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到了那邊后,遲遲沒有消息,真讓人焦急抓狂,急得我恨不能長雙翅膀飛過去。我每天都等得好辛苦,一方面是對老公的擔憂,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相處,我知道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更知道他沒有我督促他會變成什么樣,我不想讓這個家就這么散了;另一方面則來自對娘家人的愧疚,我在這里住得越久,心中對他們的愧疚就越多,都很不容易的,我已經(jīng)開始漸漸理解他們,所以想要快點離開的心情也越發(fā)強烈。
在這樣的心情下,我給老公發(fā)去了第一封電報,從發(fā)過去的那天起,我就開始數(shù)著日子,想著他什么時候能收到并給我回信,等了一天又一天,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怕是郵遞員弄錯了,或是哪個新手電報員忘了給我,一次次借故跑到鎮(zhèn)上去查、去問,弄得電報局的人都認識我了,他們告訴我,電報極少出錯,沒收到時,基本上就是對方?jīng)]發(fā),讓我相信他們。
我知道他們說的是對的,我應(yīng)該相信,可我相信他們,我就得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我老公沒發(fā)電報給我。他和之前一樣不靠譜,到了外面就把老婆孩子丟在一邊不理,只顧一個人逍遙快活,這樣的事實叫我怎么去接受呢?以前年輕,凡事不愿服輸,總是揪著不放手,弄得自己很辛苦,現(xiàn)在歲數(shù)大了,好多人和事都看淡了,這個問題也能客觀平常心去看了,我老公那么長時間不聯(lián)系我,說明他心里根本就沒有我,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認罷了,因為我覺得委屈、丟人、不理解,憑什么是我?
過了幾個月,我又到鎮(zhèn)上發(fā)了第二封電報,措辭上盡量急迫、嚴重,但又不敢多說,電報是按字收費的,說得越多花的錢也越多,我手頭緊,干什么都得精打細算。電報發(fā)完后,我仔仔細細檢查好,然后回家等回信。
一等又是十多天,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心里真?zhèn)€氣啊,如果說第一封電報他不回,我還能給他找點理由圓圓場,這一次,我真不知道還怎么找理由騙我自己了。本以為我的電報會給他一點觸動,喚起他的責任與親情,沒想到全無用處,真是冷酷又無情。
不過,我沒把這兩次電報的事告訴家里人,不是我想瞞著他們,而是我在潛意識里覺得這件事先別聲張更好,因為一旦他們得知,肯定也會像我一樣天天盼著、念著,焦慮得不得了。家里有我這一個就行了,沒有必要讓大家一起心煩意亂。有時爹媽他們問我,要不要給我老公發(fā)封電報,看看他那邊怎么樣了時,我總是攔著,說等等看,沒準過兩天就來信了。再不就裝作生氣的樣子不講理,問他們是不是煩了要趕我們走,是的話,我們馬上收拾行李搬。
話雖說得硬氣,可我知道這只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我要是有去處的話,早就離開了,憑我的心氣,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天天寄人籬下,看別人臉色過日子這樣的事。爹媽也知道我在賭氣、說氣話,所以再不往下說,給我足夠的包容和耐心。就這么著,我一次又一次蒙混過關(guān)。
眼瞅著就到了端午節(jié)。在農(nóng)村,這是個重要的節(jié)日,家家戶戶對它的重視程度不亞于春節(jié)。端午節(jié)的由來我小時候聽我媽說過,她說這和一個詩人有關(guān),我問她這個詩人叫什么,她張了半天的嘴說不出來,末了還嫌我多事,有吃有玩的就行了唄,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刨根問底。我媽有時候就這樣,碰到不會的就瞎打岔,讓你摸不著北。
我家今年想好好過個節(jié)。過年的時候是湊合著過的,端午再不能湊合了,總湊合過,日子還能過了嗎,所以我爹媽打算好好過一次。我們包了不少粽子、煮了一大盆鴨蛋、鵝蛋,還在門前掛滿了葫蘆(寓意驅(qū)邪、吉祥),那天家人都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誰也沒提不開心的事,過得很幸福。
過了端午,還沒有消息,我真是等不了了,又跑到鎮(zhèn)上打了第三封電報。我在電報上告訴他,他再不回信的話,我就過去。我不是在說氣話,而是真正下定決心要這么辦。我也看出來了,要是我一直這么放任他,他能一輩子不理睬我們娘仨,這回我說什么都不能再傻傻地等了。我甚至跟自己說,給他半月時間準備,要是沒有回信直接過去看看,活人還能被尿憋死?沒想到,不出一個禮拜,我老公就回信了,說讓我們過去,他把一切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