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病毒來著?”滿月第六次問了。
摩托車飛馳在山林間,后座的張博士死死抱著滿月的腰,面如死灰,根本顧不上回答滿月的問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坐在摩托車上,魂則在后面追,一度多次在生死的邊緣試探。
救命,救命……
為了趕時間,滿月油門擰很極限,但后座有一個老年人,不然她其實可以騎得更快。
一只狼在滿月斜后方飛奔,吐著舌頭顯得有點興奮,它爪子帶起的泥土濺起,兩人一狼一路向盆地中的醫院飛馳。
張博士不知道跟滿月說過多少次這個病毒的名字和由來了,但滿月就是記不住。
安衿言昏倒之后滿月察覺到不對勁,把他扛起來就往醫院跑,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對患者兇巴巴的安醫生,在家穿的是小熊睡衣。
一頭銀發的張博士正準備將實驗結果通知給安衿言,結果剛出醫院就看見了滿月,她一瞬間以為滿月要送來小狼的血,結果看見了她肩上像尸體一樣的安衿言,嚇的差點昏過去。
實驗結果是安衿言的血液分析,他身體著實不好,所以只能交給張博士研究,自己先回家等結果。
此時研究成果出來了,張博士不愧是多年的病毒研究大師,知道這是一種雨林里特殊的蟲子帶來的病毒,但目前需要的藥品基地里沒有,只能跑一趟當時盆地里的醫院。
但滿月記不住她要的那幾種藥品,藥的名字又很難辨別,所以她二話不說把張博士帶走了。
看到盆地中央已經發臭的尸山,張博士心臟緊縮差點直接過去。
“給。”滿月給她套上了一個防毒面具,“這樣味道能好一點。”她低頭開始清點口袋里的子彈。
嗯,子彈不是很多,不能戀戰……真可惜。
“謝謝。”張博士顫顫巍巍接過,感覺自己又增加了幾道皺紋,長出來了幾根白頭發。
滿月給手|槍裝上消音器,背上背包往前走,“盛光,看著車。”
“啊嗚。”
周圍的喪尸被滿月之前殺的差不多了,這次他們進去的還算順利。
張博士雖然曾經一個人在外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但她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著喪尸的頭炸開。
她一路捂著自己的心臟,生怕它什么時候突然被嚇得停跳。
“噓——”滿月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張博士安靜,一邊給自己換了一個彈夾。
張博士一路顫顫巍巍的跟著她往前走,被嚇著還不能叫出聲,真的太折磨人了!
一棟醫院大樓,她們跑了六層樓才把張博士要的東西都拿齊了。
“確定拿夠了?”滿月將東西塞進包里問。
“夠了。”張博士點頭。
“好,走。”她看了一眼身后樓梯上不斷靠近的喪尸。
“滿月,怎么辦?”張博士緊張起來了。
“沒事,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滿月一邊說,一邊護著張博士往后退。
身后是高樓的玻璃窗,已經沒有路了。
周圍喪尸越來越多,突然,“博士,閉眼!捂上耳朵!”
張博士聽話照做,她在閉上眼睛前的一瞬間,看見滿月手里丟出了一個東西。
“bang!”一聲巨響,即使她捂著耳朵都能聽見樓梯間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隨著哐啷一聲碎裂聲,下一瞬間,她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她張開眼睛,只看到窗口碎掉的玻璃越來越高——滿月抗著她從六樓的窗戶跳了下來,她突然感覺自己像安衿言一樣,是被滿月扛著的尸體。
“啊、”
“別叫!”滿月手里綁著繩子帶著兩人飛速下降。
她嗓子里的尖叫被滿月及時遏制住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吸引來了周圍幾只喪尸,
滿月馬尾上飄,衣袂翻飛,嘴角繃緊露出了一點興奮,她雙眸張大,瞄準落地點,雙腿一用力,穩穩落地。
她一邊收起手里的鋼絲繩,往前跑,張博士應該已經被嚇的腿都軟了,還是自己扛著跑得更快。
“盛光,走!”摩托車沒熄火,她把張博士往后座一放,抓著她的手抱著自己的腰,擰了油門轉頭就走。
回程稍微能速度慢一點,滿月騎出了一段覺得安全了,便摘掉了面具,動了動肩膀,問:“博士你還好嗎?”
“……”張博士癱在她肩上,顫抖伸出一根手指,說:“我感覺……我減壽了十年……”。
東西已經拿到手了,滿月挺高興的。
哎?不對啊,他生病了為什么不能直接通過修改數據讓他自己恢復健康呢?
