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學習小組
在那個貧瘠的小村子,十幾年前,每家幾乎都有一兒一女,而且通常是一姐一弟。小時候,如果認識一個男孩,我總會下意識問:“你姐讀幾年級?”這幾乎成了習慣——默認他一定有姐姐。其實,有時候不止一個,有的家里甚至有三個、四個姐姐。
而我媽由于外婆沒有兒子,把剛出生的我弟送去了外婆家養育,于是我成了村里好多女孩都羨慕的“獨生女”。羨慕歸羨慕,我知我不是。家里的寵愛不偏不倚地流向遙遠的外婆家;包括我,我也會在吃到任何好吃的東西第一時間想分享給弟弟,那時候夏天把雪糕放在書包里想帶給弟弟吃,結果走到半路化了一書包的水。
獨生女不會被教育疼愛弟弟,但是我會。我從小受到的教育是疼愛弟弟,我長大了掙錢也是要給弟弟花。
如今想來笑到掉眼淚的那些話,曾經真的一年一年灌輸進我稚嫩的思想里。
那個貧瘠的小村落里,總有一所破舊、生源稀少的小學。我的學前班、一、二年級都是在那里度過的。
我小時候是一個霸道、嬌氣又愛哭的女孩,我知道這很討人厭,但是長大以后,當我真的長成一個總為他人考慮又不那么輕易掉眼淚的大人時,我卻無比懷念她。
二年級時,四季小學三四五年級被砍,只剩二年級。我們班只有九個人。升三年級時,整個學校不到三十人,大家都轉學了。我和季雪、季鋒去了新橋小學,那是另一個稍大點的村小學,人多得讓我有些不適應。
三年級我和季鋒做同桌,后桌坐著一個真正的獨生女。她驕縱任性,毫不在意后果。我們當年課桌的洞都壞了,放不了書包,只能用膠帶和毛線纏繞成“架子”。
老師常夸我們幾個轉學生,那獨生女司晴卻不樂意,常常把課桌往前擠,擠得我只剩十公分座位。家長投訴老師也沒用,于是我和她漸漸吵起來,勢不兩立。
沒多久,她剪斷了我課桌洞里所有毛線,導致我上課只能背著書包。
雖然四季小學人數少,但老師教得認真,人少也許是優勢。我們三人占了班里前三名,成績不錯。
當時我還沒注意到,有個皮膚白皙的女孩一直看著我,后來她走過來,笑著禮貌地問:“江南,我可以跟你組隊嗎?”
“組隊?”當時我正和季雪聊的開心,突然回頭看見她,我連名字也叫不上來。
“老師說組成學習小隊,可以拿獎學金。”她說完,我隱約想起昨天放學鈴響的時候老師急切而隨便地提起的什么學習小隊什么獎學金的事情。
“南南,你跟季鋒組隊穩贏。”季雪笑得有點酸,“一個第一一個第二。”
那個女孩突然有些著急,依然面帶笑意,像推銷一件產品似地問我:“我以前一直是這個班里的第一名,如果你愿意跟我組隊的話,我們小組一定會拿第一。”
“第一有五百獎學金。”季雪和一旁的同學開始討論這件本不起眼的事。當年沒有人知道獎學金離自己有多近,以為這種新潮的玩意兒只有大城市才有,以為即使朝那個方向去努力最終也會像投稿給省教育廳的征文一樣杳無音訊。
她很缺錢嗎?我當時想,但是沒有問。盡管當時我自己也只是處于溫飽水平,卻從不覺得自己缺什么。而她看起來也不像缺什么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她笑得很真誠,我想和她成為朋友。
“陳睡。”她回答著,仍在等我的答案,這對她似乎很重要。
“好。我答應你。”
“那就這么說定了。”她伸過來一只小拇指跟我拉鉤為契。
等她走后,季雪機靈鬼怪地問我,“按上次的成績,你倆總分還沒有我和季鋒多。你不怕輸啊常勝將軍?”
