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就這么哭了許久,外面的眾人早就散了。
等到王映雪哭的累了,聲音也啞了,云兒才挨到王映雪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你還好嗎?”
王映雪過于沉浸在剛剛的恐懼之中,被云兒這句一問,才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還好。”
云兒聽聞,也重重舒了一口氣,道:“殿下還算是有點底線,到底不做那強人所難之事。”
王映雪又被困在了王府內,好在外面的所有部署都已經步入正軌,不需要時時都親自盯著,忠叔每天會把各種情況通過信鴿傳遞給王映雪,外面一切順利。
李成祉自那天之后再也沒有來。
到了五月,謝虹伊和四皇子的婚事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又延后了,聽云兒說,圣上的病又重了,李成祉被半夜宣入宮里幾次。
王映雪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殘酷的皇室斗爭應該就要來臨了。李成祉韜光養晦這么多年,一定會在最近有所動作。王映雪困在這王府之內,對波濤洶涌的朝堂局勢知之甚少,心里想著:不能坐以待斃,需要與父親取得聯系。
王映雪讓云兒故意派人監視李成祉的動靜,等到李成祉進宮,王映雪立刻安排人馬出門。王映雪回門的決定做的突然,到達家宅的時候并無人迎接,王映雪從側門入府,先是去拜見了王夫人,然后就去王道遠的書房等候。
王映雪等了許久,才見王道遠氣沖沖的歸來。王道遠看到王映雪在書房內,有些驚訝:“雪兒,你怎么來了?”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并未出面,淑妃娘娘在簾后代為理政,李成祉借機當朝發難,斥責淑妃娘娘后宮干政。本來以為淑妃娘娘已經得到了謝丞相的支持,沒想到謝丞相也臨陣倒戈,淑妃娘娘大怒,但是李成祉準備充分,得到了大量朝臣的支持,最后淑妃娘娘也只好拂袖離去。
本以為今日鬧劇結束,不料謝丞相又當朝宣布了另一則圣旨,立二皇子為太子,謝丞相為輔政大臣,謝卿之女謝虹伊立為太子妃。
王道遠當朝質疑圣旨,請求面見圣上被拒,在朝中又孤立無援,離朝之后,憤懣不已。
王映雪見父親的臉色不大好,便問:“父親,可是朝中有變?”
王道遠目光深沉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兒,心中五味雜陳,良久才道:“也罷,雪兒遲早會知道。”
聽著父親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一一道來,王映雪不由緊鎖眉頭:“父親,今日你可是得罪了當朝太子和第一權臣,恐怕日后風暴更甚。父親今后還是低調些,不要忤逆太子之意。”頓了頓,王映雪又繼續道:“恐怕不久,我們王氏一族要蒙難了。”
王道遠心知,朝堂之上呈了口舌之快,大概會被作為拿捏的借口,只是太子要動了殺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心疼自己的女兒,嫁入二皇子府,備受冷落,如今從妻變妾,一點情分也不顧,他氣不過。
王映雪告別自己的父親,打道回府,一路上都在思考未來的打算,若是圣上駕崩,一切便如大廈將傾,李成祉一定會在最快的速度內鏟除異己,殺一儆百,鞏固自己的權勢。只是他這第一刀,對的是四皇子,連帶的也將王氏一族作為陪葬。王映雪需要去探一探李成祉的口風,看他要找什么借口對王氏一族發難。
回府之后,王映雪將自己精心打扮一番,便去書房等李成祉,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云兒有些焦慮,問道:“小姐,殿下還未回來,我們還要繼續等嗎?”
王映雪:“等,一直等他回來。”
夜已深,李成祉回來后聽聞王映雪在書房等他,便沒有來書房,直接去了自己的臥房。王映雪只好悻悻離去。
后面幾日,王映雪天天在李成祉的書房等待,但是李成祉都故意不見。
府里已經知道李成祉即將迎娶謝虹伊,又看李成祉對王映雪避而不見,私下嘲諷之言甚囂塵上。連最下等的丫鬟都嘲諷道:“以前裝清高,現在知道危機了,從妻變妾,以后怕是一輩子翻不了身了。”
王映雪見不到李成祉,就不知道李成祉的計劃,暗暗想:我必須要見他,起碼在他登基之前。
王映雪改變了思路,不再去書房等他,而是確定他去了書房,再過去堵。
李成祉就在書房內,書房大門緊閉,陸鵬對王映雪道:“夫人,殿下今日誰也不見,你還是回去吧。”
王映雪心意已決,便在門口跪下,道:“臣妾在此等候,等到殿下愿意見臣妾為止。”
陸鵬見王映雪如此決絕,也不好阻攔,進了那書房稟告,后再未出來。
王映雪從白天跪到了晚上,腿從開始的酸,到疼,到現在已經失去知覺,王映雪沒有用過晚飯,也沒有喝進一滴水,體力有些不支,眼前恍惚,但是她決心今日必須要見到李成祉。
就在王映雪因為乏力要暈過去時,書房的門開了,李成祉居高臨下地看著王映雪,問道:“你可知本王公務繁忙?你有什么要緊的事,趕緊說。”
王映雪強打精神,道:“前些日父親在朝堂上對殿下不敬,還請殿下恕罪。父親只是擔心自己的女兒,還望殿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放在心上。”
李成祉:“你那么急見本王,就是為了說這些?”
