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半躺在軍用越野車的副駕里,把靠背調的很低,雙腳交叉往窗口一翹,手里轉著槍,吹著風,怡然自得。
她今天一身合適的軍裝,全副武裝,這會正在趕往目的地。
森林枝葉茂密,葉子寬大綠油油的,看著油光水滑,好像是昨天下了一場大雨,這時候的路有點泥濘,空氣卻很好。
越野車很寬大,底盤很高,在森林高低不平的地勢里也開的很穩。
司機是個平頭小子,一路上無數次盯著她手里的槍,生怕走火。
“別怕,小子,我沒放子彈。”她開口道。這句話老氣橫秋,好像她自己不是個半大小孩一樣。
“好、好。”司機小子摸了一把頭皮上的汗。
“那個……隊長,冒昧問一下,您今年貴庚?”后座的隊員把頭靠了過來,弱弱的問了一句。
滿月眉毛一挑坐了起來轉身看過去。
“我錯了我錯了!”隊員把身體縮起來,好像她會吃人。
滿月翻了個白眼坐了回去。
任務是消滅庇護所西邊10公里外襲來的喪尸群,數量不少,但森林地形復雜,距離不近,二等兵們無法完成。
二營六個隊,一到三隊負責外勤任務,越遠越危險的他們干的越多。
一隊正在出任務還沒回來,二隊準備出發去其他地方的任務,這里只有他們能來。
四隊和部分二等兵們負責庇護所周圍十公里的喪尸群的偵察,有情況會叫一二三隊來收拾。
五隊負責警戒,看守庇護所周圍的鐵網,有尋求庇護的新人來,他們和部分二等兵負責檢查——滿月加入的時候只是剛好碰上二隊和楊綺云訓練。
六隊負責看守監獄和維護營地里的治安,每晚的巡邏。
二等兵們負責森林里的日常打獵,大部分情況下只能給一等兵們打打雜,做一些輔助工作。
如果有一等隊伍里缺人,則會從二等兵隊伍里拔尖塞進來補充。
希望楊綺云給三隊補充的人員補充的靠譜一點的。滿月想。
今天早上六點,滿月帶著小狼晨跑,小狼一路蹦蹦跳跳,在周圍的草叢里竄來竄去,但只要她一聲口哨它就立刻跑回她身邊。
一個轉彎又在側門碰見了楊綺云,他看到了她的狼只是愣了一下,什么都沒說,好像她這樣性格的人養這么一只寵物并不令他感到驚訝。
可察覺到了他的心意的滿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她能感覺到他每次和她一起晨跑的時候,一直都想開口聊天,但斟酌很久,最后都選擇了閉嘴,這種尷尬的氣氛有時真的會令她感到窒息。
于是又是一路沉默跑步,沒怎么聊天,到時間回家了,滿月準備回去換裝備出任務了。可臨走的時候楊綺云突然叫住她,少見的說了句:“出任務注意安全。”
她沒想到他會主動說話,愣了一下之后回頭笑地張揚肆意:“放心,等我好消息。”
車行駛在森林中,不一會就到了地點。
她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樹林茂密,遮天蔽日,大白天的光線都很昏暗,這應該就是新手教程的任務了吧,應該不難。
她順著手下給的鋼索穩穩上升,落到了一棵樹上。
經過昨夜里二等兵們的包圍圈縮小,把襲來的喪尸群都鎖定在了方圓兩公里內,只是森林地形復雜,將這些喪尸完全消滅需要花費的時間比較多。
遠處,偵察兵匯報,喪尸群接近了。
周圍空地上高處的樹枝上站滿了人,大家舉著手里的槍,嚴陣以待,整座森林安靜的仿佛他們不存在。
突然,草叢剛剛才動了一下——咻!
一發消音手|槍就開了火,一個喪尸從草叢里摔了出來,它后腦炸開,正是被一槍打爆了頭。
這一槍反應實在太快了,眾人的眼神一下都集中在了開槍的女人身上,她手里舉著槍,一身修身的軍裝,靠在樹干上,馬尾飄逸,英姿颯爽。
眾人驚嘆搖頭,卻突然聽見對講機響了。
“數一下吧,小子們。看我能不能比你們加起來都殺的多。”
士兵們過去受的訓練都是射擊胸口,但喪尸只對射擊頭部有用,所以她又囂張了起來。
!!!!!
這語氣實在太狂了。
各位都是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哪能受得了這種挑釁!
一個人加起來比所有人都多!怎么可能!?再狂妄自大也不用這樣吧!
感覺到對講機里傳來無數氣憤的喘氣聲,滿月笑得很開心。
在她旁邊的徐單,手里捧著狙擊槍,看著她的笑臉挪不開眼睛。
“回神了。”她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
被正主發現了!徐單臉噌就紅了。
“狙擊手別輕易開槍,現在還不到你出手的時候。”她淡淡道。
“……是。”
出任務的教學關就是不難,滿月想著,換了一個彈夾,她扳機每扣下去,就會有一個喪尸應聲倒下。
槍口冒著煙,她每一個動作都好像經過千錘百煉一樣順暢自然,這是僅僅一年的逃亡生活就能習得的技能?
