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雪躺在床上,在張之意褪去外衣之際,從枕邊拿了一顆安神丸,含在嘴里,然后在張之意俯身吻下來時,將這安神丸渡到張之意的口中,道:“此是南疆來的蜜丸,愿我們從此甜甜蜜蜜,長相廝守……”
張之意并未多想,以為這蜜丸是增添情趣之用,便將安神丸吞入下,只是下一瞬便陷入了昏迷,倒在了王映雪的懷中。
張之意徹夜未歸,待到第二日出征之時,張業仍然未見其蹤影,然而出征在即,又有圣上和群臣相送,只好瞞著眾人先行率部出發。
王映雪每日憂心忡忡,不知如何面對張之意,只好隨意找了個借口去神仙居暫住。待到三日后,張之意才醒來,只覺得渾身酸軟,似乎睡了很久。張之意還未睜開眼時,先伸手去摸身側,但身側無人,心中不由疑惑,對于之前種種,更是記得迷迷糊糊,從床上起來,穿好衣衫,推門出去,發現已經是下午,連忙找小廝詢問時日,這才發覺自己已經昏睡了整整三日,便急匆匆地往將軍府趕去。
將軍夫人見張之意三日后才匆匆歸來,怒道:“意兒,你自小守禮克制,這幾日你去了哪里?你父親兩日前就出征了,你怎么現在才回來?”
張之意想到王映雪先前所為,心中情緒復雜,又不知該如何向自己的母親解釋,只道:“母親,我立刻啟程,總能追上父親。”說罷,單人騎馬便往城門去。
王映雪自知能拖住張之意一時,不能拖住他一世,若是他仍然執意出征,只能寄希望于后面能夠從敵營救出他來。
之后很長一段時日王映雪總是過得心不在焉,時時都抱著一絲期望,期望張之意能夠平安歸來,然而,數月后,京城到處傳言張業戰死,其子張之意摔部投敵。王映雪派人去將軍府盯著,等抄沒將軍府的官差離去,便親自去接將軍夫人。
將軍夫人見門口馬車上下來一女子,身材窈窕,氣質脫俗,便對著秋月道:“我們將軍府蒙難,人人避之不及,怎么還有人在門口等候?”
王映雪連忙上前,行了一禮,道:“張夫人,我是蘇晴雪,家住城東蘇宅,與阿意是舊友,特意來此接您。”
將軍夫人又細細打量了王映雪一番,回道:“這位姑娘,你是意兒的舊友,怎么從未聽意兒提起過?你在這等我做什么?”
王映雪:“張夫人,此處不宜說話,請上馬車,隨我換個地方。”
將軍夫人猶豫了一會,想著:現在只剩自己這個老朽,還怕被人誆騙了去。便在秋月的攙扶下上了王映雪的馬車。
王映雪命令車夫往蘇宅去,等確定后面無人跟隨之后,才道:“張夫人,你可知阿意為何遲了兩日出征?不瞞您,是因為我故意拖延的緣故。”
將軍夫人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問道:“蘇姑娘,我見你大方得體,為何故意拖延,是知道什么內情嗎?”
王映雪嘆了一口氣,道:“張夫人,我確實不希望阿意這次出征,但是阿意堅決要去,我也無法阻攔。只能另尋方法解救。”
將軍夫人搖了搖頭,道:“你一介女流,如何解救?”停頓了一下,又道:“你來接我,是已經有了打算了嗎?”
王映雪:“我不相信阿意會叛國,我要找到他,救他出來。只是在此之前,我要向您討要一個人。”
將軍夫人問道:“何人?”
王映雪:“沈羽。”
將軍夫人臉上滿是疑惑之色:“你連沈羽也認識?”
王映雪回道:“不認識,聽阿意提過,是將軍府的舊人,關鍵時刻可托付。”
將軍夫人:“看來蘇姑娘與意兒的交情匪淺,只是你如何去塞北?你有多少把握?你可知戰場上有多么殘酷?”見王映雪沉默,又道:“蘇姑娘,我看出來你對意兒一往情深,想必意兒對蘇姑娘也如此,否則他不會出征前去找你,又對你放下戒備。”
王映雪回道:“張夫人,你不必相勸,我已經決定了,等我將您安置妥當,便出發北上。”
將軍夫人見王映雪十分堅決,心中仍然不忍,勸道:“你可知你此去九死一生,即使這樣也要去嗎?”
王映雪點了點頭,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堅毅:“我要去,請張夫人成全。”
將軍夫人聞言也不再相勸,在蘇宅安置之后,便將沈羽引薦給了王映雪。王映雪對著沈羽一拜,道:“沈大哥,此去塞北,拜托了。”
沈羽見王映雪如此,趕緊回了一禮,道:“蘇姑娘高義,為了將軍府的清白,在下萬死不辭。”
王映雪又拿出了一卷塞北的地圖,以及一個自制的小型司南交給沈羽:“我們此去,需要這兩件東西。”
沈羽打開地圖,被地圖的精細程度震驚,道:“這圖如此細致,想必蘇姑娘費了很多心思。”
王映雪:“我精選了二十余人,由沈大哥統領,我們喬裝成去塞北的商隊,通關文書之類的我已經提前打點好了,這些運輸的貨物我也在一月前開始準備,并無破綻。”
沈羽不由對王映雪周密的準備和計劃發出贊許:“蘇姑娘心細如塵,事事周全,我相信此行一定可以將少將軍救回來。”
王映雪與沈羽等人即刻出發,連行十幾日,到達了邊關重地——嘉陵城,這里一副破敗之象,但凡有些門路的百姓都已經南下出逃。守軍也是人心惶惶,城中人人都說蠻族胡人很快就會破城而入,到時一定會屠城。
王映雪早就對這些有所預料,反倒是沈羽面色沉重,嘆道:“沒想到這嘉陵城如此破敗,難怪會戰敗。”
王映雪拍了怕沈羽的肩膀,道:“沈大哥,時間緊迫,我們在嘉陵城暫時修整一下,等明日去蘭河?”
