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著已經濕噠噠打結的長發，大半張臉被黑發蓋住，一顆猩紅的眼珠子從發絲縫隙直直望向不遠處的二人，呼吸聲逐漸粗重。

整個室內只有女人的走路聲、鐵錘拖地劃出的聲音，和她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還蠻有節奏，方玄神經大條地想。

空蕩的房間內回蕩著聲響，楚瞳抬手拔出插在發間的銀簪，烏黑的秀發傾瀉而下，手腕一翻，一把銀劍幻化在手中。

方玄捏了捏左耳垂，收回手時，兩把三棱軍刺就被穩穩握在手中。

三棱軍刺的刀刃泛著冷光，棱尖劚玉如泥，一看就是把好刀。

方玄先發制人，握住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身形如電，動作迅速，幾個縱跳助跑間來到女人臉前，手中的三棱軍刺被旋出了花，在半空打著轉，狠狠刺破氣流，劃向女人。

女人反應過來，借助錘子下腰躲過。

方玄在半空側身，腳下狠戾一蹬，踢在女人的腦袋上，而后向后轉身劃向女人的后背。

很可惜，女人又躲了去。

方玄眸色沉了沉，握緊手中的三棱軍刺再次上前。

兩人一來一回，不知幾個回合過去，方玄的實力不低，但刀落在女人身上傷害總是不高，也只留下幾道深深的劃痕。

傷口也沒有對女人的行動造成什么影響。

方玄再次閃身躲過女人揮來的鐵錘，臉頰擦著鐵錘，額前的碎發被撲來的氣流吹動。

凌厲的聲音傳來，喘著粗氣的少年抬眸看去，就看到飄動在空氣中的黑發和小姑娘淡然的神色。

楚瞳握著長劍棲身上前，手腕翻動，長劍攪動著空氣發出刷刷的聲音。

足尖奮力一點，她狠狠向下一揮。

長劍和鐵錘發出激烈的碰撞聲，楚瞳和女人同步向后退幾步才穩住身子。

方玄勾唇一笑，手中花樣式地把玩著三棱軍刺，和不遠處的楚瞳對視了一眼，眉梢輕挑。

兩人像是達成了什么共識，腳步一致向前，包抄女人。

閃身躲過鐵錘的攻擊，方玄握住軍刺抹向女人的脖子，而楚瞳則是握住長劍捅向女人的腦袋。

黑血噴濺，一個黑漆漆的東西被楚瞳用劍刺破腦骨殼挑了出來。

粘連著黑血和黃色的腦漿，從半空急急落下的東西砸在地上，與之一起倒下的還有女人。

鐵錘從手心脫落，女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順著慣性，臉朝地死了。

破了洞的腦袋瓜子汩汩流出深褐色的液體，看起來還有些粘稠。

方玄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三棱軍刺，大步流星地來到楚瞳身邊，臉上的笑意和嘴里夸贊的話還沒來得及，就收到了小姑娘黑乎乎的后腦勺。

他摸了摸鼻尖，輕笑一聲。

算了，看在她和自己配合還不錯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楚瞳垂下眼簾，蹲下身子，伸出手要去撿剛剛那個不明物體。

手指被半路攔下。

蔥白纖細的手指和骨節分明的大手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得方玄眉心重重一跳，心跳莫名快了半個拍子。

“我來吧，這東西太惡心了。”

楚瞳張了張嘴，眼前一花。

方玄嫌惡地擰著眉，眼睛微瞪。

手指間傳來的觸感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一想到這玩意從哪里被挑出來的，他就忍不住蹙眉。

脫下休閑服外套，兩根手指捏住似乎還粘連著腦花的東西，隨意地扔進外套里。方玄握住衣服，手下重重地擦拭著，連同剛剛兩只摸過的手指一并在外套上蹭。

直到整根手指蹭的通紅得仿佛要破皮才悻悻收回手。

“鑰匙，下一層的鑰匙。”

打開被糊的面目全非的外套，方玄臭著臉再次捏起鑰匙。

鑰匙通體呈深灰色，邊邊被磨成淺金色，復雜又華麗的花紋游走在表面，摸起來紋路清晰。

原本四面封閉的房間突然出現一個大理石樓梯，盤旋向上。

插進門孔里，在握上門把手的瞬間，方玄停下動作側頭看去。

楚瞳不明所以他為什么停下來，揚起下巴，對進男生那雙蠱人的雙眸中。

“小師妹”，他燦然一笑，“等下記得跟緊師哥啊。”

楚瞳還沒那么多的實戰經驗，自然是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不然她就不會在一開始莽撞地推開鐘樓的大門，踩下第一個機關。

見狀，她眸光微閃，頷首。

方玄悶笑一聲，按下門把手推開門。

與此同時，他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按住身后楚瞳的脖頸，把人向下按。

頭頂一瞬冷風劃過，咚的一聲，身后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楚瞳抬頭，卻對上門內一雙雙渾濁的眼珠子，眼珠子上爬滿紅紫相間的血絲，有的充血膨脹，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爆開。

“怕跟不上就抓緊我的手。”

方玄側身伸出手。

楚瞳愣了兩秒，神色有些恍惚，猶豫著還是握住少年白色短袖的衣擺。

他輕輕哼一聲，語氣尾還微微上揚，酷似只小狐貍對她作出的決定而不滿。

剛剛擦著他們頭頂而過的是一把銳利的大斧頭，斧頭表面光滑得反光，半截刀板深深插進墻壁里，破開的墻壁正順著刀尖滴著黑血。

方玄回頭看了眼嚴陣以待的楚瞳，“別緊張。”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直接快速向前跑去。

楚瞳緊跟他身后。

兩人頭頂是一顆顆躁動不安的眼珠子，腳下仿佛踩進冰冷刺骨的深水中，舉步艱難。

好在二人都不是普通人，楚瞳被頭頂緊盯著他們一舉一動的眼珠子看得頭皮發麻，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和密集恐懼癥者們狠狠共情了。

身后的門在視野中越變越小，而眼前的路還是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頭。

倏然，方玄停下腳步，一時沒注意到的楚瞳直沖沖地撞了上去。

奇怪的是，方玄沒吭一聲，連被沖撞而產生的反作用力也沒有，腳下絲毫未動。

抬手揉了把額頭的楚瞳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她猛地幻出長劍向前格擋，同時腳步向后退。

長劍被奮力一撞，楚瞳腳下不停，又被迫向后飛。

這下，眼前的人徹底變了個樣。

黑影從四面八方聚來，頭頂的眼珠子看熱鬧不嫌事大，黑色的眼瞳裂開一條縫，它們張開縫隙，瘋狂吶喊著。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

“方玄”也不裝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把兩人分別引到不同的時間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