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雪再次醒來的時候,仿佛身心都遭受了巨創,眼中還不自覺地流出淚來。云兒見王映雪睡著睡著,怎么還哭了起來,連忙問道:“小姐,你怎么了?”
王映雪睜開眼來,發現周圍與前兩次完全不同,自己正趴在臥房的桌子上,連忙問道:“云兒,現在是什么時候?我怎么在這里?”
云兒回道:“小姐,你是睡糊涂了嗎?你說有點困,小睡一會,一會我們去天香樓,馬車都備好了。”
王映雪震驚道:“你說什么,去天香樓?”
云兒滿臉疑惑:“前些日子,淑妃娘娘派人來,小姐不是答應要去天香樓了嗎?”
王映雪心里想著:這次時間怎么提前了?是因為死亡的時間推遲的緣故嗎?算算時間,從京城前往塞北,到達蘭河,營救阿意,雖然一切都很順利,相較于前一次,確實是晚了好幾日,所以只要我死的越遲,穿書的起始時間就可以前移嗎?
云兒見王映雪不說話,目光有些呆滯,問道:“小姐,我們現在還去天香樓嗎?”
王映雪思緒有些亂,對著云兒道:“今日不去了,我身子不舒服?!?/p>
云兒又道:“可是淑妃娘娘指名今日去……”
王映雪嘆了一口氣,想著:現在才沒有心思去管什么淑妃娘娘,李成祉的渾水也不想趟,愛怎么樣怎么樣,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要回絕淑妃娘娘有何難,王映雪思索了一會,對著云兒道:“你找人去搞個馬蜂窩。”
云兒問道:“小姐,搞那個做什么?”
王映雪:“你別問,快去。”
云兒嘟噥著嘴,自言自語道:“小姐怎么一醒來就奇奇怪怪的?”一邊往后院找小廝去弄馬蜂窩。
不到一個時辰,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廝,臉上、手上紅腫了幾處,似乎剛剛被馬蜂咬了,正用簍子裝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來復命。云兒躲得遠遠的,聽著著馬蜂嗡嗡聲,心中恐懼,隔著門叫喚道:“小姐,小姐,你要的馬蜂窩來了?!?/p>
王映雪推開門,看到小廝弄了個這么大的馬蜂窩,也是一愣:“行了,就將這馬蜂窩掛我院子的那棵樹上?!?/p>
小廝聞言照辦。云兒十分不解,躲躲閃閃跑到王映雪的身旁,問道:“小姐,你怎么把馬蜂窩放在自己院子里,這要是被蟄了可怎么辦?”
王映雪回道:“既然要違背淑妃娘娘的意思,自然是要吃些苦頭的?!痹苾郝勓裕裁靼琢诉^來,剛要說話,只見王映雪已經走到了那棵樹下。
王映雪仰起頭,將臉對著那馬蜂窩,嘴角隱隱一絲笑意,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王映雪已經感受到臉上好幾處疼痛,火辣辣的。然后便回屋去了,對著鏡子一看,原本雪白的臉上,已經腫了好幾處,且有越腫越大的趨勢,本來花容月貌的小臉,早見不得原先面目。云兒走過來,看著王映雪這番模樣,有些心疼:“小姐,你可真是個狠人。怎么對得自己下得如此之手?!?/p>
王映雪回道:“云兒,你去找父親,告訴他我毀容了,再去不得那天香樓?!?/p>
云兒嗯了一聲,便匆匆跑去找王道遠,還沒進門,便大聲喊道:“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王道遠見云兒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樣,問道:“云兒,你瞎嚷嚷什么?什么不好了?!?/p>
云兒上氣不接下氣,回道:“老爺,小姐讓院子里突然出現的馬蜂蟄了,現在面目全非,恐怕無法去天香樓了?!?/p>
王道遠聞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便親自往王映雪的臥房去,剛推進門,便聽到王映雪嗚咽的聲音,等上前去看,卻見王映雪拿絲帕遮住臉,連忙柔聲問道:“雪兒,你怎么了?讓為父看看你的臉?!?/p>
王映雪故作悲戚,哽咽道:“父親,雪兒無顏面對父親?!?/p>
王道遠本還不信,伸手去拉王映雪的絲帕,卻見王映雪原本精致的臉蛋已經腫的如銀盤一般,紅腫之處紛紛鼓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容,不免疼惜道:“雪兒,怎么會這樣?”
王映雪:“我本要準備出門,走到那院子的樹下,忽聽嗡嗡聲,便抬頭望,只是不留神,那馬蜂便朝著我沖下來,我躲閃不及,被蟄了好幾口,只這一會功夫,臉就腫成了這樣?!?/p>
王道遠:“雪兒莫急,我去請大夫,等養些時日,你就會恢復如初?!?/p>
王映雪點點頭,問道:“可淑妃娘娘那該如何交待?”
王道遠:“我本就不愿答應這事,現在正好可以回絕了?!?/p>
等王道遠離去,王映雪又叫來云兒:“等會大夫來了,你再幫我去辦一件事?”
云兒:“小姐,何事?”
王映雪:“你給那大夫一些銀錢,讓他給我治病之后,散播尚書府千金被馬蜂蟄的毀了容,最好散播的整個京城都知道。”
云兒不解:“小姐,你這是為什么?這不是給自己抹黑嗎?”