被她這么一叫,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平心而論,我一直以來取得良好成績、拾金不昧都是源自我的虛榮心,我喜歡被人捧著。
那個年代的女性其實非常矛盾,我的外婆也不例外。她既疼愛我又壓迫我;有時候我想她疼我是因為血緣關系還是因為我是一個能讓他們在村里抬起頭的小孩,或者因為我勤快、懂事、孝順、疼弟弟——總之,她夸我。當年的問題當年并沒有得到答案,隨之而來的是,當我因為取得第一名沾沾自喜,弟弟只能在中游打醬油,外婆直接怒斥我:“看你考個第一驕傲成什么了?”我忘不了她的白眼,卻也依然能在日后無數個時刻里得到她給我留的糕點餅干牛奶和舍不得吃的任何東西。唯一得不到的,才是我最想得到的。
外婆家離新橋小學非常近,我和陳睡組成學習小組后,有一次邀請她來我外婆家。她乖乖坐在外婆家院子里的大圓桌旁,寫一張又一張試卷,我沒有關注大人眼里的細節,只是覺得有朋友來外婆家,我上躥下跳激動地像只猴子。
那是夏天,太陽很晚才落下去,外婆拉一下懸垂在墻壁上的燈繩,將院子里的燈打開,散落在試卷上昏黃的光像是在遙遠的夢里。外婆問陳睡:“睡睡,你不回家,家里人不找你嗎?”
她搖搖頭說不找。然后寫完筆下最后一道大題就收拾東西迅速離開了。我當時還未婚的二姨騎著電動車說要送她回家,她一溜煙兒跑了,說不麻煩。
她走以后,外婆說她精。這個詞也許是褒義,畢竟是夸人聰明機靈。但當時我偷偷跟陳睡學話的時候,她不太高興,但也沒反駁。她幾乎從來不反駁什么,她的心事喜歡藏在心里,即使我們認識十幾年,我也無法窺見她的心事。
有一次體育課自由活動我們閑聊,我問她:“學習小組獎學金是每年都有嗎?”
“這是第一年。”她繼續說:“獎學金名稱是:快醒醒。是新橋小學一位畢業生設立的。不多,因為她現在還在讀大學,是兼職掙的錢。但其實,對于貧困生來說,一學期的伙食費夠了。其他的,我也了解不多。”
在物價還是論一毛兩毛的年代的確不算太少。
她忽然坦誠地跟我說:“江南,其實我跟你一組是怕你跟季鋒一組。”
我抬頭驚愕看著她。
“那樣你們肯定是第一,我就沒戲了。”陳睡說完笑笑,就離開去踢鍵子了。
我當時覺得很喜歡她,正因為這是我外婆和我媽媽口中的機靈。
因為都是相鄰的村子,八卦傳播的廣度、深度和速度都叫人聞風喪膽。我偶爾能聽別人講到陳睡的家庭,一點點片段串起一個完整的故事,我才清楚為何陳睡如此重視那筆獎學金。
陳睡上學比較晚,由于她是村里一對不能生育的夫妻撿來的孩子,撿回來一年后,養母奇跡般有了身孕,生了一個兒子。于是夫妻要把撿來的陳睡遺棄或者送走,但是村里有個算命先生,是那種方圓十里都排著隊來看的等級,算命先生說:“不是你兩人命中有子,是這女娃命中有兄弟啊。”一句不知真假的話,使得年僅一歲多的陳睡沒有被再次遺棄。
盡管如此,優待轉瞬即逝。陳睡是一個非常爭氣的小孩,上學以來一直是第一,卻面臨著養母的苛責與逼迫——逼迫她退學。
零幾年的時候,九年義務教育已經普及,但是陳睡二年級那年忽然從學校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老師登門拜訪也被養父母轟了出來。直到后來校長拿著陳睡的一篇作文,關于“我的媽媽”的一篇作文,看的鄰居們都眼淚滂沱。校長是附近比較有聲望的大爺,養父母也就這樣放了陳睡一馬。但是她后來的日子更加不好過。
陳睡說:“那天聽到老師說獎學金,我覺得生活一下就有盼頭了。”
“我們一定會贏。”
“我想讓我媽開心。如果我能拿到500塊錢。”陳睡說著,語氣突然弱了下去。
“那就一起努力呀。”我拉起她的手,從夏日夕陽覆蓋的堤壩上跑下來,一路生風,笑著呼喊著,路兩側是臭哄哄的荊條樹,我們互相追趕、熱烈自由。
2、你總是贏的那一方
毫不客氣地說,我早知道我們會贏。我有一種預感,陳睡一定會是贏的那一方。
同齡的小孩并沒有開竅的,彼時都十分貪玩。陳睡給我一種小大人的覺悟,她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使是對于二十幾歲的大人,這也是非常難得的。
