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夏熱溶溶的,馬路邊騰起的水汽撲在人臉上,非但沒有一絲清涼,反而增添了些許黏濕,更讓這個城市躁動不安。南城植被不算少,但要說存在歷史最久的莫過于南城一中門前的銀杏樹,銀杏葉在秋天慢慢的灑在地上,平添了些唯美。而在現在也只是抽了些嫩條兒露在外面。其實最關注這棵樹的人大有人在,有時只叼根草蹲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周延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喜歡這樣做,他想著,愛看些花花草草總是沒有錯的。久而久之,人們總能看見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半蹲在地上的他。有路過認識的人喊著:“周家小子!不好好上學蹲在這里做什么?小心回頭讓你爸知道!”
周延格是被姥爺姥姥拉扯大的,可以說打他一出生就被托給了他們照看,周延格爸爸是警察,當過幾年兵,退伍后聽從地方安排落戶到了南城。南城其實不是周延格的家鄉,余村才是。他跟著周爸爸來到這里,進了縣城的最高學府。但是周延格卻覺得渾身不自在,待在教室里望著密密麻麻的板書,心里頭涌出一陣煩躁,或許是太熱了吧,他暗暗地想著。好不容易熬到下課,他飛奔著跑到校門口,蹲在樹前細細的看。保安也不阻攔,只是不住的笑,這小子倒是勤快,天天往這兒跑。
周延格喜歡這棵樹,和余村村口的那棵一樣,小時候他不識路,只要遠遠的看見余村村口的那棵樹,便知道已經到了余村,他隔三差五的會去余村,不只是看看姥爺姥姥,還有那棵樹,他每年離開的時候樹干早就干枯,而當他仲夏時再去,芽尖兒上綠瑩瑩的,他也感覺活過來了。只是他不敢在這里待太久,當他每每轉身離開時,總有聲音喊他:“周延格!你回來啦!”并不是清脆的嗓音,相反是沙啞的。周延格很無奈卻也只得轉頭。眼前的人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變化,扎著兩根辮子,頭發油亮油亮的,總愛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只是頭上不知何時別了個小發卡,應該是她媽媽給她買的吧。周延格面無表情地問:“做什么?”那個女孩兒揚起一抹笑,只是看著他笑,周延格感覺莫名其妙,女孩兒見狀也不再逗他了,說道:“周延格,你回來為啥不給我說一聲?”周延格頓覺無語,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著:“我為什么要給你說?”女孩兒感覺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了周延格半天,才緩緩開口:“我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難道我就不該知道嗎?”周延格沉默著不作聲,女孩兒見他這副樣子氣沖沖的走了,周延格只是愣了下也沒有在意,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會推開他以前最好的伙伴。兩人一起上過小學初中,他了解到她叫林輕羽,很文藝的名字,可是她的行為舉止與這個名字大相徑庭,這讓他很好奇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差別,一來二去兩人也成了好朋友,林輕羽也覺得周延格與他的名字有出入,明明這人就不嚴格,干啥事都是隨性而為。
周延格時常坑林輕羽,有次只是被林輕羽打了一下,周延格耍著性子鬧到林輕羽家,他被趕出來了,但是屋里卻傳來尖細的喊叫聲和皮肉綻開的聲音,周延格只覺得渾身冰涼,逃也似的跑回了家。林輕羽請了兩天假便又回來了。只是自那以后,林輕羽的嗓音便不再婉轉動聽了,只是她自己不甚在意。周延格當時愧疚了好久才得到了自己心靈的原諒。
周延格準備走了,跨上自行車,穿過黃澄澄的油菜地,揚起的風帶著朵朵蒲公英飄向自行車,有的粘在周延格的臉上,周延格不在意,他覺得這才是自由的感覺,泥土夾雜著淡淡的花香在周延格的鼻尖溢開,他沉醉在這片土地里,不由得希望這次旅途再長些,再長些……周延格不曾知道他離開后,村口那棵樹下坐著一個女孩兒,頭上別著小發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