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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荒齋舊稿

第一章困山嵐—月落

溫夫人拿錢禁住了下人的嘴,但還是奈何不了溫城。雖說太子有好些時日未派人看望溫城,無論如何,溫夫人也不敢冒險明面上打壓溫城。好在當了二十年大夫人,和妾室、二房也爭斗了許多年,對付毛丫頭還算容易。大冬日里,只叫人只給些碎炭,少拿熱水,平日里給些冰涼的吃食就好。溫成韻偶然看到,即使明白母親的細小手段,卻也只當作沒見著。更別提常在外讀書、待客的溫府男人們,壓根不知道后院情形。

天一天冷過一天,溫城嚼著冰涼的白菜,手指堅硬不便屈服,又一片白菜被僵硬地送到嘴邊。“咳咳咳”,喉嚨又癢了起來。溫城忙起身找熱水,手碰著茶壺,覺得溫熱,到了嘴邊才發覺是冰冷的茶。她將茶壺架在星星點點的炭火上,等到手挨著的時候覺著燙了,便知道茶熱了,又找了些棉布裹了起來。等到下午林生來時,茶水還能有些溫度。她看著疏落落的大門,慘白的日光打進來,溫城的臉也是慘白的。她心里松了一口氣,還好大夫人常安排小廝她院門口晃蕩,才使得林生來得次數少了,即使來了,說笑的時間也短,他看不出當下的她的窘迫。溫城小心將飯菜裝好,又接著將炭熄滅了大半,裝回籃子里,再拿棉布重新把茶壺包好,才將發硬地棉衣盡數放在床上,整理間重重木床架撞到了凍傷的食指上,鈍痛已經逼出眼中淚水,溫城還是面不改色,有條不紊脫下鞋子蒙進被子里。

夜色降臨,炭火越來越少,房子里越來越冰冷。溫城瑟縮在床榻上的一角。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溫城心里一遍遍地算著日子,看著最后一星點炭火也慢慢熄滅,屋子里一片漆黑。

松柏香氣幽幽,身上暖和起來,手上凍傷的地方癢的厲害,溫城迷迷糊糊間癢得醒了來。

林生抱住她,用體溫暖著被子,又用手攏住她想要抓撓的手指,不讓她將自己抓傷。

“傍晚時你說你炭火足夠。”

沒有回應。

“冰冰涼涼的,這會手癢得厲害,我來幫你。”林生拉著她的生了凍瘡手放在胸前,貼著薄薄的里衣,既暖和,也沒再覺得痛癢難耐。

雙手觸摸到一片滾燙,她記得,很多年前,爹爹也是這樣,把她的手揣進懷里。那時節大雪紛飛,壓倒了好多篷屋,天寒地凍,凍死了好多人,母親還讓下人煮著熱粥救濟難民,爹爹幫母親一起施粥的時候,她會在一邊和那些孩子分享懷里的蜜餞。

林生,為什么今年這么冷啊。溫城說。從前不覺得冬天是這樣難捱,現在才覺得,其實冬天便是在殺人,在殺死窮苦的人。

“我去過極南之地,那里冬天不似京城,從沒有鵝毛大雪,也凍不死人。那里四季如春,處處山花遍野,草長鶯飛。”

那里的人過得可好?

“那里的人勤于耕種,因此常年瓜果充足,人民知足常樂,節日時便載歌載舞,篝火相聚。”

你又說了一個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知道你喜歡聽,你還想聽什么,我便說什么,想聽多久,我便說多久。”

我不想再聽了。林生,這個地方好疼,疼得我喘不上來。我是不是要死了?溫城伸出手,指按著胸口。

他握住那只凍得發腫的手,不敢用力,怕壓著疼,小心放在臉頰邊溫暖著。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環住瘦小的身體,冰冷的被子已經被他捂暖和。

褥子被淚水打濕,溫城地蜷縮著身體,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不想聽,我想去那些地方了,林生,你說得對,這里從前是我的家,現在不像,一點都不像我的家。林生,我想離開了。

林生聽到她的心聲。

林生,你帶我走吧。

“好。”林生輕聲說。“但是現在不行。我從前答應了一個人,要幫他守護這里三百年。今年正好是最后一年。等到年后初一,太陽初升時,我們便走。”

溫城點頭,迷迷糊糊終于安睡。林生便如此守了一夜。

集市清清冷冷,正是大年三十這一天。商販無不回鄉歸家,與家人其樂融融團聚一起吃上團圓飯,祭拜崀山神。

太子輕步跟在皇上后面,慢慢往崀山祭祀碑上去。皇帝年邁,路上走走停停,同太子說說笑笑。

“你不用彎著腰拘著禮,此時只是父子。”

太子唉了一聲,又將太監手里的茶水遞上來。

“唉,老了,走不動了。”皇上喝了一口茶。

“父皇正值…”

皇帝擺擺手,“算了吧,其實你是想說,何必費這么大周章,不用來特地祭拜,因為根本沒有什么神靈護佑,是嗎?”