所以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陳睡做不到的事,只是時間早晚問題。但是我低估了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她可以脫離出去,但是情感的糾纏卻無法一下子就斬斷。
在三年級的期末考之前,季鋒突然轉學了。他轉學去了縣城最好的一所小學,那是那時候我不敢想的事情,我一路按部就班、踩著大多數人的腳印走著。
季鋒的轉學直接導致我們拿獎學金成為板上釘釘的事情。
季雪的成績從這次期末考了第五以后,四五六年級一路下滑。她很討厭班里的一個帶頭打架的男生,但是因為她長得非常漂亮,總是很受困擾。
季雪的個子竄的很快,我和陳睡一直保持著班里最矮的記錄,所以我們的座位離得越來越遠。后來的小學生涯里,我一直和陳睡做同桌,我們互相鼓勵,兩個人始終沒有把前兩名讓給別人過。
我們那屆是當地農村小學第一屆六年制。六年級那年有個長得很像蘇有朋的男孩子總是喜歡跟我們打打鬧鬧,明明當時跟他當了好幾年同學,六年級聽到他的名字依然陌生的懷疑是不是位轉學生。
當時冬天,我和陳睡碰巧都有一件同樣的綠襖,黑色褲子和紅色的棉鞋。那樣的打扮直到今天我還歷歷在目,我回想起六年級的冬天,記憶里全是這個身影。
我們一起上學,路上所遇的村頭大媽們笑著看我們然后大聲討論我們倆是不是雙胞胎。說實話當時我很開心,因為我扭頭看看陳睡,她越來越漂亮,此刻我身側的小姑娘皮膚很白,眼睛是微微的狐貍眼,頭發柔順,我有時候都挪不開眼。
可是每當別人說我們是雙胞胎的時候,她就十分不開心,微微蹙眉盯著她們,然后迅速離開。
于是我漸漸知道,她討厭被說像誰,但她很少反駁,面有慍色而不吱聲是她一貫的神態。
那個像蘇有朋的男孩子一路追著我們到壩子口,然后分道揚鑣各回各家。
“其實有時候和盛昕一起玩挺有意思的。”陳睡說的時候,我心里一驚。我那時候幼稚地要命,口是心非地說討厭他跟著我們。
“我沒感覺。”我還無法自然地掩飾內心的情感,簡短的回復之后我就垂著腦袋趕著回家的路,一摸口袋,是一張厚厚的紙,我忽地想起剛剛盛昕偷偷塞進我口袋里,有些激動,有些開心,然后一路上蹦蹦跳跳地回家了,陳睡見我如此,摸不著頭腦,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到家,我就扔下書包,一溜煙躲在房間里把口袋里的紙掏出來,是一張被折了好幾下的粉色印著白色千紙鶴的紙,我的心撲通撲通跳著,腳邊的小貓貼著我的腿撒嬌,我心里美美地想著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書便激動地臉頰發紅,我打開這封不太正式的信,第一句是:江南你好,我是盛昕。
“因為喜歡你,所以這段時間和你們相處很開心。但是漸漸地,我發現我喜歡上陳睡了,她比你更.......”
信還沒有看完,很快我因害羞產生的臉紅就變成了羞憤,腦袋嗡嗡的。
粗略看了一遍,小貓還在喵喵叫等我喂它吃火腿腸。我的臉頰滾燙,心里十分難受,急忙將那封信撕掉扔在垃圾桶里,我的心也沉下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因為一個男生如此難受。
第二天我假裝一切如常,而盛昕對我的態度忽然降至冰點。他會跟著我和陳睡一起玩,但是只與陳睡有互動,而且十分自然,他的心里自然是沒有任何波動的,只是我情緒低落,于是我跟陳睡說不舒服,轉身就回教室了。
六年級的生活算不上愉快,于是我所期待的快樂只剩下等待每一次考試的結果。
陳睡說她很喜歡在學校的生活,只是初中,她養母怎么也不會讓她繼續讀了。她在學校里交了很多好朋友,有的女孩子是以欺負她為愛好而揚言與她是好朋友,她卻無所謂,她對疼痛的感知太不靈敏。但是不可否認,陳睡那個時候是我們班里人緣最好的人。
我通過一次又一次的第一名來麻痹自己,事實上我還沒有意識到,第一名得了太多次所以沒有第二名更能刺激我。于是小升初考試出成績的那天,位居七校榜首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別人。是陳睡。
和陳睡在錦華中學門口看成績的時候,我回頭看見盛昕遠遠地盯著這邊。我當時心里十分苦澀,我知道他在看陳睡,當然,我仍然抱有一絲念想,或許在看我呢?
