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姑娘說的不錯。表面上，《琵琶記》這類的戲風行一時，在朝廷的推動下家喻戶曉。但背后卻也暗藏了危機。這樣的風行，乃是倫理教化的風行，卻不是戲曲應有的自然流行。“陳茵沒想到白犇會接過自己的話。平靜的臉上浮現些訝異，看著說話的白犇。

“大舅子也這樣認為？于這點上你我所見略同。這戲曲原沒有如此盛行。文人標舉曲藝，雜劇有教化之用，是為負擔起興樂，戲興起之責任。但事實上，盡管戲的地位的確因朝廷的重視而略有上升，卻最終也因為朝廷的嚴控而除了教化說理外別無他長，這對于而言又究竟是大幸還是大不幸呢？“凌霄說起朝廷刑政之事臉上變得嚴肅起來。

“教化失范，旨趣單一，反失去怡情冶性、詠志抒懷、感人肺腑的藝術內核，這確實應該反思的問題。“白鱻說話間還咳嗽了兩聲。

“現下朝廷直接出面參與劇場的修建和管理，令教坊司在京都興修“御勾欄”。以朝廷雄厚的財力、物力、人力，這些皇家戲場比民間的勾欄瓦舍恢宏氣派得多，它獨占佳地，巍峨壯觀，設施齊備，捧場人數眾多，自然會給寫戲曲話本的人提供豐厚的支持。這也是當下文人寫戲曲，話本遵從朝廷的重要因素。“蘇木說道這些時，眼里像是有一片黑潭。

“蘇木，你邀我妹妹來，不會是為了給她灌輸烈女貞節的思想吧。“白猋身強力壯，似是有鋼澆鐵鑄，銅筋鐵骨一般。最是看不上比他體格弱的男子。若是說白犇同凌霄，蘇木相處融洽，能聊到一起去，那這白猋則是看不上蘇木這樣文弱書生當自己妹夫的。處處總有些看不順眼，要挑點刺。

“二哥莫要誤會。朝廷直接興建戲劇場所只是為了將民間演出活動控于掌心。律法有新令明文規定伶人禁演與儒家相悖的戲碼，禁演歷代后妃、忠臣烈士、先圣先賢。禁止軍人學戲唱戲。種種禁毀舉措，實在沒有比《琵琶記》更適合看的戲了。“蘇木認真的回答白猋的話。

因為桔梗，蘇木才對桔梗的哥哥們十分尊敬。否則，別說白家三兄弟無官職在身，就是縣令也要對蘇木畢恭畢敬。因為舉人最少就可以出任支線一支了。考上舉人那可是很多讀書人夢寐以求的，舉人是朝廷紀錄在冊的人也算是候補官員了。別說平頭百姓了就像縣令這樣的官職自然是不愿意得罪舉人的，舉人在地方上那算得上是有實力的人物。比如舉人打官司告狀來到縣令大堂之上，可以不用像普通百姓那樣行跪拜禮，縣令還會招呼堂下衙役給舉人拿把椅子過來坐下，聽官司的審判。而這白家三兄弟如果沒有桔梗這層關系，得罪了舉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最好是這樣。你可別讓我發現你欺負我妹妹，否則管你官拜幾品。我都要將你臭揍一頓。“白猋終究是少年氣盛，天不怕地不怕。家里就只有一個妹妹，白猋天然的就疼愛桔梗。

桔梗對著這相處不長的二哥心中感激。白家不止二哥，其他三個哥哥對自己也是血脈相連疼愛有加。

“二弟，蘇木說的都是真的。確實頒布了新令。朝廷對城鄉戲曲活動大加禁毀，文人百官也遵循朝廷法令。那些攥寫話本，曲藝，雜劇之人寫的也不過是《琵琶記》一類的戲。“白犇替蘇木說話。

“蘇木，我二哥雖然場面話不會說，性子也直來直去。但我們三個是真心希望自己妹妹覓得良婿。望你珍惜。“白鱻說話時氣虛，但眼里和話語都十分堅定。

“三位哥哥放心。蘇木賭誓發愿，今生今世非厽兒不娶。“蘇木的誓言突如其來。桔梗看著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般的蘇木，桔梗的心像被什么擊中一般。

白家三兄弟看蘇木如此認真略為滿意。

凌霄咳嗽了兩聲為化解此時有些沉靜尷尬的氛圍開口道：“說來也可笑，我聽聞宮廷仍然難以抵抗宴樂的需要，在教坊司內保留著大量的歌舞樂隊、官妓優伶。真可謂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宮廷戲劇在內容上并無建樹，只在形式上整飭規范，追求場面喜好熱鬧，砌末輝煌。“蘇木道。

“原先戲曲并不盛行。如今戲曲在宮廷和官府中也日漸流行，教坊司就是一個專門機構。戲曲皆繁麗華美、鋪張無度、窮奢極侈。“白犇接過話。

“朝廷此舉破壞了戲曲生長的根基土壤，只有千篇一律的教化戲劇。也只有頑強的村野廟臺，還在同朝廷的拉鋸戰中“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據說江南地方上，海鹽腔、余姚腔、弋陽腔、昆山腔正在悄悄發展，或許能在未來給戲曲帶來強勁的新風。“白鱻對這江南又多了一分向往。

“江南戲劇活動最為頻繁。不僅民間愛看戲演戲，皇帝也愛戲，作為雖不能盛行，但卻是民間喜聞樂見的藝術活動，戲曲，話本是禁絕不了的。若有機會，真想去江南看看。“桔梗也加入了談話。

“厽兒若想去江南，將來我便與你同去。‘蘇木一雙眼睛情深潭水。

桔梗對這蘇木恬淡一笑，算作回應。

“皇家現下還組織了一個由刑部尚書擔綱，由優秀文藝人才組成的戲曲創作班子。他們在劇本、唱腔、演技、曲牌、服裝、臉譜、道具等各個方面都要參考皇帝的意見，皇帝的旨趣自然大不同于百姓，因此這批人創作的“御制戲劇”和從前的演出相比，更為考究氣派、規模宏大。不論如何，朝廷的極力支持與親身參與，如今的戲大都已經開始規范化。“凌霄見到兩人眉目傳情，自是如看戲一般。但嘴上卻不提，接著說這戲曲同朝廷的關系。

“朝廷借助戲曲之手教育百姓，主要是用禁毀、刪改和創制三種方式。朝廷顯然是深諳戲曲有化育人心、滋養風俗的作用。“桔梗對朝廷對戲曲一番改革限制做出了評價。

“厽兒也知這刑政之事？“蘇木對桔梗更為贊賞。

“知曉一些，兒時有人教導過。長大后對這些事也略有關注。“兒時空青哥哥教自己武功，使九節鞭。而云實哥哥則告訴了自己許多朝堂歷史邢政之事。也不知兩個哥哥現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