人家送你‘紅心’結，準是對你有心有意了。我看那姑娘模樣兒過得去。兒啊，你也別再磨蹭了，快點娶她過門吧！”

昌明不語，他內心當然有說不出的歡喜。可不是嘛！小涵老遠有備而來親手交給他“定情”物，難道不是有意相許？何況過去和她的感情也不薄呀，雖然其間有過不小的瓜葛，但現在已渙然冰釋了。

他在袋底抽出一張信箋來，便急忙打開來看：

“昌明:

過去我叫你連長，可現在不了，你已不是連長了，而我呢，也不是當年那個淘氣的女兵了。想想往事，還真有點令人難以忘懷。你不會恨我吧？我想你寬宏大量的，能容常人難容之事。你在我的心目中依然是偉大的崇高的。想起我的無知和愚蠢來，我真后悔我不該恣意妄為，違紀違規，并常常與你頂撞。我回來后忒想你，有時在夜里失聲痛哭，我發現我竟不知廉恥地愛上你了，而且陷得很深。想到你的高貴我的卑微，我就感到人生的失意和苦悶。這是個只開花不結果的經歷，可能在你的心路歷程里這根本不算什么。也許你以同樣的方式、同樣的熱情、同樣的態度對待過像我這樣的不少女孩。我不恨你，你當然有權利有眼光選擇包括我在內的眾多女孩中的一個。你退役的事情我已有耳聞，心里幸災樂禍般地竊喜你的人生抉擇。后來想想這也不對，你必定有你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你的退出是為了將來留有余地更大的前進。你是成功者，起碼我這么認為。我的一位親戚經常向我敘述你的情況，就住在離你家不遠的鄰村，和我同姓，也許你認識她，至于名字和年齡我就不好意思說穿了，還是由你自個兒猜想吧。最近聽她說你當上村主任了，我于是匆匆而來其目的之一是向你祝賀……而另外的目的嘛……我是想——想讓你忘掉過去的怨恨——可以嗎？告訴我能做到嗎？我其實不該送你這“紅心”結的，因為這會讓你很難受。

我很同情你仍孤獨地走在人生路上。難道你真不想有個伴兒與你結道而行嗎？難道說你確實對我還存有一絲的依戀而不愿割舍嗎？我知道你內心很痛苦，但你還是要振作精神完成一位共產黨員的神圣的職責，在未來的日子里為村里作出你的貢獻！那該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啊！我祝福你，我也鼓勵自己走上一條燦爛的人生錦途。

最后我想告訴你的是，我至今只真正愛過一個人。在遠方的我的境況基本和你一樣。再告訴你一件喜訊，由于我工作出色，當上了業務經理，月薪也有幾千塊了，夠讓我獨守空房啦！

祝你幸福。

小涵

昌明內心如翻江倒海一般，想不到小涵對愛情如此的堅貞。他說不上心中的滋味是什么，倏然從心底里呼喚出這樣感人肺腑的聲音：“小涵，你不要離我遠去，你快回來，我的生命承受不來，我的生命不能沒有你。你是我的天使，我一定要得到你。小涵，回來吧，你快回來吧……”

隨后，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一聲：“不——這不是結局！”

他有些狼狽地回到臥室。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涼水沖洗一下急劇脹裂的腦袋。

“嘩啦”一下，他突然感到她這么晚了還能回到哪兒去，肯定是住在她的親戚家里，信里不也是提示自己了嗎？

這會不會是她特意安排的愛情紅線呢？

他顧不得細想，穿了一套得體整潔的西服，就直奔鄰村而去……

小涵的形象在他的記憶中已定格很久了。自己也不知從何時對這位女孩有了好感，該不會在部隊里見到她的那刻就開始萌芽了？或許是吧，或許不是。或許那段久久的分別才筑就了這份愛戀。與其說彼此是上下級關系，倒不如說已構成了最親密無間的戀人關系。那封信中所透露出的強烈感情以及兩人之間碰面后所傳達的關愛和憐惜，已充分印證了感情的不同尋常。

昌明隨后又思忖著鄰村的姓季的家庭。據信中的薄弱信息很難一錘定音地找到小涵，鄰村姓季的人家少說也有六七家，要想快速找到是不可能的事。

反正費力也值得，自己已顧不上什么情面。他這樣想著，也就踏實多了。

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經過近二十分鐘的“明察暗訪”，他就找到了小涵寄宿的那個姓季的人家。

他不緊不慢地問那位與小涵年齡相仿的少婦：“請問，小涵住在這里嗎？”

那少婦真覺好笑，堂堂村級干部，盲人摸象似的不恥下問地問她這個婦道人家，是不是有些寂寞難耐呢？該不會想女人快想瘋了呢？他看來頭腦清醒，只是覺得有點“俯首稱臣”了。

出于禮貌，她向昌明問好：“村長，沒事不上門，你先進來坐坐吧！”

“不了，我只問你小涵在你家嗎？”

他覺得她的話兒答非所問的，里面必定有名堂。

這位少婦覺得他有誠意，也就毫無掩飾、直言不諱地說了：“如果你真心真意喜歡她，明兒來我家早點見她得了。”

昌明大喜過望，情不自禁地叫：“這么說，小涵就在你家啦？”

“那還有假！”

“現在讓我見見她可以嗎？”

“她困了。”

“噢……”

他自己也的確有些倦意，如果不是小涵的到來使他振奮起精神來，他興許一頭栽在床上就起不來了。如今，他可以安心、痛快地睡個好覺了。

他在走時沒有忘記抄下電話號碼。

在記下號碼后，他又囑咐少婦千萬別讓小涵走開，要不然他真要遺憾一輩子。

昌明帶著一份既喜又憂的心情回到家。在臥床休息時，他還特別興奮地回想著今晚分別的情景：小涵似乎在有意對自己做出這樣的“姿態”，其實她還是很情愿和自己在一起的，要不然怎會千里迢迢來相會呢？他越想越欣慰，越想越亢奮，以至于倦意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部隊生活的回憶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