她猛地把剎車一捏,盛光一個沒剎住直接撞上了樹,“咚”一下,撞得它藍眼睛轉圈,路都不會走了,身后的張博士大叫一聲差點從車上摔下去。
有落葉飄下來,滿月盯著胸前的背包,看了一眼旁邊的河流,有種像把它們扔進去的沖動。
這個狗男人!
“嘖。”她煩躁的捏了捏手。
算了,扔掉太可惜了,這可是用張博士的“十年陽壽”換來的。
她回頭望了望樹林間的鋼筋混凝土,突然想起來了件事,“既然來了,就順便拿了吧。”
她在張博士驚恐的眼神里慢慢掉頭又回去了。
“你、你要干什么!藥都已經拿夠了!”
“有人把東西落在這里了,我今天來,順便幫他拿一下。”
“啊?”
……
回城的路上,滿月心情還是不好,路上碰見巡邏的隊員她都沒心情打招呼。
她怎么會忘了這茬?他們四個都是玩家,就算傷害是百分百,就算死亡,一切都可以重新刷新人物,重新來的,小言之前不是說過嗎?就算被打斷了腿,登錄出去刷新就行了。
越想滿月越氣,氣自己記性不好,也氣安衿言這個心機婊。
也許感染上病毒是無意的,但他為什么就不自己搞定呢?他不是玩家嗎?干嘛跑到她面前賣慘。
張博士和他的那些病人又不知道真相,大家都很擔心他,張博士一把年紀了還愿意跟她跑到醫院那么危險的地方陪她拿藥。
她甚至那一瞬間竟然心疼他了!
她真的好像一個小丑啊……果然心疼男人不得好死。
把張博士送回醫院之后,張博士從摩托車上下來的時候腿都是軟的,滿月把裝了藥的背包遞給了博士的助手,他們扶著她回實驗室去了。
安衿言滿月是真的懶得去看望了,這種人倒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她把摩托車給小魏還回去了之后,開始在基地里閑逛——她這一會一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
此時小魏正在替滿月進行三隊的日常訓練——他的愛車不僅被隊長騎走了,自己還要替隊長工作。
魏高英面無人色,只想今天晚飯多干兩碗。
“請問是魏高英,是嗎?”小魏正看著操練著的隊伍,聽見有人叫他,那聲音帶著一點小心,聽上去非常年輕。
他回頭,看見了一個少年。那少年皮膚白皙,面色稚嫩。一看就是心靈潔白,沒有經歷太多人情世故的清澈的面孔。
他認出來了,是那個追他們隊長追了很久的年輕的研究員。
他的眼神瞬間鋪上了一層憐憫,可惜他們隊長說自己不戀愛,這位少年注定追不到了。
“有什么事嗎?”他盡量讓語氣放溫柔。
“我想問一下,你們隊長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魏忍著心痛讓自己保持微笑,點頭,“隊長出去了。”
騎著我的車!我的!
“啊?”羅言井愣了,“出去了?”
“是的,聽說安醫生病了,需要的藥基地里沒有,所以隊長帶著張博士又跑了一趟盆地醫院。”
說完這句話,他眼睜睜看著少年清澈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層煩躁,將剛剛的無邪敲得粉碎。
“噢,這樣啊,太可惜了。那我沒事沒事了,先走了。”少年很快恢復了笑容,擺擺手也不等他回答,離開的飛快。
“又擅自改變……”
少年離開時嘴里嘀咕的話,他沒聽清。
羅言井氣的不輕,這個該死的腹黑醫生,又擅自改變故事進程,還讓滿月以身犯險去給他找藥。
生病這種東西他登錄出去刷新一下不就好了嗎?
他突然頓住腳步——這件事,滿月知道嗎?
她應該知道吧,自己好像曾經說過他們可以登錄出去刷新人物,就會恢復健康。
難道滿月知道還愿意為了他冒險?
羅言井覺得有點不敢相信,不行,他得找滿月問問!
于是這個體力零點的智力型人物,又開始滿基地的跑來跑去的找安滿月了。
他爬上七樓,感覺自己腿都在抖,他扶著門框喘著氣,終于看到滿月正坐在樓頂逗狗玩。
“盛光,坐。”
“啊嗚。”盛光舔了舔嘴巴,往后退了一步,坐下了。
“真乖。”滿月從手邊的盤子里挑出來了一塊蘋果丟了出去,盛光呼哧呼哧跑過去吃掉了。
基地里的水果非常有限,滿月現在甚至有閑情逸致拿他們去喂寵物。
“小言?”滿月回頭看見了他,“怎么了?你今天不用去做實驗嗎?”
