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同事們都是做一休一輪的班制,但佟綿不是,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就連節假日都不曾想過要休息,她白天有著正職和兼職兩工作,晚上只要有空余的時間,她還會在網上接一些臨時單做。
按理說,公司的輪休制度是不允許她這樣做的,而且如此高強度的上班時間也是違反勞動法的。但她很特殊,即便是在休息天也總會有客人點名要求她服務。
這些客人絕大多數都是十分難纏,又會無禮取鬧的人,拒絕換其他人服務。所以大家對于佟綿的排班時間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點命要她的都是客人錢少小氣但要求又死多的客人,漫長的服務下來,真正會購買的人少之又少。
對于這樣的客人她們躲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愿意上前去自己找虐呢。甚至到后來,但凡遇到奇葩難搞的客人,店長都會讓她去接待。
佟綿從未拒絕過,因為她需要賺錢,賺多的錢,才足以支持她每個月的開銷。
她的一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要說正常的社交,就連正常的睡眠于她而言都都是一種極難擁有的,奢侈的享受。
可盡管她已經如此拼命的工作了,但每個月還是過得十分清苦。她從不敢買新衣服,每天的伙食費也都嚴格控制不允許超出三十元的范圍內。
可是盡管她已經如此拼命節省了,每個月能余下的錢依舊是少之又少,少得可憐。
工作至今四年多了,她每個月的收入不低于三萬,可她銀行的賬戶里現在也不過才存下五位數。
作為少數了解其中內情的人,劉園長看了眼她身上輕薄的大衣,無不憐惜的說道:“下周五學校會組織孩子們去天文館參觀游玩,費用今晚會統一發到群里,到時我單獨轉發給你。”
劉園長也是大院里的家屬,她丈夫早年在前線受了傷,如今轉做文職。她在沒有結婚前本就是研讀幼兒早教專業的,后來在家人和政府的支持下接手這家幼兒園。
作為一位母親,以及經營多年的幼兒園園長,她在接觸了那么多的孩子與家長后,一眼就能看得出哪些父母是真心疼愛孩子的。
劉園長在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就對與自己女兒一般大的佟綿起了憐惜和敬佩之心。
不論其他,單說當年佟綿能在那樣的情況之下,頂著那么大的輿論壓力將兩個孩子生下來,讓肖家不至于斷絕香火就是一件讓人敬佩的事。
更何況她還聽說,當時的佟綿傷得十分重,全身更是多處骨折,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反復手術修復。可為了孩子,她拒絕麻藥,硬是咬牙挺過了一場又一場大大小小的手術。
而且從她丈夫的口中,她聽到另一個版本的故事,只是這些都涉及機密,不可以對外人說罷了。
在了解到一些真實的內情后,劉園長就主動添加了佟綿的聯系方式,但凡有活動班去通知會轉發一份給她,明里暗里也會多照顧她一些。
所以,佟綿今天來此的目的,只是一個借口,但劉園長好心的沒有點破。
劉園長看著衣著單薄的佟綿,猶豫了下提議道:“不如,我也將需要的費用清單轉發一份給孩子的奶奶吧?”
但她的這個提議立即就被佟綿拒絕了,她明白劉園長的她意,但有些事她不能夠得寸進尺。
十分感激的搖了搖頭,她笑道:“不用了,他們是我的孩子。爺爺奶奶愿意幫忙照顧已經很不錯了,怎么好意思讓老人家破費呢。”
破費?
依肖家的財力就是再養上十個,二十個,都談不上破費!
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同樣身為孩子母親,劉園長也極為理解肖夫人的心情,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最后也好沉默的接受。
有時她真的看不懂,肖衛的父母看著確實十分疼愛兩個孩子,并不曾因為他們母親的身份就冷談過孩子,但他們卻疊疊不愿意承擔孩子們的日常開銷,甚至連學費也不愿意支付一分,這幾年里所有學雜費都是孩子的母親一個人承擔下。
對于幼兒園的費用之高,沒有比她這個園長更清楚的。雖然她也曾反對過,但家長們愿意選擇更好的,她也不能強硬的拒絕。這些費用如果是父母雙方一起承擔還好說,可是,佟綿就只有一個人啊,還要同時承擔兩個孩子的費用。
她的辛苦和拼命,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只是出于她的過往,沒人愿意為她開口。
佟綿告別了園長,繼續往商場走去。
每天重復的程序,即使她大腦放空,也能夠機械般的完成。
固定的時間,來到固定的便利店,買了全年從頭到尾一成不變的早餐。
如果今天硬說有什么改變的話,那就是除了孩子們請假外,便是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床頭柜上擺著一個方形只有掌心大小的時鐘,是多年前她在路邊兩元店買來的,小小的蘋果綠,是這個房間里為數不多的一點亮色。
時針不緊不慢的晃過零點,再從頭開始。
今日小雪。
夜深人靜,世界停止喧囂,足足熱鬧了大半個月的肖家也漸漸重回寧靜,可佟綿屋里的那盞燈卻總是徹夜亮著,橘色的燈光她映在窗戶上,被深沉的夜色緊緊包圍住。
佟綿望著窗戶,腦子里止不住的相像著窗外的景象,黑暗像沼澤,將透過窗戶的微光深深掩埋。
她的思緒總會在漆黑的凌晨里顯得異常清醒和活躍,失眠早已成了習慣,但最近卻明顯有加重的趨勢。
以往她至少能睡上四五個小時,雖然并不安穩,但好過現在幾乎睜眼到天明。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可就是覺得全身都疼,疼的睡不著。于是她裹著棉被坐起,無力的依偎在床頭。
窗外的寒風刮過樹梢,沙啞的聲音像被壓抑的哭聲,吵得她頭痛。
睡不著,就很容易會胡思亂想,紛擾的思緒像是窗外被寒風吹落的樹葉,散亂滿地,她頭痛得愈發厲害,連帶著胃也痛了起來。
她忍著痛,點著指頭細細算著,過了零點,就到了小雪,而今天恰好是肖衛歸來的第十六日。
他已經回來了十六天,可她卻覺得這十六天比之前的六年更為漫長,更加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