我正癡心妄想著,盛昕就笑著走過來,我現在才感覺他長得很高,眉眼越來越俊朗,他似乎意識到我在看他,笑著跟我打了個招呼,我尷尬地無地自容,揮揮手扭頭假裝看榜單。身后是他跟陳睡說話:“我們陳睡果然了不得。”
陳睡回過頭,大方回應:“謝謝。你在幾班?”她問完,我豎著耳朵聽。
陳睡沒有顯得很高興,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一直在想怎么跟養母說繼續讀書。
“三班。”盛昕說著要從口袋里拿出一個什么東西,忽然被遠處的一群男生喊住:“盛昕!”
他停住動作,轉身朝那群人走去。我回頭看,那群男生眼生得很,不是我們學校的,不過其中有一個人好像以前跟盛昕玩得很好。
“在看什么呢?”
我回過神,迎上陳睡平靜的眼神,搖搖頭。
“那不是司晴嗎?”陳睡瞇著眼問了我一句。
我回頭看,想說什么,陳睡已經笑著走去打招呼,我看著她倆有說有笑,在司晴臉上出現了我從未見過的友好。
我愣在原地。
3、我們的中學時代開始了
我以全年級第四的成績分進了一班,我一面為不再是第一而覺得沒面子,一面又很開心能和陳睡在一個班級。我不知道那個暑假陳睡是怎么度過的,又是以什么為條件說服她的養母允許她繼續讀書,她開學的時候又黑又瘦,個子沒高多少,發型依舊是低馬尾,頭發長了不少,整個人的氣質跟以前有很大不同,少了幾分文氣,多了幾分干練。
第一次月考,我又一次爬到了年級第一。
說實話,上次看到陳睡是年級第一的時候我覺得那是她應該的。哪怕之前她從來沒考過第一,但是我總覺得她就是第一,她身上有一種勁,一種“我就是第一名”的勁。所以這次我又考到第一,便忽然生出一種“我不配”的脫離感。
陳睡考了年級第五,她拿到試卷后臉上就寫著不開心,她認真地看錯題,以一種我永遠達不到的認真程度。
課間,我和陳睡去新校園溜達,在鯉魚池邊遇見了三班的第一名,也是這次月考的第二名。班里不同小學的會互相討論誰和誰一個學校,哪個班的誰是自己小學的風云人物之類——毫無例外,那個女生和陳睡一樣,在年級里名聲大噪。
她叫常星。小麥膚色,身體修長,五官精致,美得讓人挪不開眼。也許因為美得過分,那時單一的審美使得好多人造謠她,起外號:老黑。
她剛開始會平和地跟別人說不喜歡這個外號,可不可以不這么叫她,但是沒有用。她后來生氣,依然沒有用。索性再后來就不管了,誰這么說她就充耳不聞,一心只想讀好書。她已經說服自己:那沒什么好在意的,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做好我自己就好了。
我和陳睡走過去鯉魚池的時候,她和她的好朋友田恬正坐在鯉魚池邊。見我們,便笑著打招呼:“江南!”
我愣了一下,怎么會認識我?我尷尬笑笑,陳睡和我說:“她就是三班第一,常星。”
我一邊驚訝于足不出門的陳睡怎么認識她,一邊笑著問常星:“我們認識嗎?”
“語文大神,誰不認得啊!”常星和田恬相視而笑,于是常星又問我:“你語文怎么考143的?”