“我今天休息。想來見見你。”他邊說邊走了過來。
“盛光過來。叫。”
“嗚——”大大的狼頭揚起,長嘯了一聲。
也許在滿月眼里,她的狼很可愛,但在羅言井眼里,那個高大的動物撲上來一口就可以把他咬死,“盛光,又長大了,哈哈……”他尷尬的笑了笑。
盛光滿眼都是盤子里的蘋果,只匆匆看了他一眼就不理了。蘋果被丟出去,它跑出去叼起來一口吞掉。
樓頂風大,滿月把馬尾摘掉了,風吹來的時候,她頭發上專屬于她的氣味全都撲到了羅言井身上,他幾乎看癡了。
那個女孩和她的守護神在互相嬉戲,他甚至有點想哭——這樣安穩的日常,他真的思念了好久好久。
“我能試試嗎?”他往前慢慢挪了一步,示意滿月。他一直想跟盛光搞好關系,但之前一直不敢。
滿月看了一眼他緊張的表情,笑道:“好啊。”將那一盤子蘋果遞給了他。
羅言井拿起來一塊,對著狼說:“盛、盛光,坐下。”
灰白毛發的狼四肢著地,站在他面前。
有風吹動它濃密的毛發,它全包眼線里的藍色眼睛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蘋果,靜靜閉上了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這么盯著他。
滿月把盛光養的很好,毛發油光水滑,一眼看過去,就連羅言井這個外行都知道。
羅言井剛開始還想著有滿月在這匹狼不敢拿他怎么樣,但漸漸的他的心開始往下掉,寒毛一點一點立了起來,額頭止不住的冒冷汗。
雖然他不覺得這匹狼會咬他,但他腦袋就是止不住感到害怕。
他鼓起勇氣,扯起嘴角,語氣盡量放柔和,“盛光,乖狗狗,坐下,給你吃蘋果。”
藍眼睛閃著冷光,它伸出了長長的舌頭舔了一下它嘴里的尖牙,打了個哈欠,然后接著盯著他。
羅言井后悔了,“啊哈哈,不坐也行,來,給你。”
他把蘋果丟出去,大大的狼頭轉頭看了一眼,沒動。
他緊張的將眼神投向滿月求助。
滿月在旁邊笑,“盛光,坐下。”
“嚶。”狼坐下了。
“去把蘋果吃掉。”她揚了一下下巴,盛光轉身咔吧吃掉蘋果,再舔著嘴走了回來,乖乖坐下等下一塊。
羅言井目瞪口呆,“為什么?!”
滿月揉了揉狼頭笑了
小狼藍色的眼睛看著滿月的時候好像都變溫柔了,與剛剛盯著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滿月揉它的耳根,它吐著舌頭,腿一軟躺下露出了淺色的肚皮,就連毛茸茸的大尾巴也開始慢慢的搖。
羅言井見過盛光和滿月并肩作戰的樣子,只要滿月一個眼神,一句話,不管對面是喪尸還是人類,它都能撲上去一口咬碎他們的脖子。過去簡直是附近所有庇護所的噩夢。
而這樣兇狠的猛獸在滿月面前卻乖的像只狗狗。
“姐姐你,貓和狗中,喜歡狗嗎?”
“對啊。”滿月蹲下揉狼的肚子,她剛剛給它洗過澡,此時毛發柔順,手感一級棒,“狗狗多好,眼里只有我一個。永遠愛我,不管我變成什么樣,雖然不會講話。”
“所以也不會欺騙。”
“欺騙?”羅言井追問。
“安衿言那個男人……”滿月扯了一下嘴角,她又想起了今天糟心的遭遇,沒忍住嘆了口氣。
“姐姐。”
她的胳膊突然被抓住了,小言的聲音聽著有點激動。
她回頭,順著那雙指節細長白皙的手,往上,看到了臉色有點緊張的羅言井。
他臉色微紅,看她一眼又閃躲一下。
他抿了一下唇,滿月的視線又忍不住追過去了,粉嫩的唇瓣幾乎就在眼前,滿月幾乎都能想起來那屬于羅言井的氣息。
羅言井在她面前乖乖的蹲下,拉著她的掌心貼在了自己的臉上,眼底全是乖順與服從。滿月最近已經素了很久了,她看著羅言井的臉,感覺血液又熱了起來。
他單薄的淺色眼皮慢慢眨了一下,嘴巴張開露出了一點白白的牙齒,滿月眼睜睜看著那兩瓣柔軟的唇被輕輕咬了一下,然后他微凸的喉結一動,用他不高不低的嗓音輕輕叫了一聲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