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幾日,表面上王映雪確實規矩了很多,但是私底下已經將軍營各個軍帳的位置,路線,以及把守士兵人數,每日餐食時間,換崗時間等等全部摸清楚,只等著沈羽的人來接應。王映雪每日戴著面紗在軍營內晃蕩,因此也逐漸被其他人記住,一日在河邊取水時,遇到一個士兵,那士兵忽然沒來由地道:“南方來風,北方有雨”。王映雪一聽便知是沈羽派來的人,上前將早已準備好的圖紙遞給那士兵,又囑咐道:“等待可汗率軍圍城時,你們沿著我標注的路線,在凌晨換崗之時直接去救少將軍,記得換上敵軍的衣服,一路向北,我會在山谷等你們。”那士兵點點頭,繼而消失在河邊。
王映雪見四下無人,打了水便往顧延風的軍帳走去,只是還沒走到軍帳就被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攔下,那些士兵個個人高馬大,穿著較其他人明顯好的多。王映雪心有余悸,想著:若這些人早來一些就糟了,好在已經成功將消息傳遞出去。又見那些人攔住去路不肯退讓,便行了一禮,問道:“你們可知我是什么人?”
領頭的士兵問道:“你是軍師帳內的?”
王映雪抬眸,也不露怯,道:“既然知道,為何攔住我的去路?”
領頭的士兵語氣中有些不屑,道:“找的就是你,跟我們走一趟?!?/p>
王映雪心中疑慮,但也無可奈何,又問了一句:“跟你們去哪?”
那領頭的士兵有些不耐煩,伸手就要來抓王映雪的肩膀,被王映雪側身躲過,眉頭皺起,似在懷疑剛剛這一下為什么會落空,道:“我們可汗找你。”
王映雪心中隱隱不安,只是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道:“勞煩帶路,我跟你們走。”說罷,故意將水壺打翻在地,也不去撿,隨著那些士兵離去。
王映雪來到了可汗帳前,正在猶豫,卻被其中一士兵從背后推了一把,踉蹌一下,直接被推進帳內,但見帳內只有延修可汗一人,心中不安更甚。
延修可汗坐在王座上,遠遠望著王映雪,目光中滿是探究之色,低沉地聲音響起,語氣中滿是不容拒絕的威嚴:“你,過來!”
王映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小步,便又停下,低頭不語,腦中飛快地思索著延修可汗到底何意?
延修可汗,語氣中有一絲不滿:“讓你走近些,走到我跟前來。”
王映雪只好又繼續往前走,等到了軍帳正中央,便又停下來,故意怯聲聲地問道:“可汗找婢女何事?”
延修可汗有些不耐煩,從王座上起來,徑直走到了王映雪的面前。王映雪不自覺后退幾步,眼看延修可汗的手就要伸過來,本打算直接避過,又怕泄露自己會武功的事實,只好故作恐懼地順勢跪在地上,磕頭道:“可汗,婢女不知做錯了什么,請可汗饒恕?!?/p>
延修可汗的手落了空,見王映雪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語氣稍微緩和,道:“你怕什么?”停了片刻,又道:“抬起頭來!”
王映雪心中忐忑,還要推遲,卻被延修可汗拽起。延修可汗一把扯下了王映雪的面紗,道:“我倒要看看,什么姿色讓延風那么……”話還沒說話,就被眼前女子的容貌震住。
王映雪見延修可汗的表情,心中立刻涼了半截,趕忙掙脫開來,重新將面紗戴上,用哭腔回道:“可汗饒命!”
延修可汗語氣立刻溫柔了些,道:“美人,我疼你還來不及,怎么會要你的命?”說罷就將王映雪扶起,欲往自己懷中攬,只是被王映雪再次躲過。
王映雪故意與延修可汗保持一定的距離,回道:“可汗,我是軍師的女人,不能服侍可汗?!?/p>
延修可汗聞言,忽然大笑起來,道:“軍師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句話,他還不得乖乖拱手相讓?!?/p>
王映雪現在才算明白了顧延風之前的意思,心里只能祈禱顧延風能夠趕緊看到那打翻的水壺,早些趕來救場。眼下又不能得罪可汗暴露身份,只能再次跪下,以拖延時間。
延修可汗見王映雪又跪了下來,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道:“美人是不愿意跟著我?”
王映雪只能故意擠出一絲眼淚,哽咽道:“可汗美意本不敢辜負,只是婢女與延風是舊識,早已立過誓言,非他不嫁?!蓖跤逞﹥刃目嘈σ宦?,眼下只能如此了,否則實在無法拖延。
延修可汗眼神中帶著幾分懷疑,譏誚道:“你說的是真的?可本汗從未聽聞延風提起過你?!?/p>
王映雪也不敢透露更多顧延風的信息,害怕給顧延風帶來麻煩,只好回道:“婢女不敢撒謊,可汗不信,可以找軍師當面對質。”
延修可汗若有所思地打量跪在地上的王映雪,心中另有一番打算,道:“來人,去傳軍師!”
這邊顧延風回到軍帳沒有見到王映雪的身影,四處搜尋,發現了打翻在地的水壺,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這會又來人通傳去見可汗,心中萬分焦慮,匆匆往可汗大帳去。顧延風進入帳內,見到王映雪還跪在地上,可汗隨意坐在王座上,手里把玩著彎刀,臉上表情似有些復雜。
顧延風行了一揖,道:“可汗找我何事?”
延修可汗用彎刀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王映雪,道:“此女子說與軍師是舊識,此事是真是假?”
顧延風站在王映雪一側,低頭看了王映雪一眼,回道:“此事是真?!?/p>
延修可汗又問道:“此女子說立過誓言,非軍師不嫁,是真是假?”