說實話,當時只知道總分,我還不知道各科分數,我也被自己語文給驚到了。
可是像語文這種拿不準的科目,只要下次運氣沒這么好,我就不會再是第一。
四人交談了一整個課間,很明顯能感受到常星是一個有野心且勇敢的女孩。她會下課去找我要語文試卷對比看,她遇到難題敢去老師辦公室請教。這非常難得,對于當時的我們來說。對于當時的大部分人,承認想要好好學、去考個好學校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因為有巨大的風險考不上好的高中,大部分人覺得會被恥笑。
但是她異常勇敢。
我們從鯉魚池回來以后,陳睡就變得更加沉靜。她學起習來旁若無人,小小瘦瘦的身子縮了又縮,眼睛幾乎要貼在課桌上。
第二天中午,我們沒有一起上學。吃午飯的時候,她跑到我家說中午不一起了,她要去配眼鏡。
從那天以后,陳睡的努力程度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
當我聽她家后邊的鄰居說夜里一點上廁所看見她臥室的燈還亮著的時候,她已經無聲無息地努力了一年。
初一暑假過后,迎來初二。第一次月考,不自律的學生滿盤皆輸,我是其中之一。
陳睡,我心中唯一的,實至名歸的第一。
我從未因陳睡取得第一而心生嫉妒,對此事我的全部不快來自我媽。她拿我跟陳睡比,比來比去,只要我考不過她,回家就會挨罵,但是后來我一直沒有考過她。
除了這件傷心事之外,初二一開學,我就聽傳聞,盛昕和常星在一起了。
常星是年級第二。那時候全年級的老師同學都知道他們倆在談戀愛,但是老師似乎默許了,也許這就是好學生的特權之一。常星一直保持著萬年第二的成績,而盛昕奇跡般成績突飛猛進,班級名次僅靠常星。
也是這個時候,班里轉學來一位從上海回來的男生。那天他從進來站上講臺的時候,我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他美麗的像個女孩子,睫毛長長的,瘦瘦高高的。
他自我介紹的時候笑著,有一側酒窩。班里的女生都沸騰起來,小聲議論什么。然后老師就安排他到我后桌去了。我和陳睡的后桌只有一個調皮的男生劉梟,橫行霸道機靈鬼怪,霸占著兩個位置不愿意讓別人和他同桌,家離班級比學校宿舍還近。他半開玩笑嘟嘟囔囔地給轉學生讓了座。
我和陳睡的目光都跟著他從講臺上落下來。聽著后桌的動靜,我埋頭寫作業也越發不自在。
我一邊寫英語閱讀一邊分心聽著劉梟和他的對話。
“你叫.......許一然?”
他溫和回應:“宋翊然。”說罷,我聽見后桌傳來沙沙沙的寫字聲。
我扭頭往后看,他也笑著看著我,模樣呆呆的。陳睡見狀,也湊過來一起看。
其實,我們都不過是借著看名字的幌子想跟這個不太一樣的轉學生有些交集,他實在太吸引人的眼球了。
下課的時候,就聽著劉梟和他夸張地介紹了班里的情況,還帶他出去玩了一大圈。等到再次上自習課的時候,他就發現轉學耽誤的課程影響到他解題了。
劉梟裝模作樣地拿起他的試卷,說:“小宋別擔心啊,這個題我來看看。”他裝成一個老大爺的樣子瞇著眼瞅半天,然后求教陳睡:“學霸,這個題給我們小宋講講唄。”
陳睡正在和我一起做英語閱讀比賽,我剛寫完一道單項選擇,就看見陳睡接過去那張寫上了“宋翊然”的試卷。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有種什么不好的預感。
陳睡卻頭也沒抬,低馬尾因為扭頭而散落在右肩,額前散開的長發零落在眉眼旁,曬黑的印跡早已褪去,明眸皓齒,好像她和宋翊然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習慣性咬著筆帽,迅速在草稿紙上劃了幾下,瞄了一眼試卷左上角工整寫著的“宋翊然”三個字,轉身向斜后方,擦著我的左肩,給宋翊然講起了題。
講的時候,宋翊然還提出了幾個問題,陳睡負責地給他補習了一下錯過的內容,她講解得仔細,他也聽得認真。
劉梟在一旁起哄:“你倆可真配啊。”
陳睡和宋翊然充耳不聞。我反而聽的心煩。誰料那個煩人的劉梟還故意喊了我一句:“江南!”
我佯裝無事,“嗯?”回頭看著他,余光看著另外兩人。
“他倆配不配?”劉梟問我。
我努力自然地流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然后回過身繼續寫題。
就這樣第二次月考如期而至,當排名出來后,我和陳睡興沖沖去看——
宋翊然是年級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