她讀的是軍校?不是啊。她參軍了?也不是啊!她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學金融的。
她一邊思考,手里的槍就像開了自動瞄準一樣,沒有浪費一發子彈。
“安、安隊。”徐單抱著槍,在旁邊叫她。
“嗯?”她又一發打死一只,鮮血噴在了樹干上。
“你,那天是不是其實沒有用全力?”這個問題困擾他很久了,那飛來的一根針,到底是不是她故意放水的。
“上任儀式那天?”滿月漫不經心的問。
“對。你那根針,是不是故意打偏的?”
遠處腳下的喪尸好像被一條無形的線劃分在了外面,無法接進一步。
“你們要是用了槍,死的就是我,還輪得到我用全力?”她瞥了他一眼,沒有正面回答。換了個彈夾,把空彈夾扔進了他懷里。
“那、那不行,上任儀式大家的武器要差不多才行,不然怎么體現個人實力!”他接住彈夾,遞上去了一個新的。
“如果你說都用冷兵器的話……那我確實放水了。”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畢竟以后都是我的手下了,如果真把你們打傷了,誰跟我出任務?”
“……”徐單張嘴說不出話來。
很快,在她換第四個彈夾的時候,喪尸被清空了。
“叮”
“任務完成。”
對講機里傳來了偵察兵宣布喪尸被消滅完成的消息,大家沒有露出任何喜悅的表情,只感受到了自己被碾壓了的挫敗感。
“別灰心,小子們,要接受自己的無能。”對講機里傳來他們隊長無情的嘲笑。
“啊——”森林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憤怒吶喊。
滿月笑著從滑索上滑了下去,向下滑時候的姿勢都無比優雅。
徐單收起狙擊槍,緊隨其后。
手下們正在清點喪尸身上的物資,如果出現能用的東西都會從尸體上扒下去——末世物資太匱乏了。
滿月路過一輛摩托車,走不動路了。
這是一輛黑色的越野摩托,黑色流暢性的線條,上面畫著精密的暗藍色條紋,經過改裝之后非常適合野外的路途,輪胎超寬一個,看上去重量非常大。
它的主人正戰戰兢兢的站在旁邊讓滿月看,看滿月愛不釋手的樣子,這個主人有點擔心隊長會奪人所愛。
“這是你的?”滿月抬眼問他,摸了一下摩托車座椅,她的手指莫下去的時候實在太溫柔了。
摩特車主人打了個寒戰,說:“是的,隊長。”
她滿眼的喜愛,最后還是抿了抿嘴吧,決定作罷。
“隊長你會騎摩托嗎?”
她點點頭,“會。”
摩托車主人正想說其實隊長想騎我可以借給你。
“安隊,這有好東西。”有人叫她,她朝摩托車主人笑了笑,趕了過去。
一具尸體腰間別了兩顆手榴彈,看上去是沒來得及扔出去就死了。
這種意外之喜總是好的,它口袋里甚至還有一個對講機。
他們把這些喪尸身上能扒干凈的東西都拿走,然后開著小貨車把它們拉到一個空地上,一把火把尸體都燒了。
剩下的東西就交給二等兵們處理了,眾人收拾東西,路上——
“隊長,你不是說你手|槍里沒裝子彈嗎?”司機小平頭抱怨,“剛剛怎么下車之后就直接開槍了呢?”
“……”滿月語塞,“放心,傷不著你。”她伸手摟了一下小兄弟的肩膀,“好好開車,相信我。”
每個隊伍出完任務回來的當天是不需要訓練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當天下午三隊回來之后把訓練場擠滿了。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殺氣,吃飯的時候都咬牙切齒的,當天晚上二隊正在準備過幾天出發的行李,就聽三隊的人在宿舍罵了一宿。
滿月回來之后神清氣爽的,先去食堂美滋滋吃了個午飯,然后準備下午去醫院看望一下她那些受了傷的隊友們——等他們恢復了,還是要歸隊的。
她脫下軍裝,換了一身常服,想著看望病人們別太有上下級的疏離感。
她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好像隱約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背影勾肩搭背進去了。
她先去找安衿言,卻聽護士說他剛做完前任三隊隊長的手術,忙了一早上。
“矜言?”她推門進去,卻只看見了辦公桌后面低著頭趴在桌子上的人。
他腦袋埋在臂彎里,另一只手繞著脖子,手腕勾著手指放松下垂,這樣手指看上去好看極了。
她反手關上了門,輕輕坐到了他旁邊,看著他的手。
聽說手術很成功,連續做了四個小時,他應該累極了。
晚上做病人情況梳理,白天又起了個大早然后做了一早上的手術。
她覺得有點心疼了,抬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
安衿言被鬧鈴叫醒的時候,感覺手指有點麻,好像血液不流通時間太久,他下意識的捏了捏,抬起頭看了一眼緊閉著的辦公室門——他總覺得剛剛有誰來過。
滿月在醫院問了一下,三隊負傷的成員本基本上都在三樓。她剛下電梯,還沒問護士具體在哪個病房就聽見了喧鬧的聲音:“你們都沒看見!她簡直是個無敵的人,一個人打敗了所有人。”
“簡直非人類!”