顧延風聞言不覺用余光去打量一旁的王映雪,心中腹誹:師妹?你都在瞎說什么?
延修可汗見顧延風不語,語氣中帶著不滿,道:“看來這女子滿口謊言……”
顧延風鄭重地望向延修可汗,回道:“她說的是真的?!?/p>
延修可汗臉上露出笑意,眼神卻透著隱隱殺氣,道:“哦!軍師,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非她不娶?”
王映雪心中忐忑,想著:這下可給顧延風帶來麻煩了,這延修可汗還真是不依不撓?,F在要怎么辦?如何才能給顧延風解圍?顧延風若說是,那就是明著和可汗搶女人,若說不是,那可汗就可以找借口將我留下。王映雪眼中滿是歉意,偷偷去看顧延風,卻見顧延風也正望向自己,只好又目光閃躲。
延修可汗看著底下二人沉默不語,嘴角笑意更甚,正欲說話,卻被顧延風打斷。顧延風目光如炬,道:“回稟可汗,若是師妹愿意嫁給我,我非她不娶?!?/p>
延修可汗明顯一愣,問道:“你喚她師妹?”
王映雪聽著顧延風那么說,心中也松了一口氣,眼下困境算是解除了,這之后的事以后再說。
顧延風察覺王映雪松了一口氣,嘴角也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回道:“她是我師妹,我們互相愛慕久矣。我從中原回來之后,我這師妹就失去了聯系,沒想到前不久竟然在這軍營中相遇,所以我私下將她留了下來,一直還沒找到機會和可汗說。”
延修可汗滿眼不可置信,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顧延風語氣堅定,道:“千真萬確??珊谷羰遣恍?,待我問師妹幾個問題,若是她能回答,這身份假不了?!?/p>
延修可汗仍然將信將疑。
顧延風對著王映雪問道:“你我師從何人?”
王映雪見顧延風這么問,心中驚訝,回道:“師兄,師父不愿我們透露他老人家的名諱。你……”
顧延風:“可汗不是外人,你如實回答?!?/p>
王映雪見顧延風首肯,便答道:“師從玉真子。”
顧延風又問道:“師妹,師父有兩把琴,一把在我下山時贈予我,喚作扶搖,另一把琴,我猜師父留給了你?!?/p>
王映雪回道:“不錯,師父將九霄琴給了我。”
顧延風:“師父傳你聽雨劍,此劍可藏于腰間?!?/p>
王映雪心中大驚,想著:這顧延風是要將我的底細全部兜干凈嗎?怨懟地望了顧延風一眼,徐徐起身,從腰間抽出聽雨劍,道:“聽雨劍在此。”
延修可汗看著眼前二人一唱一和,天衣無縫,也不好強人所難,悻悻道:“既然如此,軍師,你為何又管軍備要了一張羊毛毯子,美人當前,你真是太不解風情了?!?/p>
王映雪臉上浮起紅暈,心中暗罵道:連這么小的事都傳到可汗的耳朵里,看來顧延風身邊耳目眾多。這么想著,又覺自己平日行事還不夠小心謹慎。
顧延風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猶豫了一會,道:“大戰在即,我恐自己留戀溫柔鄉,是故想在大戰凱旋之后再迎娶師妹?!?/p>
延修可汗臉上不明所以,心想:你們二人一唱一和,我怎知你們是否事前串通。又想:好你個顧延風,平日一副漢人做派,不近女色,現下真來個絕色美人,你倒是比我下手還快。越這么想著,心中越發不痛快,遂決定狠狠作弄二人一番,管你們是真情真義,還是虛與委蛇,都得給我現出原形。
延修可汗笑道:“軍師,此次作戰我們勝券在握,也不必等作戰之后了,本汗做主,今日你就娶你師妹,全軍給你們作見證,將士們很久沒快活了,剛好借此犒勞三軍?!?/p>
王映雪聽延修可汗那么說,當下慌了,覺得自己闖了大禍,怯生生地望向顧延風。但見顧延風,單膝跪下道:“謝可汗?!?/p>
王映雪呆愣愣地望著顧延風,心想:他這是答應了?!
王映雪腦子混亂,有些慌張地跟在顧延風的身后,回帳的路上,一直有人跟隨,王映雪找不到時機說話,等到回了帳內,四下無人,才語氣頗為幽怨道:“師兄,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p>
顧延風嘆了一口氣,在案前坐下,獨自倒了一杯酒,道:“你只是想跟我說對不起?”
王映雪連忙解釋道:“師兄,情況緊急,那可汗要……”王映雪到底沒有繼續說出口,停了許久才道:“我也是沒有辦法才那么說的。”
顧延風:“我知道?!?/p>
王映雪見顧延風語氣緩和了些,道:“師兄,那我們后面怎么辦?真的要辦婚禮嗎?”
顧延風語氣中含了一絲自我嘲諷:“映雪,你真是,有事相求就師兄長,師兄短地叫我。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們這師兄妹的情分有多深呢?!?/p>
王映雪見顧延風打岔,心中不免焦急,道:“你別打岔,快告訴我后面要怎么辦?”
顧延風上上下下打量起王映雪,反問道:“師妹冰雪聰明,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王映雪不覺嘟起嘴,有些生氣道:“你是軍師,你說了算。我又不了解你們可汗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顧延風笑道:“你當真不知?”停頓了片刻,接著道:“可汗還是不相信我們,這是要坐實我們的關系,若是你我不成婚,你就等著人將你抬到可汗的帳內。你覺得可汗會放過你這么個美人?”
王映雪明顯露出了為難之色,想著:當務之急是先在軍營里面穩住,權宜之計,權宜之計,救出阿意才是重中之重。便道:“那也只好如此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