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我家待了不到兩年,78歲沒的,這個歲數在我們那里也算正常。老太太一沒,我丈夫就張羅著給她送終,其實老人好幾個兒女,我婆婆家就是一份兒,她的孫子更是一大堆,經濟條件都比我們好,按說怎么輪都輪不上我家,可我老公為了面子,竟然自己攬下了,不但如此,還要風風光光地葬送。這樣一筆花銷,對我們是多么沉重的負擔,他理也不理,他的宗旨是“沒錢,就是借也得辦事兒”、“老婆孩子是衣服,可以隨意扔,親人不能扔”。就這樣,喪禮是在我們家辦的。
葬禮那天來的人不少,婆家的人、老人的親人、左鄰右舍,站了滿滿一院子。我在屋里忙著準備吃的用的,一刻都不停腳,從早上忙到傍晚,等到人漸漸散去,我才有片刻休息時間。我們這邊有晚上守靈的習慣,人沒下葬前,后人會把棺材放在屋里或院里,旁邊供上饅頭、水果,點上蠟燭,還有一炷香。我老公說他要守靈,別人也不和他爭,由他去守。屋里都布置好了,水果、香燭都齊了,就差幾個饅頭沒擺上。我老公讓我現蒸饅頭,我說買幾個吧,心意到了,老人不會怪咱們的。不是我沒有那個孝心,老人去世,我家操辦,來的人是不少,可大家都是看熱鬧的,里里外外就我們兩個忙活,婆家那邊人也不少,可他們都不伸手,就說“不會干”,我老公也不和他們計較,他這個人總是這樣,死要面子活受罪。
見我不想做,他又問了句“你到底蒸不蒸饅頭?”我說“我不蒸,他們都不干,就我自己干,我都累一天了”,還沒等我往下說,我老公的拳頭已經砸過來了。雨點一般的拳頭落在我的身上,疼得我哭天喊地四處跑,婆家那些人聽見過來看,沒有一個上前拉架,勸他的,就站在那里瞅著我被丈夫死死地打。打完我,他們進屋繼續聊天、說笑,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我呢,哭哭啼啼去和面、蒸饅頭,給他們準備上供的東西?,F在想起這件事,我的心還在痛,有的傷痕,不論時間過去多久都不會完全結疤愈合,總會在某個時候突然被撕開,給你徹骨的疼痛。
葬完了老太太,家里一下子就多了一千多塊錢的饑荒(債)。我們的收入有限,有這樣一筆債壓在身上,不吝于一座大山壓在背上,讓我們一時之間有點兒喘不過氣來。為了還債,我把養的雞鴨鵝都賣了,可拿回來的錢只夠還一部分的,沒辦法,我只好把那頭準備過年殺掉賣肉的母豬也賣了,這才把窟窿補上。這時候,我的肚子越來越大,眼見著就要分娩,我想回娘家生孩子,在娘家,不論我怎樣不受重視,那些人畢竟都是我血濃于水的親人,我真要有什么事,他們不會坐視不理的。我把想法和丈夫說了,他堅決不同意,說讓別人知道了會笑話他們家的,跟著他又信誓旦旦的和我保證,說我生孩子的時候,他一定早早把產婆找好,所有的事都包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多想快點兒當爸爸,這個過程他一定要親自見證.......我見他這樣堅持,心一軟,就同意了。
預產期是十月份,因為我們這邊一向過陰歷日子,所以實際上生孩子的日期是在陽歷十一月份左右。我平時做事時,總是喜歡提前準備準備,怕臨時有事顧不上,生孩子這件事也一樣。別看我答應我老公不回娘家,可是心里還是怕到時候忙亂,什么都來不及,所以平時自己都慢慢地準備些孩子的尿布,或是縫制幾件小衣服什么的。我一邊忙活,一邊摸著圓圓的肚子,猜測里面到底是個兒子還是女兒呢?兒子、女兒我都愛,因為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