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等我。”
羅言井戴上頭盔,眼前幾秒鐘的黑暗之后,他的大腦接入了游戲。
他從一灣小溪中清醒過來,渾身濕透。此時正是中午,空氣比較濕熱,他從水里爬了起來,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周圍確實好像現(xiàn)實世界一般真實。
樹葉的脈絡(luò),枝干的紋理,他的掌紋,一切都像真的一樣。
真的和顯示器上看到的不一樣。
他走進(jìn)了一棵樹,伸手摸了摸,就連手感都像真的一樣!他在心里驚嘆。
怪不得剛開始姐姐會分不清這里與現(xiàn)實的區(qū)別。
他按照記憶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處下游水里趴著一個短發(fā)女人,他跑過去將她從水里拉了出來。
女人靠著樹干咳了幾聲醒了過來,他熟練的打著手語和女人說話,他說,我們一起坐船從隧道逃出來了,你還記得嗎?
女人迷迷糊糊抬不起手,他又說,船撞上石頭碎掉了,我先背著你往前走好嗎?
女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拉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他抬頭辨別了一下方向,開始往前走。
楊綺云應(yīng)該就在前面準(zhǔn)備接他。
這里是和過去不一樣的地方,當(dāng)時他在大壩認(rèn)識了安矜言和安滿月,但是一面之緣后大壩爆炸,他們被沖向不同的支流,所以他到達(dá)基地比他們晚了整整一個月。
那一個月他搞野外生存,差點(diǎn)死在雨林里。
等他虛弱的倒在林子里等死的時候,運(yùn)氣好碰見楊綺云出任務(wù)回程。
這個時候滿月剛剛當(dāng)上隊長,現(xiàn)在只要大概把過去經(jīng)歷過的劇情再經(jīng)歷一遍,能讓滿月記起來過去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大事就好了,有一些對現(xiàn)實的改編,只要不讓滿月產(chǎn)生疑心,或者讓她產(chǎn)生誤解就可以了。
至于上一次滿月為什么一個月才當(dāng)上隊長,路程就比較坎坷了,三人一致認(rèn)為不能讓她再經(jīng)歷一次,不然滿月可能變得比之前更沒有人性。
那時楊綺云、羅言井還不認(rèn)識她,安衿言只能偶爾從醫(yī)院拿一些止疼藥和繃帶,怕她死掉。
奇跡般大半個月之后她竟然從七營起死回生了,還去找花姐想加入五營,入營測試的時候受盡了嘲笑,卻一招制敵讓所有人啞口無言,之后被楊綺云發(fā)掘,才讓她加入了二營。
那之后楊綺云大概聽說了一些安滿月在七營遭受到的一些遭遇,于是心中對她非常的愧疚。尤其在愛上了她之后,每次偶爾聽聞一些她的過去,都能讓他心疼的難受好久。
現(xiàn)在滿月一個星期就達(dá)成了之前一個月才發(fā)生的事情,他當(dāng)然也要提前達(dá)到了。
等安矜言和楊綺云那兩個家伙和滿月呆在一起一個月,他才不放心那兩個老奸巨猾的狗東西能做出什么事情來。
這次他精簡了一些劇情,帶著滿月的媽媽一起來。
因為他不知道滿月和她的媽媽平常是怎么相處的,所以只能輸入一個沒有記憶的空殼人物,但愿滿月能自己和這個虛擬人物發(fā)生一些故事,能讓她想起來一些什么最好了。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擅長運(yùn)動和體力活的人,扶著這個身材并不瘦弱的中年女人走了大半天,快要了他半條命。
轟隆,天空一聲響,傾盆大雨轉(zhuǎn)眼就降了下來。
他左顧右盼找到一個樹洞躲了起來,幾乎是把自己摔進(jìn)去的,幸好安媽看上去沒摔著。
過了一會,安媽醒了,他貼心的過去打手語問,餓了嗎?
安媽緩緩坐了起來,看到面前的這個少年愣了一下,打手語回復(fù),你會手語?
是的。
我們這是在哪?
森林里,我們在船上飄了一個星期,但應(yīng)該快到目的地了。
目的地?
一個舊的軍事基地,應(yīng)該可以收留我們。
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羅言井。
你好,我叫劉西翼。
不好意思,我不太記得事情了,我記得有個女孩在一個隧道里救了我,你知道她在哪嗎?
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她就在那。
那太好了。孩子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diǎn)吃的。
“啊?”羅言井愣了一下。他接著打手語,你知道怎么在森林里找吃的嗎?