“還有早上出任務的時候,那個射擊能力和反應力,她一個人殺的比我們加起來都多。”
“跟開了掛似的。”
“太恐怖了!”
“早上出發的時候,她拿上了子彈的手|槍在手里轉,我多怕她走火!”
“等你們傷好了,一定要來見識見識新隊長的本領!”
“不知道以后誰會娶她。”
我可不需要嫁出去。
她站在辦公室門口想著。如果可以,為什么不找幾個崇拜她的,聽她話的,需要依靠她的漂亮男人們呢?
為什么非要依附于一個比她強的男人呢?
話說這個世界存在比她強的男人嗎?
嗯,她還沒有和楊綺云打過,以后有空了試試。
病房里那幾個熟悉的背影就是她的手下了,其中一個正是她的司機。
房間里的氣氛突然變靜了,那位司機輕輕說了一句:“雖然她很厲害,但我要我們的沈隊,我不想換新隊長,我不信任她……”
眾人聽到這句話紛紛沉默了下來,大家互相交換著眼神,突然——
“那個人是誰?”
一個掛著斷了的腿的人突然指著門口說。
病房寂靜了下來,平頭司機覺得背后有點涼,他回頭看去。
看到了那個笑瞇瞇看著他的隊長。
他眼睛一瞪,眼前仿佛走馬燈一樣顯現出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平生。
他猛的站起來,敬禮吼道:“隊長好!”
趟床上的人都驚訝的看著她,好像覺得她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
一個躺著的人擠眉弄眼的跟隊友使眼色——她就是新隊長嗎?
旁邊的人輕輕點頭。
背后說隊長壞話被逮了個正著,大家臉色一邊露出對她的尊敬,一邊開始幸災樂禍。
如果她真的有那么厲害,那你們可要倒大霉。
滿月給他了一個眼色,他低著頭繞過凳子灰溜溜的出了門,然后心情灰暗的等死,他心想——我那句話說的聲音很小,她應該沒有聽見。
其他隊友都接著也跟著出去了。
滿月經過他的時候低聲說道:“在門口等一下我。”之后換上了一副熱情的表情和這些傷員打招呼,轉身把門關上了。
其他隊友都借口溜了,平頭小子在門口聽著里面笑鬧著輕松的氣憤,只覺得自己離死亡更近了。
過了一會,在他度日如年般的煎熬等待中,滿月帶著笑容慢慢開門出來了。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外走。
他急急忙忙追上去拉她,“隊長,隊長,我沒那個意思,我是夸您呢!不是說您嫁不出去……”
滿月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冒著冷光的三白眼讓他一下子就把嘴閉上了。
滿月走得不快,一路帶他去了訓練場,看著她的目標明確,他的臉色越來越糟。
訓練場的人見是隊長帶著一個隊員來了,而且臉色還不太好,都紛紛停下了手里的東西看著他們。
滿月把他帶到了訓練場里,指著一個武器架說,“挑一個你順手的。”
“我、這……隊長,我錯了……”他都快哭了。
“挑一個。”她又指了一下,語氣毋庸置疑。
四周安靜的可怕,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拆成兩步的走過去,拿了一跟長棍。
“來,打我。”她挑起一根長棍在手里轉了一下,朝他勾了勾手。
他嚇得直搖頭,上任儀式那天還歷歷在目,他怎么敢!
滿月的臉色冷了下來,不再說話。
眾人都沒見過隊長生氣,周圍靜的針落有聲,滿月手中長棍一橫,彎腰踏步就朝他沖了過來。他下意思抬手招架,卻沒幾招就把棍子掉了。
滿月低腰伸腿一個橫掃,他就失去中心摔倒在了地上,他支著手臂上半身剛剛立起來,脖子就被頂上了一根棍,他嚇的一下不敢動了。
“你不相信我?”滿月盯著他突然問。
“啊?”他一下子沒理解她意所指,抬起頭卻看到了一雙憤怒又復雜的眼神。
“你怕我傷了你?是嗎?趙晟?”她感覺到了極大的痛,不被信任的痛。
“不是,我,我只是……”
她扔了手里的棍子,對著周圍的人大喊,她語氣堅定,臉色嚴肅,“三隊的聽著!只要我在任一天,你們任何人都不會死在我前面!”
“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