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軒對于墨夏的到來完全不意外,他連起床都沒起,半睡著用靈力推開窗戶,將先前刻畫好的陣符甩了過去,順便激活了冰火兩儀眼周圍的大陣,然后關上窗戶接著睡了。
墨夏抬手接過陣符,將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放在另一間小屋里放好,又將藍銀皇種在上一次的位置。
屏蔽氣息的陣符被她啟動,在她周圍落成了一個圈。
她抬手握住自己的武魂,斷魂鐮在黑夜中泛著一點詭異的紅光,下一刻,魂環從她腳下開始蔓延。
“傳承人墨夏,現接受死神第六考。”
墨夏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其余三指彎曲,手掌朝著一側,立于胸前。在她緩緩閉上眼的時候,上空的弦月染上了一絲血色。
三息之后,她消失在了原地。
耳邊忽然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墨夏緩緩睜開眼,面前是兩座大山,山后依舊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山石是泛著冷光的黑色,中間只有一條小道,土地也是堅硬漆黑如墨,坑坑洼洼。
在這道路前方,是看不清的濃霧,濃霧里隱隱可見點點紅光,是山中惡狗的猩紅眼瞳。
墨夏深吸了一口氣,她取出一張護身符貼好,提步走進了濃霧里。
在死神的關卡介紹中,惡狗嶺是對鬼進行判罰的地方。經過這里的鬼,若是生前作惡多端,便會被惡狗撕咬,相反,若是生前行善積德,通過這一處便容易很多。
但在墨夏的神考里,這里的惡狗并不會管墨夏是行善積德還是惡貫滿盈。
她甫一進去,就有惡犬向她撲咬而來,她下意識揮刀便砍,將那些惡犬驅逐開。
惡犬不過是濃霧擬化出來的,輕易就被她攪散,然后在她的身后又重新凝聚,再次撕咬上來。
尖利的獠牙嵌進她的皮肉里,護身符在瞬間被燃燒成灰燼失去作用,一聲聲犬吠震耳欲聾,墨夏無法屏蔽五感,只能忍受著疼痛,機械地揮開這些惡犬往前走。
前方的路卻也看不清,山路七拐八繞,濃霧漫天,甚至她的手稍微伸遠一些都會看不見。山路又崎嶇,她磅礴的精神力在這里幾乎沒有任何用處,被牢牢地禁錮在自己的腦海中。
她腳步很穩,但因為很難辨別方向,只能憑借手去觸碰、斷魂鐮去丈量,而她在手伸出去的瞬間,又會被新的惡狗撲咬。
山間無風,只有陰寒如跗骨之蛆的濃霧。
上次的黃泉路,是大量陰魂貫穿她的身軀,從她這里奪取陽氣和生機,這一次的濃霧似乎也有腐蝕和麻痹的效果。
她能清晰感受到被撕咬的痛,卻無法感知到自己血肉的存在,此刻的墨夏,更像一句行走在荒蕪小道上的亡魂惡鬼。
不知道前行了多久,大概有一天,也好像過了一周。
雖不至于跌跌撞撞,但她確實感覺到了疲累,而這一想法漫上來的瞬間,她就發現,那些疲憊感如同山海一樣鋪蓋了下來,壓得她喘不上氣。
前方的路依舊沒有盡頭,這霧氣讓她感受到了來自肺腑的尸寒。那些惡狗前仆后繼地撕咬上來,就好像她體內有百萬惡魂一樣。
滴滴答答……
是她的血在不斷滴落,逐漸將霧氣也染上一層緋紅。
墨夏將斷魂鐮收了起來,抬起被啃食得滿是血污的手,開始結印。
直到將手收了回來,她才恍然發覺,自己的手指已經露出了白骨,鮮血落在白骨上,如同一朵盛放的骨花。
斷魂鐮對于第五考的陰魂尚且有用,但對于第六考的惡狗并沒有太大用處,此刻她結印,也并非是為了護體。
墨夏緩緩坐了下來,胳膊上、肩頭、腿上、后背、腕骨……每一處都有惡狗的獠牙狠狠地撕咬,她好像已經被這些惡狗吞噬,成了一具枯骨……
惡狗是行判罰之事的,墨夏自認自己不是好人,但也沒壞到被萬狗噬咬的地步。
要么是這個神考就想看她能熬到多久,看看一具白骨還能不能活,要么就是她的身軀有問題。
如果剛進來的時候,墨夏還認為答案是前者的話,那她現在更傾向于后者。
這個地方不是單憑她意志力就能走出去的,周圍的山重巒疊嶂,她幾乎是被夾在兩山之間穿行,走了這么久,走到她自己算不清時間,卻還是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
她知道兩個空間的時間流速不同,她在這里受罪半年,外面可能只過了三五天。
犬吠還是此起彼伏,墨夏閉著眼穩穩坐在其中,任由濃霧在她骨骼間游走,感受著惡犬啃食她的骨頭,大概又過了好半天,惡狗的撕咬突然停止了,犬吠也忽然遠了。
她重新睜開眼,前方依舊是黑色的山巒,化不開驅不散的濃霧。
而她坐在那山嶺之外,衣冠齊整,不見受傷。
墨夏動了動自己的手,十分靈活,沒有骨骼摩擦地咔咔響聲,是她的血肉。
如果不是她的魂力和靈力幾近耗空,她甚至會覺得剛才那些只是她的一場夢,或者是這地方用環境擬造出來的場景。
像是一段虛假的記憶。
這一次,墨夏沒再使用斷魂鐮,而是恢復了一下體力后,空手走進了濃霧里。
依舊是漆黑的山石,低頭仔細看的話,看能看到已經干涸的血跡,順著山道向前蔓延,那是她上一次進來的時候被撕咬留下的血。
在她走進濃霧的瞬間,那些來自地獄的惡犬再次撲咬上來,新鮮的血液滴落,沿著先前的已經干涸的痕跡,同樣往前延伸。
墨夏還在往前走,她對這一段路有些印象,因此即使看不見,也不至于在行走的時候磕碰到巖石山壁。
她的血肉被撕扯了下來,依舊是滿身的疼痛,從一個完完整整的人,逐漸變成一具破敗的骨頭架子,臉上也被撕扯掉一大塊皮膚,露出了骨頭。
這一次她感覺自己走的時間更長了一些,直到撐不住了,她才用積攢下來的一點靈力,在右手邊的石壁上劃下一道極深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