劉西翼笑了一下,說,你等著。
說完她站起來就出去了。
接下來,有些事情讓羅言井三觀崩裂了。
他看著這個前腳還昏迷中的中年女人熟練的從濕漉漉的森林里挑挑揀揀找到了幾個枯樹枝,像個猴子一樣爬上樹摘了果子,然后回到樹洞里,拿著石頭、藤條、木屑,開始鉆木取火。
啊?
羅言井震驚了。
滿月的媽媽這么厲害嗎?
等等等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拉住了正鉆的起勁的劉西翼。
打手語問她,你為什么會這些?
我業(yè)余喜愛野外生存。她笑得高興。
野外生存?!他震驚了。請問您本職工作是什么?
我是個插畫家。
這個差距有點(diǎn)大,讓安衿言消化了半天。
其實你可以說話,我能聽見,只是不會說。
“噢,您聽得見啊。”羅言井放下了手。
火焰從女人手中奇跡般噌的出現(xiàn)了,她一邊扇風(fēng)一邊加樹枝,不一會樹洞就溫暖了起來。
女人笑著點(diǎn)頭,打手語回復(fù),孩子,把衣服烘一烘別感冒了,這些果子可以吃。但有點(diǎn)少,阿姨再去找一點(diǎn)。
然后不等他說話就又出去了。
他以為這半天會是艱苦難熬的生存挑戰(zhàn),沒想到滿月的媽媽生存技能點(diǎn)滿,給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她不一會就找齊了水果,過了一會衣服也干了,兩個人吃飽喝足開始安靜地坐在樹洞里等雨停。
雨聲忽大忽小,聲音清脆,拍打在濕漉漉的寬大葉子上,會迸濺起肉眼可見的水花,有小動物在樹梢上跳躍躲雨,樹洞外的生靈萬物散發(fā)的全是生命力。
森林里真漂亮啊。
羅言井抱著腿望著外面的山林綠樹,覺得內(nèi)心深處得到了某種凈化。
他從小時候生活在高樓大廈里,喪尸爆發(fā)之后只敢躲在室內(nèi),之后在森林里流浪的一個月日日提心吊膽,現(xiàn)在靜下心看著,反而覺得過去危險重重的森林此時靜謐安穩(wěn)。
他不自覺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真清新!
不不不不,怎么回事,這不是個生存游戲嗎?他回過神來。
啊,我當(dāng)初是怎么在這里活過一個月的。
他捂著臉想哭,為什么相比之下這次這么順利。
等雨停的時候,太陽剛剛西落,森林陷入了恐怖的黑暗中,在周圍變得危險之前,他終于聽到了遠(yuǎn)處的引擎聲。
他從樹洞里鉆出來,“我在這!”他大喊。
一束強(qiáng)光手電照在了他的臉上,他抬起手臂遮擋。
過了一會,有人過來扶住了他,“辛苦了。”是楊綺云的聲音。
“你終于來了!”羅言井的語氣好像是,楊綺云再晚來一點(diǎn)他就要死在這了一樣。
“你這半天還是過的很不好?”楊綺云語氣里一點(diǎn)關(guān)心都沒有。
“沒有。”羅言井抹了抹臉,“這半天太順利了,我感覺像在春游。”
“啊?”
劉西翼跟著他走過來,但看著他們的眼神還是有點(diǎn)警惕和不安。她打手語問,小言,他們是誰?
“沒事,阿姨,他們是我的朋友。把這個喝下去,他們才能確保我們沒有被感染。”他從士兵手里接過來一瓶黑莓汁。
劉西翼接過,遲疑的喝一口,沒想到味道還挺好,于是放心的把剩下的喝完了。
“你是這瓶。”楊綺云遞給他。
“謝謝。”
楊綺云盯著他喝下了黑莓汁,然后送他們坐上了車。
車后面有血腥味,他看了一眼大概是什么動物的尸體。楊綺云坐在他旁邊一言不發(fā)的開車,一點(diǎn)都不想跟他講話。
他這么多年也了解楊綺云的那個怪脾氣,也沒說什么。
他坐在車上沒多久就開始昏昏欲睡,“不對啊……雖然我體能很差,但今天也不累啊……”可他抗拒不了身體的控制,沒堅持一會就睡了過去。
這一路上土地不平,睡得好像讓他更累了,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他才猛得驚醒,他從熟悉的房間坐了起來,一看外面的天色,便慌慌張張從床上爬了起來。
姐姐!滿月姐姐在哪!
明明昨天晚上就能見到她的,他竟然直接睡到這個大天亮!?
