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鵝丘的第三年,我生了一個孩子,這次是個男孩,現在家里有三個孩子了。我老公一直都想要個男孩,這次終于如愿以償,他特別開心。千恩萬謝后,又多給接生婆100塊錢,還拉著人家在我家吃飯。我剛生完孩子下不了床,飯食是他張羅的,買了些熟食、又做了點青菜,湊夠四個菜上桌,飯桌上他連連敬酒,直夸人家厲害,哄得那個老太太心花怒放,酒也喝了不少,總之,大家都其樂融融的。
但我躺在炕上卻有點兒心酸。兒子生了是好事,可是眼下我家正是爬坡的時候,多個人就多張嘴,以后的養育費、給他娶媳婦的彩禮費都不少,就憑我這個窮家,拿什么出啊?我的兩個女兒已經夠苦了,她們雖然吃上了飯、也讀了書,可是基本上沒有童年的玩耍時光,很小的時候,她們就搭伴去撿廢品,鐵片、瓶子、銅絲、鋁線,只要是能回收的都去撿回來。
剛開始撿廢品時,兩個孩子哭著不想去,說是怕被同學見到,丟人。我也知道不該讓孩子這么小就去做這個,可是我這個家太窮,家里沒有存底不說,花費還大,哪能允許有吃閑飯的,只要能做點事就不能干待著。就這樣,我又哄又罵才把她們推出了門。撿過幾次后,孩子們也不那么抗拒了,放學回來,放下書包就拿著袋子去撿廢品,周末也是一樣不閑著,左鄰右舍見了,直夸她們懂事,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可我這個做媽媽的聽了卻不怎么開心,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女兒們不這么懂事,我寧愿她們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有個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不用早早地來到社會上體驗心酸苦楚。說到底,還是我們做父母的無能,保護不了孩子。我心里對兩個女兒很是愧疚,每次她們撿廢品回來,我都要給她們幾毛錢買點吃的,雖然也知道這點錢買不了什么回來,可看到女兒們欣喜的表情,還是很開心。
現在,家里又多了個孩子,過幾年,他長大些,也許也要和他的姐姐們一樣,每天空閑的時間都要去撿廢品了,一家幾口人,孩子們天天在垃圾堆里找廢品,想想我就頭疼,我真替我的孩子們擔憂。他們要是托生在一個條件好的人家里,一定會被精心養育的,因為他們是那樣的可愛,托生在我們家,真是受苦了。
送走產婆,我問我老公,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原意是想了解一下他對今后生活的打算,沒想到他壓根沒想,還是那一句:走一步算一步。從前剛結婚時,他就是這樣的混日子態度,那時他把“家里沒有孩子”這個理由當成不上進的擋箭牌,后來生了兩個女兒后,他又把“沒有兒子傳宗接代,沒有動力”當偷懶的擋箭牌,現在兒子也生了,他還是這副樣子,真是沒得救了。
但我不能這樣,我怎么都得激發我老公去干活掙錢。都說為母則剛,我自從做了母親后,勇氣的確增加了不少,以前不敢和他講理,逼他干活,怕挨打,現在為了孩子也豁出去了。他起初很不習慣,不是罵我就是打我,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少管著他,我不理那么多,只要他去掙錢,別的我都能忍受。我們兩個人吵吵鬧鬧磨合了幾十年,雖然沒把他徹底變好,可最后也讓他有了點兒責任感,我想我還是成功的。
為了讓老公盡快去干活,我答應做完月子以后跟他一起上山去伐木,他這才痛快地去攬活。在伐木的時候,我們認識了老金,他是個中間人,主要的工作就是在老板和工人之間牽線,讓老板能有人干活,工人能找到活干,我們那里也稱呼他“二道販子”。老金起初在鵝丘干活,后來不知怎的,他跑到青松去了,我們搬到青松時,又遇上了他,還讓他給我們介紹過工作,但這是后話了。
在鵝丘,除了認識老金外,我還認了一個干哥哥。他也姓宋,是自己一個人來鵝丘干活的,我們在那住久了,那里的人基本上都認識,一次機緣巧合,在飯局上認識了宋哥。當時大家談得挺好,又都姓宋,想著今后可能互相照應一下,就認了干哥哥、干妹妹。沒想到,飯局還沒結束,我就和里面的一個光棍吵起來了,我一個女流之輩不占優勢,最后被打得很慘,我的干哥哥早被嚇得跑了,認親的事就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