王映雪俯身磕了一個頭,繼續道:“殿下榮登太子之位,臣妾恭喜殿下。”
李成祉見王映雪卑躬屈膝的模樣,淡淡道:“噢,夫人似乎并不開心。”
王映雪以頭磕地,也不抬頭,接著道:“臣妾來此,是為了送殿下一份禮。”
李成祉有些好奇,問道:“你要送本王什么?”
王映雪:“臣妾自請下堂,這是臣妾書寫的休書。”
李成祉見王映雪從袖中掏出一份休書呈上,一愣,卻并不去接,道:“又要自作聰明,本王什么時候說要休了你?”
王映雪:“殿下新婚在即,又剛成為太子,需要謝丞相的支持。殿下當年娶臣妾是迫于無奈的權宜之計,若是殿下給謝家誠意,休妻再娶,謝家自然會更加忠誠于殿下。”
王映雪頓了頓,見李成祉并未說話,道:“此休書中詳細羅列了臣妾的過錯,殿下雖然休妻,但是并非無情無義。等臣妾離府,會故意將休書內容泄露,一定不會玷污殿下聲名。”
李成祉仍然不說話,此時書房內又出來一人,正是丞相謝允,王映雪吃了一驚,不料這書房之內還有其他人在。
謝允捋了捋胡須,老謀深算的眼眸中帶有幾絲笑意,道:“王妃真是深明大義,對殿下一片苦心,太子殿下還是莫要辜負王妃的一片心意。”
王映雪聽出了謝允的意思,想必李成祉也聽懂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李成祉奪過休書,也不看具體內容,進房洋洋灑灑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將休書扔給王映雪,道:“本王成全你。”
王映雪再次叩首:“謝殿下。”
王映雪欲起身,但是腿完全使不上力,王映雪只好爬著將休書撿起,艱難地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王映雪雖步履艱難,但是內心無比輕快。對于她來說,這手上拿著的不是休書,而是自己的自由。
王映雪怕再生變故,連夜命家仆、云兒收拾行囊,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自己的城西小樓。王映雪又怕李成祉變卦,故意泄露李成祉半夜休妻的謠言,一時間滿城皆知王氏女善妒無德被太子休棄。
王映雪并未回到王宅,而是隱居在自己的城西小樓內。王道遠害怕王映雪想不開尋短見,私下打探她的消息,王映雪便讓忠叔將自己的情況偷偷轉告,王道遠才放棄尋女的念頭。
一月之后,太子大婚,大赦天下。迎娶謝虹伊的車隊,隨行的嫁妝排了十幾里,比起王映雪當年出嫁要風光不少,王映雪看著窗外的喧鬧,默默起身將窗戶關上。
云兒以為王映雪是傷心,便安慰道:“小姐,過去的事別再想了,重要的是向前看。”
王映雪嗯了一聲,走到桌前,翻閱各個錢莊、店鋪的賬本,自回家的這段時間,忠叔將所有事情都辦的井井有條,除了長安城,現在重要的州府也開始部署產業。
三個月后,圣上駕崩,李成祉登基。
三日后,四皇子李成祀因罪被貶為庶人。
王映雪獨自回了家宅,眼見自己的父親已經蒼老憔悴了很多,母親常常以淚洗面。王映雪之前一直不知道淑妃娘娘抓著王家的把柄是什么,這些天,王映雪才知:新皇登基,重查了先太子案。當年太子死的突然,不知怎么的,父親也牽連其中。
王道遠似乎已經預感了自己的結局,下朝之后,散盡家仆,又對外公告斷絕與子晉的父子關系,將子晉從王氏族譜中除名。
三日后,謝允帶著宮中侍衛前來傳旨,王氏一族抄沒所有財產,流放塞北,無召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