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樓一樓大廳，吳心石遇到了頭發擋到眼睛、胡子拉碴、憔悴成狗的李前進，又心疼又生氣，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爺們嗎，不就是離婚嗎，多大點兒事，走，跟老哥哥喝酒去。”

李前進忽然抱住吳心石，嚎啕大哭，就在人來人往的辦公樓一樓大廳哭得驚天動地。

吳心石反抱住他，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李前進一直沒有在泥石流事件的陰影中走出來。那天本來應該是他去現場驗收，因為感冒高燒，高尚尚替他去了，結果車被泥石流沖進深溝掩埋，高尚尚不但再也回不來，且尸骨無存。

李前進無法面對高大叔，打了報告要求出國工作。沒想到回國休假時，面對的是妻子坦蕩蕩的出軌，拎著行李敲開家門，挺著大肚子來開門的妻子后面站著一個男人，他扭頭就走了，在小區長凳上坐了一個多小時，散步的王醫生把他帶回家，像收留流浪狗一樣收留了他。

離婚手續是王醫生陪著他去辦的。從此，他就在王醫生家住了下來。

吳心石一直在項目上，知道李前進住在自己家里，還沒有打過照面。

大哭一場后接著大醉一場，李前進買了兩身新衣服，把自己收拾整齊利落，打報告要求回國工作。

在討論李前進的工作安排時，領導們出于憐憫，把他安排在經管部任副主任。生活算是穩定下來。

這是泥石流事件發生后的第五個初春。

一天晚上，李前進加班到十點，回到小區時，看到門口站著一個抱孩子的女子有點兒像錢錦，四年多不見，他不敢確認是不是，試探著叫了一聲：“錢錦”。

錢錦回頭看了他一眼，燈光昏暗，沒有認出他來。

確認是錢錦后，他問了一句這么晚為什么不回家。得知是孩子發燒要去醫院時，他心里又感受了那種生死相隔的感受，比面對妻子出軌的尷尬狀況還要難受，心都被撕裂了。郭偉為了救錢錦而死，尸骨未寒，錢錦的孩子卻這么大了，他當時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覺得自己活著沒有什么意思了。

回到家里，正在看電視的王醫生看他臉色蒼白，眼睛無神，問他怎么了。他抱著頭坐在沙發角上，悶聲悶氣地說：“我不想活了。”

王醫生罵了他一句，接著問他了遇到什么事，他才知道錢錦抱的是她和郭偉的孩子。

第二天下午，他帶著禮物到幼兒園找到了郭念月，牽著郭念月的小手，看著和郭偉相似的圓臉和眼睛，他的心里說不出是喜是悲，還是有喜有悲。小朋友們嚷著：“念念，這是你爸爸嗎？”

郭念月眼睛里充滿期待，問道：“叔叔，你是我爸爸嗎？”

李前進哽咽著答道：“是，我是你爸爸。”

下午放學時，他按照和郭念月的約定去接她，遇到了錢錦。

郭念月興奮地對錢錦說：“媽媽你看，除了照片爸爸，我還有一個活的爸爸。”

錢錦對他微微笑了一下，沒有否認。

錢錦去項目后，李前進每天下午接郭念月，風雨無阻。過了幾個月，天氣不好時，他早晨就先到郭偉父母家接上郭念月再送到幼兒園。

為了接送和帶郭念月出行方便，李前進買了一輛七座的車，周末就帶著王醫生、郭偉父母、錢錦父母和郭念月到處游玩。

人的潛能是無限的，他不僅熟悉了照顧孩子的一套流程，還學會了梳辮子，能編出不同的花樣，郭念月每天早晨像點菜一樣點梳哪一種。幼兒園的小女孩兒們都羨慕念念有一個會編辮子的爸爸。

眼看著郭念月越來越黏他，郭偉父母和王醫生反復暗示、明示他追求錢錦。

三個月后，等錢錦從項目上回來休假，面對的就是好幾家期待的眼神。尤其是母親，勸她考慮一下李前進，邊說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