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五年過去了。
今日五月初五。防風用蘆葦葉包粽子，附加料用豆沙、野豬肉、松子仁、棗子、胡桃。桔梗，聶云實，聶空青在一旁幫忙。
“離卦？九四，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白常山看著這卦象嘆了一口氣。“來這青田縣五年，也是該走了。“
“離卦？夫君這卦象上是何意。“防風梳著單螺髻，在形似螺殼的發髻上僅裝飾了一個簡單的銀步搖，釵尾處的流蘇在發上隨防風的動作一同溫柔的拂動。防風臉上畫了一個溫柔的妝面，眼影是偏紅的大地色。襯得她更加花貌月神，柳態玉骨。身上雖是平民所穿用綢、絹、素紗制成的衣服。但簡單的衣物穿在她的身上讓她豐神綽約的樣子更加動人。
“突如其來如，太陽的起落仿佛突然之間的事焚如：至六四則太陽高照，就像點燃焚燒東西一樣的炎熱。死如：九四逼近至尊的九五之位，但因失位，想要再往上進炎熱更甚，故其命不能長久。棄如：九四上無所應，下無所承，近幾年王朝恐要變天啊。這離卦，處處是別離。友人之離，家人之離。家中恐怕………“白常山不由嘆道。
“若是離開，同青田縣便是友人之離，這家人之離，夫君是憂心京都的家人？夫君這是想回去看看？“原本防風同白常山也只打算在青田縣幾年。如今桔梗也已長到十歲，是該回去讓京都的家人見見了。
“白伯伯，你這是要走？“聶云實如今十三歲未即冠，頭發向上梳，攏結與頂，再盤結挽髻，并以簪貫之。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云實，空青。軍事、政治，文學及詩詞，經史、天文、兵法，推算歷法、授時，推演之術。乃我畢生所學。如今已盡數教導于你們。雖還有未曾說完之處，遺憾之處若是有緣，我再同你們探討。具體幾時走，我還需考慮。確定了時間便同你父母道別。‘白常山自幼聰穎異常，性情奇邁。家里那個老頭自小便管不住他這匹到處游走的野馬。如今這離卦…….那老頭如今也有五十九了。
“當下赤貧者“大抵乏食，采木實草根，以延朝夕”，他們往往窮到要挖草根為生。一旦遭遇干旱，他們就“轉死溝壑”，成為餓殍；不想死的，“不得已而為盜賊”。而今雖不是旱年，但天下仍舊不太平。白伯伯此去京都，路途遙遠。怕是路上不安全啊。“聶云實雙目如潭里透著擔憂。說話間看向了聽著幾人說話，手上包粽子動作卻沒停下的桔梗。
“白伯伯不如把我裝進麻袋，放在車馬上帶走。這路上若是有危險，我可保護你，防風姨還有桔梗妹妹。“聶空青聽到白常山要走。只恨自己是農戶，不能說走就走。聶空青棱角分明的臉上透著剛毅。身軀凜凜，長身玉立個頭依舊比身旁的聶云實高，可現在好像不止高出一個頭了。聶空青看了一眼沒心沒肺的桔梗：“桔梗妹妹，你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白伯伯說你們要走了。“
“因為父親早就同我說，在青田縣我們只是呆幾年，終是要回到京都去的。那兒有大伯，有三位兄長。還有祖父。我們是京都人，我們的根在那里。來青田縣之前我們就常常換地方，游走四方。離別只是人生常態罷了。需要什么反應呢？空青哥哥這是舍不得我了？“桔梗已經初見少女模樣。她穿著薄款的立領襖子，一張清新，干凈白皙的臉就像雨后的荷花一樣清新。在烏黑的頭發上發尾用草編蝴蝶裝飾，顯得十分活潑，又帶了些許夢幻感。頭上梳著垂掛髻，其梳編法是將發從頭頂平分兩股，結成髻，垂掛于兩側，額前飾有垂發。
“也就你沒心沒肺，你的云實哥哥，還有你的空青哥哥我，可算是從小把你寵到大吧。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要做什么都慣著你。犯懶了不肯走，我同云實就輪流背著。要吃樹上的青梅，我們便爬樹替你摘。你要吃青田魚，我們就釣，釣不到就擼起袖子下河去抓。你怎么那么狠心，竟沒有半點不舍的神情。“聶空青明目朗星的臉上透著一絲埋怨，聶空青像個生龍活虎怨婦對上神閑氣定桔梗又如棉絮丟入河面激不起浪花。
“你會不舍我……同空青嗎？“聶云實看向桔梗，溫柔的輕聲問道。他也想知道，她會不舍嗎？
“空青哥哥這是在怨我了？我自是舍不得空青哥哥和云實哥哥的。不然什么叫青梅竹馬呢，我們就是青梅竹馬呀。哥哥們對我的好，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我同母親學的女紅越來越好了。走之前我給哥哥們一人繡一個荷包如何？’見聶空青和聶云實都透著小怨婦般的神情。桔梗此時放下手中的動作。笑嘻嘻的看著兩個小少年。
“一個荷包就打發了？怎么也要套衣裳。“聶空青對著桔梗沒好氣道。他知曉桔梗就是個不咸不淡的性子。好像什么事情發生，都似一個局外人那般看事情。
“空青哥哥可知天下什么東西最硬？”桔梗覺得今日聶空青有些不同。臉上似是多了什么東西。
“鐵塊。”這個桔梗肯定是想岔開話題。不想給自己做衣裳。聶空青雖知如此，卻還是應聲回答。
“火一燒鐵就化了。”聶云實搭了腔。
“那桔梗妹妹你說什么最硬？”聶空青也不知道這桔梗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懶得想了。
“胡子最硬。”桔梗說出答案，聶云實也吃了一驚。怎么會是胡子。
“為什么？”聶空青疑惑不解。
“你那么厚的臉皮，胡子都能從里面鉆出來，難道還不硬嗎？”桔梗此時笑出聲來。聶云實抬頭看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聶空青，下巴出確實長了不大明顯的胡子。不細看，真的難以發覺。
“啊？我長胡子了？“聶空青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臉。完全沒在意桔梗說自己臉皮厚。一心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長胡子了。轉頭又問聶云實：“二弟，我長胡子了嗎？“
“嗯，長了。‘聶云實有一說一。
“不行，我得回去找個銅鏡看看。“聶空青隨即便跑了出去。留下身后幾人笑得樂不可支。聶云實深深的看了一眼笑花枝亂顫的桔梗。臉上帶著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