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綿立在門口,沒有走進來,只是隔著寬敞的客廳茫然無措的望著這個第一次出現在肖家的男人。
是的,佟綿很肯定,自己此前并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男人穿過客廳,來到還留著燈的餐廳,佟綿的視線就跟著他一起來到餐廳,然后她看到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菜。
他從還通著電的砂鍋里盛出一碗熱湯來,他向佟綿招招手。
她太瘦了,連小號的大衣在她身上都略顯松垮,臉色蒼白沒有血氣,頭頂的吊燈壓下沉沉的光,讓她的黑眼圈更加明顯。他心底的憐惜轉化為眼底的溫柔,和手上端著的熱湯。
“給你留了飯,你先吃點暖和暖和,我們再說其他的。”但他的溫柔和憐惜,完全沒有傳達到對方的身上。佟綿看著燈光下的男人,他身形高大挺拔,一襲白襯衣,袖口卷到小臂之上,他笑得很溫柔,像是極力要讓自己看起來隨和易親近。
毋庸置疑,他長得很好看,可她只看到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佟綿瞪大了眼,身體忍不住輕顫,因疲憊而生出偏頭痛的大腦正努力在分析著眼下的情況。在寂靜的深夜里,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這個奇怪的,長得很好看男人似乎在極力對自己獻殷勤?怎么有這種事發(fā)生?
這種事為什么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呢?還是說,眼前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所以對于他刻意表現出來的親切和善,都像是抹了毒的巧克力。
小時的經歷讓她尤為渴望溫情,溫暖。她曾以為肖衛(wèi)可以帶給她一些溫暖和依靠,但事實給她的痛擊讓對整個世界都只有恐懼和絕望。背后吹來一陣寒風,她冷得一激靈,混亂的大腦突然就清醒了,而后就只覺到荒唐和驚恐,心口和胃同時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甚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緊張,讓她忘了要呼吸。
她緊緊抱著自己,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震驚,她手腳僵直,動彈不得。
身前溫暖而明亮,身后是黑暗與寒冷,可她卻覺得身后的世界才是安全的,熟悉的。
餐桌旁的男人看出她的緊張,起初他還不覺失笑,心想,她總算反應過來,認出自己是誰了。
可隨后才發(fā)覺,她的顫抖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在害怕。
她在害怕著自己靠近!
這個認知讓男人停下腳步,疑惑不解的看門口瑟瑟發(fā)抖的佟綿,眼底閃過一抹惱怒。
男人只猶豫了一幾秒鐘,便笑著又繼續(xù)往門口走去。
佟綿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他勢必要將她完全掌控住才行。
結果他才剛繞過沙發(fā),就見佟綿剎白著臉轉身跑出了門。小路里的樹影掩蓋掉她慌張的背影,直至跑到窗前她才停下腳步,靠在墻壁上大口喘著氣。
客廳里的男人先是愣了下,隨后就跟著她一起跑出門。他原本擔心她跑出去被別人看到,從而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可哪知她卻一頭鉆進旁邊的小路,跑進了小樹林里。
這片樹林種滿銀杏樹,原本是沒有路的。但佟綿每一夜都從這里回屋,天長日久,草地被她踩出了一條不足一尺寬的小路。
順著這條小路往里走,是她屋子的窗戶以為她從是向外跑,擔心她出事才跟了出來,不料卻見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
有的習慣,被刻進靈魂深處,短時間內無法根本無法改變。
就好比佟綿回到屋子里的習慣。
她早已習慣了從這條黑暗的小路,從那扇半開的窗戶,回到這間冰冷的房間,這咱習慣早在她的不知不覺里變成了一種本能。所以即使是站在了客廳里,離用房間的門只隔一條不長的走廊,而進入房間的習慣是下意識的回到這條幽暗冷寂的小路。
而不是走過客廳,直接推門而入。
男人沒有再繼續(xù)追過去,他默默的立在黑暗之外的路燈下,臉上已沒了方才溫和的笑容,眉心緩緩皺起,他看起來十分生氣。
片刻后,他將指責的目光望向院門外的樹影后。
佟綿靠在墻壁上喘息了一會,等身體不再那么顫抖后才踩在被風霜吹舊了的椅子上,攀上窗臺,翻身屋里。
雖然明知自己與那個男人只有一門之隔,但她躲進黑暗里后覺得安心不少,激烈跳動的心才慢慢平穩(wěn)下來。
她一夜沒睡,只要閉上眼睛,腦海里就全是那個男人身影。
她這一夜徹底失眠,一只在猜測那個男人出現在肖家,并且對自己大獻殷勤的原因是什么。
他主動接近自己,討好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首先,佟綿排除了金錢的原因,眾所周知她很窮,雖然是肖家兩個孫子的生母,但肖家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更何況能被肖夫人視為坐上賓用心招待的人必定不會出身普通之輩,這樣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錢。
不為錢,那更不可能是為情,她僅有的幾樣東西里,就包含著自知之名,這也是她能在肖家住到今日的原因。
那么,他究竟想要從自己這里得到什么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佟綿一整夜,讓她惶恐不安,直到看到床頭柜上擺放著的三人母子合照,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照片里的兩個孩子是在入學儀式上,第一次背上書包,走進校園院,他們高興的手舞足蹈。
看到兩個孩子可愛的笑臉,她才意識到,昨天晚上的那個奇怪的男人,他似乎是在勾引自己犯錯。
自從生下孩子之后,她一直單身,也沒有結婚搬出去的打算。這也是當初她與肖司令談判的籌碼。
在決定要生下這對雙胞胎前,司令答應了自己三個條件。
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留在這個家的籌碼。
也是她所擁有的,最大的籌碼。
所以,就算他們再如何厭惡自己,再如何羞辱自己,她都不會主動離開。
就算以后在這個家里將會活更卑微,她也不會退縮。
因為她十分明白,自己的力量微薄,是不可能從肖家?guī)ё吆⒆印.敵跎潞⒆訒r,她不曾想過要將他們帶離肖衛(wèi)的家。
所以……她要想一直和孩子們生活在一起,就要一直留在肖家。哪怕身價尷尬,哪怕得不到半分尊重,哪怕每個月都要支付高昂的房租和水電,她都毫無怨言。
因此,她是不可能有結婚的念頭的,不然,肖司令會剝奪她做為兩個孩子母親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