他怎么能就這么直接昏睡過去!他連自己怎么住進(jìn)來的都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
他開門的手一頓,想起來了他喝黑莓汁的時候楊綺云盯著他的眼神。
……這個狗東西竟然給他下藥!是不是趁他睡著自己偷偷去找滿月了!難道楊狗昨天和滿月……
他急匆匆沖出臥室,路過洗手間,看到了自己一身臟兮兮的衣服。不行不行,去見滿月姐姐怎么能這樣,他又迅速跑去洗了個澡,然后從衣柜里翻出來了幾套自己偷偷修改游戲數(shù)據(jù)加進(jìn)去的好看衣服。
他跑出門,疾奔去找滿月的公寓,腳步都輕快了起來,誰知他剛下樓,就看到滿月的房門開了。
“小月姐姐!”他驚喜走上前。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遮掩他們曾經(jīng)認(rèn)識的事實。
門打開之后,走出來的卻是手里抱著行李的安衿言。
他們在走廊上四目相對,今天陽光好得不行,將兩個人的表情照的一目了然。
安衿言尷尬的挪開了眼睛。
“你被趕出來了?”羅言井語氣里有不可忽視的幸災(zāi)樂禍。
“對。”安衿言咬牙切齒的瞪他。“你個臭小鬼一會最好……”
你最好見到滿月的時候小心說話。滿月已經(jīng)知道這里是游戲了,也知道她現(xiàn)在正在通過再現(xiàn)情境來恢復(fù)記憶。
他想提醒這個臭小鬼,但想了想還是沒說。
“最好什么?”羅言井問。
他昨天被滿月綁起來受到的驚嚇,他想讓這個臭小鬼也經(jīng)歷一次。
“沒什么。”他臭著臉轉(zhuǎn)身去了滿月隔壁,“嘭”的一聲,關(guān)門聲音奇大。
“滿月姐姐去哪了?”羅言井追上來拍了拍他公寓的門問。
“自己去找!”安衿言生氣的大聲回復(fù)。
“小氣。”羅言井吐槽了一句,雙手插進(jìn)口袋,轉(zhuǎn)身在整個基地里找安滿月。
他抓住人就問,安滿月在哪。
那人說,安隊長早上剛剛離開宿舍去晨跑了。
下一個路人說,剛剛看見安隊長去了食堂。
他氣喘吁吁追過去,抓住一個剛剛吃完飯的士兵,他說,安隊長剛剛買了東西離開。
他已經(jīng)跑不動了,又抓住一個人問,那人打了個哈欠,說剛剛看見安隊長往醫(yī)院走了。
于是他一步一步往醫(yī)院跑去。
他一路上跑了太久,對于他來說實在體力不支。他自己是個百分百的頭腦派,卻非常愿意為了滿月奔跑起來。
他感覺快要找到了,腳步都更加輕快了起來。
一個路口轉(zhuǎn)過,他停下了奔跑,看見了他日思夜想整整兩年的滿月,活生生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他沒控制住,下意識笑起來的同時眼眶就紅了。
那時實驗室陷落,窗外的朝陽紅的像天空著了火,他為了拯救他的研究跑出去的時候晚了一步。
外面全是喪尸,他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實驗室的柜子里,它們在外面用指甲扣著柜門,他耳中充斥著尖銳的聲響,只能捏著手里的u盤,無力的等死。
突然兩聲槍響,門外的喪尸應(yīng)聲倒地。柜門被打開,滿月的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覺得世界都亮了。
她走上前,將已經(jīng)嚇得動彈不得的他從柜子里拉了出來,他紅著眼睛,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手指顫抖著緊緊攥著她的衣服。
她蹲下一手摟住了他,篤定的安慰道:“沒事了小言,姐姐找到你了!這就帶你出去。”
逃出實驗室大樓時,喪尸洶涌如潮,她一身迷彩,手持雙槍,馬尾飄揚(yáng),為了救他出去,她只身一人留下了。
此時,他等了這么久,終于見到了她,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一手攥住了胸口,“小月姐姐……”
卻看到了她紅著眼眶,身后拉著另一個男人的手。
他大驚,醞釀好的情緒和表情一秒破功,他與兩人身后的安衿言對視了一秒,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震驚。
“……小言?”滿月停住了腳步,看著自己面前紅著眼眶的美少年,不太敢確定是不是自己認(rèn)錯了人。
“小月姐姐……”
“把嘴閉上!”滿月突然面色嚴(yán)肅一聲令下。
他一個機(jī)靈就站直了。
滿月松開唐源的手,往前朝他大步走來,一把拎過他的領(lǐng)子,將他拽過去,羅言井一個踉蹌和她四目相對。
滿月看了他一眼,然后沒有絲毫猶豫,低頭,親了下去。
姍姍來遲的楊綺云站住走不動了。
安衿言手里的資料灑了一地,向前走過來的時候沒看地面,被一塊石頭絆倒,直接跪了下去。
羅言井覺得自己眼花了。
唐源站在原地感覺自己被拽進(jìn)了一個修羅場,莫名還被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