沈羽問道:“蘇姑娘,為何你一直目標這么明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總覺得這一路來,事事在你的預料之中。”
王映雪早就想好了措辭,道:“沈大哥,我師父是位隱世高人,所以我懂得些岐黃之術,可以知道大致方位,測出吉兇。”
這一路來,沈羽都對王映雪佩服不已,道:“難怪蘇姑娘如此高深莫測。”思索了片刻,又問道:“在下一直有個問題想問,蘇姑娘與少將軍之間是有什么淵源嗎?值得蘇姑娘做到如此地步?”
王映雪不愿過多解釋,但又不想誆騙沈羽,便道:“大抵是因為他對我也是如此吧,如今將軍府有難,他又生死未卜,我怎么能袖手旁觀。”
許是在行程上比上一次要快,出發去蘭河的路途并未遇到沙塵暴,王映雪借著司南指示的方向,不到三日便進入了蘭河城。蘭河城內欣欣向榮,王映雪找了當地的向導,在距離蘭河大營最近的鎮住下,等到了客棧,王映雪拉過沈羽道:“沈大哥,我今日看蘭河城內張榜搜羅美女,上面還蓋著官印,應該是招募勞軍的女子,我看這是潛入敵營的絕佳機會,不能錯過。”
沈羽臉上露出猶豫之色,道:“蘇姑娘,你打算一人潛入敵營?這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王映雪笑了笑,回道:“沈大哥多慮了,你看這招募的以漢人女子為先,且對身形樣貌諸多要求,若是我猜得不錯,應該不是尋常營妓,而是……”
沈羽點了點頭,道:“蘇姑娘的意思,是這些女子可能是送給少將軍的?”
王映雪:“只能說這種可能性比較大,即使不是,我也有足夠的能力自保。等我潛入敵營,我會想辦法將少將軍的消息傳遞出來,到時我們里應外合,一定可以成功救人出來。”
沈羽回道:“此計甚好,只是要蘇姑娘涉險。”說罷,起身一拜,道:“若是蘇姑娘覺得危險,切勿逞強,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
王映雪回了一禮,道:“我心中有數,沈大哥,你等我消息。”
王映雪第二日便與沈羽唱了一出雙簧,沈羽便將王映雪以高價賣到了蘭河軍營。王映雪進入軍營后,便被與其他女子安排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內。
從進入軍營那時起,王映雪便一路留意各個軍帳的位置,又留意各個守衛士兵的輪換時刻。因為每日出行受限,所行之處的范圍也有限,王映雪只能憑著記憶,猜測可汗大營,張之意被囚禁的位置,以及顧延風軍帳的位置。就這么過了三日,還是沒有被召見,王映雪不免心中有些著急,為了有更多的時間籌謀,王映雪決定主動出擊。
王映雪用攜帶的銀兩賄賂采選的女官,道:“姐姐,我淪落到這軍營若不為自己籌謀,恐怕久無出頭之日,若是淪為軍妓,便生不如死。還請姐姐替我出出主意,讓我早日見到軍中的大人物,若是能夠被選中,一定不忘姐姐的幫扶之恩。”說罷悄悄將銀錢塞在女官的手中。
那女官見王映雪樣貌非凡,被選中只是時間問題,心想不如就做了這順水人情,便道:“今日我會將采選的號牌替換,無論選中誰,都讓你去,你記住了,機靈點,別露出馬腳。”
王映雪笑道:“姐姐放心。”
王映雪等到天黑,果然被通知沐浴,心中暗喜,換上了侍女拿的衣服,又趁人不備將聽雨劍別在腰間,便裹上披風隨著女官去囚禁張之意的軍帳。王映雪知道此去途中一定會經過顧延風的軍帳,等路過之時,正巧聽得顧延風與人說話的聲音,便故意沖出隨行的人,向顧延風軍帳的方向跑去。隨行的人大驚,道:“你干什么?”卻見王映雪已經跑開了幾米遠,才覺不對,對著王映雪的方向喊道:“有人要逃,快來人!快來人!”
王映雪被趕來支援的士兵阻攔,巧施輕功避讓,直直地往顧延風的軍帳去。顧延風聽到外面的動靜,正欲出來查看,卻被一女子沖撞,本能地伸手將人抓住。王映雪抬眸與之對視,發現抓住自己的正是顧延風,心中松了一口氣。顧延風垂眸,見到的熟悉的臉龐,心中大驚,問道:“王姑娘,你怎么會在這里?”
王映雪掩飾心中竊喜,故作慌亂,低聲道:“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