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東的生活慢慢適應了、也穩定下來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沒有電視看。有的人會不理解,沒電視看算是多大的事,沒有就沒有唄,以前不是也沒有嗎。道理是對的,可有時候也要看當時的情況。我出生時村里沒有電視,只有一段時間放一次的露天電影,我出嫁時,電視也沒普及,除城里有錢人家有電視看,農村家家戶戶還是沒電視看。都沒電視看,大家也沒覺有什么不妥,聊聊天也能打發時間。
可等到依東林場后,情況就有點兒不一樣了。這個時候,好多人家開始買了電視,家里晚上都有電視看,那里面五花八門的內容,能吸引任何一個年齡段的人。孩子們就更不用說了,恨不得鉆到電視里面去才好。只要開了電視機,你就別想讓他做任何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屏幕,不到熄燈不停下。看電視實在比干什么都有意思。
在林場生活,用電量有著嚴格的控制,每天只有三個小時,從晚上六點到九點,所以這三個小時也是孩子們一天當中最喜歡的時段。從前沒有電視時,吃了飯他們就出去瘋玩,直到天都黑了,才在爹媽不住的呼喊聲中往家走。現在有了電視的吸引,孩子們吃了飯也不那么積極出去玩了,都趕緊擺好小凳子,準備看各種動畫片。其實也沒有幾種,印象中有海爾兄弟、黑貓警長,別的我也沒記住,這都是孩子們喜歡的東西,我一個大人哪愛看呀!
我家那時沒有自己的電視機,想看電視就得到別人家去看。開始去蹭電視別人也沒說什么,時間長了就有點兒不高興了,也是,換做是我家的話,別人天天來家里蹭電視看,我也會不開心的,大家都是普通人,不能總對別人進行道德綁架。為了不讓別人太討厭,我讓孩子們不要總去一家看電視,時不時地換換人家,可這樣一來,就有人挖苦我們:打一槍就換一個地方。孩子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回來問我,我聽后心里又氣又慚愧,都是我們做父母的無能,才讓他們這么侮辱人。
為了孩子們不再受這樣的挖苦,我決定自己買臺電視,可是那個時候買電視不是件容易的事。雖說一臺電視只有幾百塊,可是我家剛搬家,又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加上孩子們都在上學,家里的經濟條件實在不允許。我想盡辦法去省錢,可到最后也沒省出那幾百塊,反倒弄得家里一團糟。孩子們看不上電視很難過,每天只能圍著收音機聽著里面的聲音解悶,因為看不到畫面,總覺得沒意思。可即便這樣,我也不準他們再去別人家添麻煩,我實在不想讓孩子們再遭受那些言語和白眼。
一晃,我們家搬到依東快兩年了,我家依舊沒有電視看。有一天,前院的崔姐到我家,說她的一個姐姐要搬家,想把家里的家電低價處理掉,里面包括一臺有個剛買不久的電視。崔姐和我關系還行,知道我家沒有電視的煩惱,也知道我一心想買電視,于是特地過來問我的意見。我當然想買電視,就算不為我自己,也為了我那幾個愛看電視的孩子們,可是這個錢我拿不出來。我婉謝了崔姐的好意,告訴她自己現在還沒有那個條件,買電視的事,以后再說吧。
本以為這件事會就這么算了,沒想到崔姐替我和她姐姐說了,她姐姐同意先把電視給我拿過來,錢的話慢慢還。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把我樂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趕緊跟著崔姐過去把電視機抱了回來。孩子們看到家里有電視機也開心的不得了,直說“這下有電視看了”“今后不用出去蹭電視了”,弄得我開心又傷心。
我記得當時正在播老版的《武則天》,是劉曉慶扮演的,還是潘迎紫扮演的,我記不清了。我這個人看電視只注重情節,很少去打聽扮演者是誰,這個電視演得特別好,把我們的目光都牢牢地吸引住了。過了這么多年,第一次在家看電視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每個場景就像在眼前一樣,它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也許是因為一切都太珍貴了吧。
可是,最后這臺電視還是被我退了回去。我拿回來才三天,就到崔姐家要求把電視機退回去,同時也請她原諒自己。崔姐很納悶,一直追問我退電視的原因,我沒辦法只好告訴她,其實是我老公不想買這個電視,他覺得太浪費錢。崔姐聽罷就要替我去出頭,我死死攔住了她,不是我不知道好歹,只是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崔姐就算此時幫我留下了電視機,以后日子長著呢,我老公不想留,我還留的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