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云彩編織了一床軟綿綿的被子,將藍天掩蓋起來。明明清晨還可以見到蒼藍的天空,轉眼間,這里就被翻騰的云海占領。
“叮~~”慢慢蕩開的風鈴聲乘著一小股涼風消失。小鎮家家戶戶被金黃色點綴。
山頂連綿不斷的蒼翠勁松與寺廟前八顆嬌憨的小家伙交相呼應。
這里的屋子分布錯落有致,將小巷掩藏。若是從更高的地方向下望,定能看出掩藏其中的一些規律。
鎮子上炊煙又多了些。從山間襲來的涼風不由分說地順走幾片榆樹的葉子,結果卻被突然推開的大門攔截下來。
原來,是陶敬愿回來了。他看起來心事重重,眼底的浮青給他平添了幾分憔悴。虛浮的腳步讓他走起路來有些踉踉蹌蹌。
他看到家門口的老北京布鞋,有一瞬間的愣怔:難道有客人來了?
推開正屋的房門,屋里沒什么動靜,但一進屋就能感受到一絲尷尬的氣氛。
爺爺在正桌前坐著,桌上擺放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他心愛的煙灰盒不在旁邊,看來,對面是重要的客人。
背對著門口的中年男人正伏案寫著什么東西。身側四四方方的木頭匣子宣示了他的身份——武醫生。
他此刻已經替陶錦妍二人處理完了傷勢。
“按照上面的方子抓藥吧。”說罷,武醫生將藥方向前推出,推到陶廣澤的茶杯邊停了手。
他神色猶豫,最后還是耿直開口:“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虐待孩子可是犯法的。你如果不說清楚,我就要報警了。”
陶廣澤與陶敬愿對視一眼,無奈開口回答到:“我沒有虐待孩子。至于原因,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怕我說出來也無法獲得你的信任。”
“說來聽聽。”武醫生將鋼筆收起,別在自己半袖胸口的口袋邊。
“這個世界中,不單單只有人類存在,還有許多精怪......”
陶廣澤剛開始解釋沒多久就被打斷了。
“老哥,我誠心誠意的想要幫你,你再繼續扯這些神啊、鬼啊的就沒意思了吧。難道真要等警察來了,你才肯說實話嗎?”
武醫生面上滿是關切,若不是陶廣澤見識過他在人后的神色,恐怕此時就要被他打動了。
陶敬愿緩緩挪動步子貼近墻邊,接著推開了姐姐的房門。他一個閃身逃離了這個尷尬的氛圍。
屋內的兩人安然入睡,他坐在姐姐的單人小沙發上打起了盹。屋外的人還在繼續聊天。
“你看看,我就說你不會信。”陶廣澤無奈看他一眼,接著問到:“前段時間,鎮子里傳的‘人虎事件’,你應該略有耳聞吧?”
“嗯......”武醫生沉吟半晌,“難道,這是真的?不是傳言?”
“自然不是,當時就連警察都出動了。全鎮封鎖,但最后還是一無所獲。”
武醫生喝了口茶,示意他繼續說。
“怪物是真實存在的,這一點,光頭權可以作證,因為他確實是親眼看到了。”
陶廣澤下意識想卷一棒旱煙,但考慮到對面坐著的人,他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隨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開始整理起思緒來。
“鄉鄰們的牲畜死狀凄慘,沒有人為痕跡。這你肯定也聽說了吧?”
他見武醫生點頭,繼續說到“這其實都是怪物的杰作。我一直留心調查它的行蹤,終于在昨天,我們成功將它降服。它的尸骨,現在還在磚窯里。現在,怕是已經被燒成灰了。”
陶廣澤瞄了下武醫生的反應。他說謊了:因為他特意將磚窯的溫度調低了些,里面的溫度根本無法將骨頭燒成灰燼。
陶廣澤低下頭,“至于這幾個孩子,擁有特殊的能力。比如小萱恐怖的自愈能力、小愿的創造能力,這些能力,決定了他們必須要承擔起對抗怪物的責任。”
他斂下眼中波動的神情,緊接著說到“這是他們受傷的原因。也是我要告訴你的全部內容。”
屋內兩人陷入沉默。離奇的故事總是帶不來多少可信度。但武醫生看似相信了他的說辭。
怪物有同伙的事情,陶廣澤并沒有向武醫生透露。他不想節外生枝,只想快速將眼前的人打發掉。
“藺家小丫頭的家人,還得麻煩你來周旋。”
武醫生考慮良久,起身回答道:“好。”
原來是這樣。那到底是什么樣的契機才會讓那孩子擁有這么恐怖的自愈能力呢?
好想研究呀......好想......我真的真的好想研究呀!但武醫生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來日方長。
“我還有事,就不在這里逗留了。孩子們沒什么大礙了,讓她們好好休息吧。”
陶廣澤點點頭,將武醫生送出了門。
庭院里落葉滿地,陶廣澤輕嘆口氣:只是一天沒有打掃而已。他拿起大門口的掃帚,一下、一下打掃起來。仿佛這么做,自己心頭的陰霾也會一掃而空。
榆樹蓬松的枝冠將現實與夢境連接起來。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有孩子在背詩?陶錦妍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端坐在榆樹下。
落葉悠悠飄下,沒入一望無際的淺黃色海洋中。秋天,給生命力旺盛的小草染了一個新的顏色。
這里的天空是灰黃色的,整個世界沉浸在黃昏的倦怠中,讓人瞌睡得緊。
陶錦妍站起身撥開山間長勢旺盛的雜草,卻沒有找到聲源。
“偉大的達蘭喀喇,你森林茂盛,灌叢與草原和諧鑲嵌,景觀優美,是長生天賜予我們的禮物......”
達蘭喀喇?這里是哪里?
這是......誰在說話?陶錦妍耳邊斷斷續續響起一些聲音。她現在覺得自己頭暈腦脹。
前面......是寺廟?淺藍色的燈籠引誘著陶錦妍前進。
她余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藺梓萱。但她一閃身就消失了。
梓萱?等等我!來不及多想,她趕緊尋找起前面的人。
周圍怪異的環境仿佛抽光了她所有的精神,沒走幾步她就打起了瞌睡。
眼皮越來越重,陶錦妍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腿部傳來的疼痛讓她得以保持片刻清醒。
等來到寺廟門口時,陶錦妍已經大汗淋漓。
可她剛剛在寺廟門口站定,就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推進寺廟。
詭異的四大天王和彌勒佛險些將她嚇暈,大殿中的蓮花燈一盞一盞亮起,仿佛是夜間勾人的妖姬。
大殿中突如其來的動靜和變化同樣嚇到了藺梓萱。過了良久,她探頭觀察寺廟門口的情況。
視線相交的兩人驚愕不已,陶錦妍還沒來得及詢問這里是哪里,就看見了自己最熟悉的東西。
那只撥浪鼓被安靜的擺放在供案上,它將大殿籠罩在一片淺藍色的水波紋世界中。
陶錦妍不由自主地摸向撥浪鼓,在她即將觸碰到供案上的東西時,大殿中不知何處,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歡迎你們~來到試煉之域~”
陶錦妍身體下意識發抖,這聲音......分明是附身梓萱的那個瘋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