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活到2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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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倒計時，從3歲時，就開始輪轉了。

父母去吃席，我在旁邊玩。口渴了，找大人要水喝。不知道誰給了一瓶紅酒。一口氣干了半瓶的我，昏睡在沙堆上。等晚間父母找到的時候，一頓好打。那個時候的我，好想時間快點過，等長大了，就知道什么不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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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沒有因為我的祈禱變得快起來。但時間似乎告訴我，命運的標簽是需要，也可以置換的。

我明白這一點的那年是10歲。那個夏天，校園里高大的梧桐樹上蟬鳴喧囂。教室后的桔子樹結滿了白色的小花。老師說，有的花里會長蛆，這樣的花就結不了好果子。于是課間的我們經常被要求去摘蛆花。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同桌的男生正在翻看我的筆盒，把玩我的橡皮。

生氣地要求他馬上歸還。可他卻一臉不屑。去搶。他一拳重重出擊在我的右眼上。晚上回家的時候，臉上青腫一片。

那個男孩住在我家樓下，他在9歲就過了鋼琴8級，每天晚上都能聽到他的琴聲。彈不好的時候，他父親的鞭打聲和他的哭泣聲便會伴著琴聲一起傳送。

那天晚上，他家里的琴聲很平靜婉轉。我家里，父母看到了我的青紫，說沒關系，過幾天就會好。

其實從那天開始，我的右眼視力就只有0.2。父母說是因為看電視看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向上天祈禱，不要和他同桌了，用什么交換都可以。

上天似乎聽到了祈禱。一周后，座位大調整。感謝上天，她似乎沒有拿走什么。謝謝。

冥冥之中，我似乎能感受到天地的憐憫。神佛只是我們不了解的存在。神佛才是人生的兜底，不管什么時候，他們都不會放棄每個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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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2歲那年，我開始知道無常。

初一，學校沒有晚自習。可那天我被罰。

在下午數學課前，我仍然趕著做上午數學課布置的作業，班長大聲呵斥。我抬頭一看，大家都在做。于是梗著脖子，“大家都在做，憑什么只說我？”

班主任數學老師在門外沖進來，撕碎了我的作業本，把碎末揚在我臉上。她趾高氣揚地說不補完作業本，不能回家！

放學后，整棟教學樓從放學后的人聲鼎沸，到寂靜無聲，然后黑漆漆一片。班主任到教室拉開了燈就走了。我在亮了后半段日光燈的教室里，瘋狂埋頭補作業。中間小心地探到走廊上，卻發現整棟樓只有初一六班這間教室是亮著燈的。走廊對著大操場，遠處校辦工廠外有影影綽綽的高茅草。

我甚至有些疑惑，寫完了，又去哪里找班主任。

終于寫完，走到校門口的保安室。保安爺爺告訴了我，班主任的寢室。

穿過高大的梧桐樹，穿過暗黑的小巷，教師宿舍樓的燈光格外溫暖。她和她的同事談笑風聲，坐在一起。把作業本遞給她，她沒看，說走吧。

那天晚上，我騎著車在通往回家的路上狂奔。路過傳說中的轉盤，路過忐忑黑暗的修路地段，路過無數大汽車小汽車......

一直到過橋，遠遠看見家的輪廓。

9點10分到家。回家說了這件事，父母沒有責怪。說快點吃飯吧，吃完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

那天晚上，我對上天祈禱，讓明天如平常的每一天。哪怕讓我少活幾年。

上天慈愛地說，會的，你乖一點哦。

第二天的太陽很大。大家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昨天的小風波，都在議論轉盤那里發現了一具女尸。

除此之外，日子真的如平常的每一天。

半年后，班長帶著同學把班主任氣哭。又推選我去安慰哭泣的老師，請她回來。我才知道，原來老師也有脆弱的一面。

兩年后，我才知道，班長的父親和班主任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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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相信命數，相信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我求而不得的事情，總是有原因的。總是需要用其他去換的。

命運是公平的。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高中時，初戀背刺。

這次我被氣到呼吸性堿中毒，手腳發麻，直接在教室差點抽過去。

感情，是男生拿來炫耀，拿來比較拿來征服的東西。關心是他覺得值得。而背刺是他覺得嫌棄，甚至是想讓你背鍋陷害。

那天黃昏，我被請家長。父親沉默著來，沉默著聽老師講，沉默著走。母親聽完，就說，我們要回家了。你要回去嗎？

我難受地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沒有一句安慰的話語。于是執拗地說，不要！

于是，他們就回去了。

那天，我把情緒藏好，好似自己沒有受過傷，平靜地上晚自習，可是呼吸卻控制不住，呼吸性堿中毒，手腳發麻，頭腦發麻，意識卻非常清醒慌張，呼吸頻率快到懷疑停不下來，一停下來就會死。

老師背到醫務院。出教室的那一刻，看到他躲在人群后。路上我竟慢慢好了。

該丟的臉丟過了，該受的傷受過了，該確認的確認了。我竟然真的神奇地隔離了這段情緒。老天再次眷顧了我，沒有那么疼了。我向上天用十年換了平靜。

不是被情傷，而是真實的知道，沒有人會愛我，連父母也是。

沒事可做，只有學習。

前面玩得太多，成績掉太多。命運也在懲罰。從班上前8，到倒數第5。

怎么追都追不回來。不吃飯不睡覺也追不回來。

熄燈的晚上，一宿一宿打電筒看書，床邊的電池像小山一樣。沒有參考書，找同學借，省下早餐自己買。我向上天禱告，我只要活到40？就可以了。不想要太長的人生。好想好想離開這里，不要那么狼狽。

于是，成績起起伏伏。考好的時候，老師懷疑是抄襲。

一直到高考成績出來，班主任懷疑成績錯了。怎么可能那么高？每門課都是高中階段最好的成績，尤其是數學。150滿分，我考了145。

我體面的結束了高中生涯，在一所不錯的985里混著。在隨后的日子里，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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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活到40了。在大學不膽怯努力嘗試各種不一樣。離開父母和高中，似乎可以重新開始，我也是個沒心沒肝的人了。

每天晚上睡覺前固定要接母親1個小時電話。聽她喋喋不休抱怨父親，控訴婚姻。熄燈了還再繼續。我說，要不，你們離婚吧。于是，我又變成不孝。

同學帶我買內衣，帶我學武術；我和她一起打架、和她一起游行；也會有男生照顧我，可我卻不自知......

我才知道，原來喜歡你，是真的愿意為你著想，是真的愿意為你做很多小事。大學時光，應該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吧。

考研總分第二，英語考試那天拉肚子，破天荒考了個低分。找工作有眉目。但父母要求回家。我還不知道回家意味著什么。

我的房間被拆了。小廚房改的，睡了10多年的房間沒有了，房間的書、本、小東西，一個都沒有了。后來，又搬了家。我好像突然丟失了自己成長的過往。我就是一個孤零零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存在。

我談朋友了。他很帥，很挑剔，他說會買菜的都會挑，說是為了你好，是確定想和你在一起。5年后，他說沒有其他人，但要分手，說我不能給他想要的溫暖。

通過他的微博，我找到了那個一直給他溫暖的人。

其實，我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愛，只是真相很惡心。惡心到我以為自己深愛又被背刺。

那天，我說，不想要愛情了，讓我平靜，快快走出來。沒有多少生命了，我愿意用健康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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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心里有個聲音，應該就是29歲左右吧。于是渾渾噩噩，沒有方向地混著。做什么都可以，也還做得不錯，唯獨沒有自己想要做的。

29歲生日過了一天，我還活著。

又似乎聽到一個聲音，你是個沒有來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