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行個日夜里,每當佟綿回想起那一天的傍晚,都恨不得要扇自己的耳光。
她那時怎么就好像被鬼迷心竅的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她甚至忘了當天的宴會是因何而舉辦,忘了眼前的男人早已另有所屬,更忘了樓下的賓客們還在期待著。
她一直明白自己與肖衛之間有著云泥之別,無論他單身與否,都永遠不可能會屬于她。
可是,他異樣的笑容依舊還是讓她輕易就忘了世間的一切,就那樣一步步走進他設下的黑暗里。
讓她至今印象深刻的,除了他的僅有一次的微笑外,還有就是被他扔在沙發上的軍裝。
當她的雙眼適應了黑暗后,看到軍裝上那金色的星輝,即使在黑暗中也不曾黯淡半分。令她想起了那顆被自己珍藏了將近十年的紅五星。
那顆紅五星出現在她生命最絕望的時候,是她今生唯一的光明與希望,是所有的向往與希望。
佟綿不安的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堅硬的觸感抵在心臟處,一瞬間她就清醒了。回想起剛才自己的失態與貪婪她好似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只覺難堪。
她忍不住在底自嘲,他可是肖衛啊,優秀而強大的軍人。
她剛才究竟在幻想著怎樣可笑的事情?
他的笑容,應當是為接下來的求婚而展現的吧。
清醒過來后,佟綿手腳慌亂得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她此時只希望肖衛沒有看到剛才那個愚蠢可笑,又自作多情的自己。
兩手交握成拳,搭在椅背上,她隔著特制的水晶茶幾,神情僵硬,小聲的對他說:“我,我拿了披肩就走。”
她低頭不敢看他,更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而感到羞愧萬分。
肖衛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他的目光卻始終盯著她身后的門,心里正盤算著,這間套房只有兩張房卡,一張在自己手里,而另一張……
佟綿安靜的站了一會,肖衛的沉默讓便明白自己剛才肯定又惹他不快了。她沒臉再站在他面前,轉身繞過沙發,輕手輕腳的往里面走去。
披肩就在臥室的衣櫥里掛著,還是她親自掛上去的。
而要走進臥房,就勢必要從肖衛坐著的沙發旁經過。所以,無論她的腳步多輕淺,都不能掩蓋住自己闖入野獸領地的事實。
在她看不到的背后,肖衛無聲的轉過頭正看著她,渙散的眼神漸漸凝聚成一抹帶著危險的精光。
另一張房卡……
在她的里!
世界的崩塌只在一瞬間。
之后所發生的一切,是她此生所經歷過的,最恐怖的事情。
睡著時,那是她永遠都逃脫不了的惡夢。
醒著時,那是她一生都不敢回想的記憶。
她像是個不能反抗的娃娃一般,被人毫不憐惜的用力扔到了床上。柔軟的床墊劇烈晃動著,身體落下的沖擊讓她覺得頭暈目眩。當視線好不容易清晰時,她看到昏暗不明中,那人一身可怕殺氣的向自己走來。
她看到,那雙讓她魂牽夢繞了許久的手,從腰間抽出他特制的皮帶。
她試圖逃跑,試圖反抗,可是她像一只臨死前拼了命掙扎的兔子,弱小,美味。
她的反抗與掙扎,換來的是被捆住雙手,遭受到更大的傷害。
她以為他會殺了自己。
她寧愿他殺了自己。
可是他沒有,她還是活了下來。
但屬于她的時間已經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刻,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她的世界原本就是一片廢墟,只是他短暫的出現過,讓她起了不該有貪念。她妄想在一片廢墟下,種出一顆樹。
他讓她看清了自己的世界,廢墟就只是廢墟,底下什么都沒有。
從來都沒有過。
她意識模糊的趴在床上,除了冷與疼,已經感覺不到其他。
她覺得自己應該疼了好久,好久,但仔細想想又好像只有片刻,在意識模糊不清里,她聽到一聲驚叫,然后是凌亂的腳步聲,好像還有人用力的踹了下床鋪。她向下滑去,掉在了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疼的止不住顫抖起來。
等意識再次清醒過來時,佟綿發現自己在一間白色的屋子里,周圍很安靜。她想起身查看,可渾身上下除了眼睛勉強能轉動外,其他的都像是存在一般,她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手和腳。
護士進來換藥,發現她醒著,目光復雜的打量過她,嘴里不知在說些什么。她想抬頭聽得清楚一些,可是耳邊十分安靜,她什么都聽不到。
然后,也不知不知是出于可憐,還是憤怒,她看到護士重重嘆了一聲氣,轉身出去把醫生叫進來。
此時,她已經在醫院昏迷了兩天一夜。她還不知道肖家,方家,還有許多家牽連不清的關系,他們已經亂成一鍋粥。
肖衛被拘禁起來。
方蔓薇閉門不出。
一周之后,佟綿的聽覺才慢慢回復。醫生說她的頭被傷到了,所以才會出現短暫性的失聰。
但這相較于其他的傷,已經算輕的了。
可以說,她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的地方,剛被送來醫院時,醫生檢查過后差一點下了病危痛知書。
只是,她并無家屬陪同,才作罷。
醫生說她傷得非常嚴重,腰部以下暫時都沒有知覺,雙手包著厚厚紗布,起初兩天還得要用繩子固定在床欄上不準動彈。醫生解釋說她的手腕處被磨得皮開肉綻,差一點就傷了靜脈引發大出血。為了避免二次傷害,才將她的雙手綁縛住。
除此外,她的身下更是撕裂嚴重,每天換藥更是讓她生不如死。
那段時間,也許是藥物的原因,也許是心里原因,佟綿十分嗜睡,一天中極少有清醒的時候。
但只要她睜開眼就能看到病房里圍坐著一群人,有時兩三個,多的時候甚至有十幾個。他們好像二十小時全天守在病房里一樣,圍觀她睡覺。
只要佟綿有一點清醒過來,他們就立馬圍上前,七嘴八舌的對著還在病床上她問個不停。
可佟綿自始至終都是一語不發,雙眼無神的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些什么。
她又能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