王映雪:“這不是抹黑,這是自救。你現在不懂,以后會懂的?!?/p>
云兒點點頭,等大夫看診之后就故意給了大夫銀錢,散播謠言。
這邊,因為王映雪并未按照約定出現在天香樓,淑妃娘娘的計劃落了空,李成祉安然從天香樓出來。淑妃娘娘得知王映雪被馬蜂蟄的毀了容,本來不信,以為是使得什么計策,想著女子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便派人去打探,那探子見了王映雪真容,又上前細細查驗,才回稟了淑妃娘娘,是故淑妃娘娘雖然心中不滿,也無處發作。
本來馬蜂蟄的傷口,幾日便可慢慢退下,但是王映雪想起后面的賞花宴,心下一橫,不如將這毀容一直裝下去,讓淑妃娘娘徹底打消指婚的念頭。王映雪查了醫書,自己配了幾幅相沖的藥,偷偷服用,本來已經漸漸好的臉,突然又開始紅腫,甚至有潰爛的趨勢。
王映雪故意戴著面紗上街,又故意在人多的地方,設計面紗被吹落的戲碼,后又買通乞丐,編唱尚書府千金被馬蜂蟄又遇庸醫誤診,臉上紅腫潰爛,徹徹底底毀了容貌,人人見而避之。一時間,王映雪被冠以京城第一丑女的稱號。
王道遠見人人非議自己的女兒,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擔心王映雪為此想不開,所以當王映雪提出要女扮男裝去齊魯找弟弟子晉一起求學的時候,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王映雪換上男裝,又戴著黑紗遮掩的帽子,在忠叔等人的護送一下,去了齊魯。此去齊魯一切都還算順利,王映雪拿著王道遠親筆寫的拜帖留在圣賢書院,化名子隱。王道遠怕女兒為難,特意在拜帖中標注,其子身體羸弱,臉又毀容,自卑內向,不宜與他人同住。正因此,王映雪得以破例在西廂房住單間。
王映雪剛剛落下腳,子晉就偷偷躲在其房門外,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王映雪便招呼子晉進來,道:“晉兒,你不認得姐姐了?”
子晉四顧無人,快速進入房內,又關上門,才道:“我說我什么時候多了個哥哥?對了,姐姐,你怎么穿成這樣混進來。還有,你的臉……”
王映雪笑了笑,抓過子晉的手,在自己潰爛的臉上一抹,竟然直接將那爛皮摸了下來,露出底下細膩的膚色。子晉大驚,道:“姐姐,你這臉根本沒有毀容!”
王映雪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笑了笑,回道:“子晉,這只是掩人耳目的小伎倆。只要人人都知我子隱毀了容貌,人人便會嫌惡我,不與我親近,自然也不會發現我的女兒身。”
子晉點了點頭,道:“姐姐,你還是如小時候那般,鬼主意多。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替姐姐保守秘密的?!?/p>
王映雪:“我放心的很。不過晉兒,我此行真正的目的,不是到圣賢書院求學,而是去凌云峰見我的師父?!?/p>
子晉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道:“姐姐,你什么時候在凌云峰有師父了?你不是頭一次來圣賢書院嗎?”
王映雪回道:“我師父是隱世高人,我在很小的時候拜的師,也是前不久才得知師父隱居在凌云峰上?!?/p>
子晉連忙道:“姐姐,那么神秘,你也帶我去見見唄?!?/p>
王映雪:“不可,我師父不見生人。這件事情你還需為我保密?!?/p>
子晉點點頭答應,后又與王映雪聊了一些家常便離去了。
王映雪尋了機會,便獨自往凌云峰去,熟練地在靜室找到機關,然后從暗道往下,一路找到了出口,在瀑布底下將臉上的偽裝清洗干凈,便從瀑布下一路往密林深處,終于到了定風波。王映雪在定風波門口徘徊了很久,猶豫該如何跟玉真子交待,不知道玉真子會不會因為自己重新穿書而忘記先前種種。正當此時,定風波的門突然打開,里面傳來一聲厚重悠遠的聲音:“映雪,你來了!”
只這一聲,王映雪便撲通跪了下來,眼中泛起淚光,那是一種被記住的感動,終于有人可以和自己一樣記住一切。王映雪哽咽道:“師父,徒兒回來了?!?/p>
玉真子親自出門來接,見到王映雪跪在地上,也是百感交集:“我見那聽雨劍、九霄琴又回來,知道你一定是又遇了難?!蓖nD了一下,問道:“現在是什么時候?”
王映雪起身回道:“師父,上次我見你之后,過了半年多,我就死了,現在又回到了我第一次穿書的時間線,應該是兩年多以前。相較于上一次我們見面,我提前了三個月左右?!?/p>
玉真子捋了捋胡須,道:“這么說,我又年輕了?!闭f罷,臉上浮起一絲無奈的笑,道:“也罷,對于我來說,這時間本來也沒什么意義。到是你,我等了兩百年,才遇到你,快說說你后面的際遇?!?/p>
王映雪嘆了一口氣,隨著玉真子進入院內,在一石桌旁坐下,一一將離開凌云峰之后的事說予其知。
玉真子聽罷,起身拍了拍王映雪的肩膀,道:“映雪,其實為師上一次就想勸你,莫再糾結這紅塵俗世,這里的人,你幫不了,也救不了。不如和為師一樣,在此隱居,管他山下的風云變幻?!?/p>
王映雪面色凝重,良久才回道:“師父,我需要時間去釋懷,可能我現在還做不到,但我一定會嘗試去做?!?/p>
玉真子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映雪,你愿意嘗試,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不急,你可以慢慢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