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后,我們到了鵝丘。下了車,一抬頭就看到我老公在站臺等著,我和他招手,他認出我們后就趕緊過來了。岳父母和女婿見面,總要相互寒暄幾句的,他們也不例外,兩個女兒見了爸爸也是親熱地抱著他,只有我,冷淡地站在那里,不說話也不動,讓人有點兒尷尬。為了緩和一下氣氛,爹媽開始打聽起林場的情況,他們一邊聽著,一邊跟著往家走,我在后面慢慢跟著,什么話也沒有,仿佛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走了10來分鐘,面前出現一個小坡,坡上有一排磚房立在那里,我老公指著其中的一間房,得意地告訴我們,那以后就是我們的家了。進了屋,放下東西,我開始好好打量一下新家,原以為單身漢的屋子會很亂、很臟,沒想到東西擺放的很整齊,衣服都洗好晾在屋外的細繩上,糧食、干菜都堆在桌子下,碗筷收置在碗櫥里,桌上也已經擺好了飯菜,很顯然,我老公提前做了些準備,雖然有點刻意,但也體現了他的用心,我心中很開心。
那天的飯菜很豐富:主食是米飯,菜有豬肉白菜粉條、青椒干豆腐、大豆腐、燉魚,這個水平簡直可以過年了。我們在老家每天粗茶淡飯、半饑半飽的,加上一路上顛簸勞碌也沒吃什么東西,所以這一頓飯吃得特別香。幾十年過去了,我腦海中還總能浮現當年吃飯的場景,那個香味真是讓我久久難忘,以至于我時不時會做點兒一樣的飯菜回憶一下,可是總不是那個味。以前不太明白為什么,慢慢地也想通了,當年的味道是和當年的經歷聯系在一起的,和食材關系不大。
吃完飯,孩子們沒說多久就睡下了,出來這么多天,到了今天,她們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睡覺。我的爹媽想必也已經累到了極限,剛躺下就打起了呼嚕。看著兩位老人熟睡中的樣子,我和我老公講起了這一路過來的艱辛,他則和我說起了這邊的工作和生活,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半夜。
這一次來,我爹媽沒住上十天就走了,我再三挽留他們,想讓他們多陪我些日子,可是他們最后還是走了。我哭著送他們上車,把我老公晾曬的特產(蘑菇、木耳)包成一大包拿給他們,讓他們回去嘗嘗味道,同時也給兄弟姐妹們準備了點兒心意,只是考慮到他們上了歲數,所以準備的不多。
爹媽怎么回到家的他們沒有詳細告訴我,只是到家后發個電報到鵝丘,上面就幾個字:到家,勿念。后來聽我妹妹說,我拿給他們的東西差點兒沒把他們累死。這一路上,他們生怕一不留神被別人拎走,都不敢放到行李架上,一部分放在車座下,用腳時刻看著,另一部分放在腿上抱著,就這么抱了一路。拿到家后,得意地向左鄰右舍展示,展示完就小心翼翼地放回袋中,輕易不肯拿出來吃,仿佛是多珍貴的山珍海味。
從那以后,我每年都會采些蘑菇、木耳,一部分自己留著吃,一部分郵到老家,讓他們嘗嘗鮮,后來我老公跟人學編網捕魚,我給他們的東西中又添上了魚干。我知道他們那邊也有魚干,但這是我這個做女兒的小小心意,我沒能給他們養老,也沒有多余的錢財匯給他們,幫他們脫困,這些吃的就算是我表達心意的一種方式吧。
在家休息幾天后,精神開始逐漸恢復,我也開始考慮怎么在這邊生活了。我這個人閑不住,休息好了就不愿在家待著,總愛四處逛逛,和別人聊聊天,看看有沒有什么活能干。慢慢地,我就認識了左鄰右舍,有了與她們的相識,我得以很快融入到當地的生活中來。
這里的左鄰右舍很熱心,平時有什么事,只要說一句都愿意過來幫忙,有點像老家的鄰居那樣親切,讓我很有歸屬感。住在這里不到一個月,我認識了幾個好朋友:梅姐、裴姐和劉姐,她們都是當地林場的職工家屬,自己也有正式工作,每月享有國家發的糧票、油票、布票什么的。我老公在那邊是個給人打工的,算不上正式工人,所以這些待遇他統統沒有,不過,讓我感激的是,梅姐她們經常主動把票給我,幫我渡過難關。
記得有一年過年,裴姐家發了一條大馬哈魚,她自己沒留下吃,整條拿來給我,讓我好好過節。那條魚可真大,一塊就能裝上一小碗,我們一家吃了好幾天,那個味道真是好,我想不只是魚肉的味道好,那難得的鄰里情分更好。真懷念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