太子點頭。

“這段時間我身子抱恙,將事務交于你,你去忙前忙后,朕看在眼里。其實,朕當年也這么想。明明是在位者操勞謀劃,使得一方風調雨順,可是世人還是只相信神靈護佑,很可笑是不是?”

“是。”

皇帝揮手,讓身后長長的隊伍退遠了,只留下幾個下人服侍。“今日我便告訴你,世上確有神明。”又喝了一口茶,“確實有神明護佑,但是這風調雨順的一個國,也確確實實是我,是我父皇,是我們李家世代嘔心瀝血撐起來的。”從山頂上俯瞰去,茅草屋也好,青磚黛瓦也好,都變成小小一片,參差錯落地鋪散在平坦的平原上,一望無際,就像平靜的畫,被鐫刻在大地上。

“那…神在護佑什么?”

“護佑什么?沒有護佑,他在履行承諾。當年太祖被圍困于此,恰巧救下仙人,仙人感激,遂許下諾言,承諾可為先祖做一件事。”

“何事?”

“使我李家能夠成為一國之君,護佑李家世代三百年。”

“仙人難道一點不擔心,他的承諾讓這片土地因為他而且戰火紛飛?”

皇帝哼地笑了出來,捏了捏兒子的肩,又拍了拍他的背。

“倘若不能使這方土地風調雨順,仙人便會現身親自督導皇帝,使之成為明君,于是國運重新步入正軌。來,往上繼續走。”太子扶皇帝起來,往山尖尖走。

“但是,今年正是三百年。往后,沒有仙家護佑了。”

“那又如何,父皇都說了,勵精圖治的仍舊是我們李家。即便沒有仙人,將來這片土地還是會在李家手里繁榮昌盛。”

“好,這便是今天我想聽到的話。”皇帝踏上石階,站在碑刻前,穩穩行了禮。太子也跟著行禮。身后的太監丫頭紛紛想著石碑跪拜。

“李馳后代拜見仙人,我今日履先祖與仙人之約,送還舊約布稿。”老皇帝從小太監手中拿過一個盒子打開,里頭是一塊舊布布料粗糙,邊緣還有布須,明顯是人情急之下從衣衫上撕扯下來的。布片忽然從盒中飛起,向上飄去,眾人抬頭,才看見樹尖上停留著一只鶴,全身泛著細光,額間一抹鮮紅奪目,正盯著他們。

布料升在半空,字跡顯現,忽的又消散,眾人愣住,等再次看向樹梢時,哪里還有蹤跡,一陣風刮過,只留沙沙枯葉聲。

石碑本紋絲不動百余年,此時輕輕風吹過,竟然開始剝落。

皇帝又咳了起來,小太監遞上一杯茶,又有一個幫著披上披風。

“走吧。”老皇帝看著碎落山木草石間的石頭,擺擺手說。

夜里又下起了雪。今夜四處燈火通明,團聚在一起過年。

溫大人和溫夫人聊天,幾個妾室在一旁也拉著家常,幾個兒子女兒在隔間正猜著燈謎,唯有溫二心不在焉,時不時看著屋外,屋外是一片夜色,白茫茫的雪地比燈籠還刺眼。

小廝跑來,湊在他耳邊耳語,“方才溫二小姐來過,老爺不見。”

“爹不見?”

“說是不詳,不予見面,免得破了家中鴻運。”

“她現在呢?”

“剛剛走,這會應該走到花園了。”

他將酒推開,推辭已醉,胡亂著說要去解手,便晃晃悠悠離開。

等走出院子,便直愣愣地沿著溫城的腳印走去。

“二哥。”溫成韻追出來喊著,“二哥要去哪?”

溫二虛說著:“酒吃多了,出來走走。”

“正巧我也是,不如陪二哥一起吹吹風。”

溫二有些僵硬,但不好拒絕,便仍由妹妹拉著往前走。

溫成韻自顧自地說著些有的沒的,忽然又想起些什么,又問:“年年過年,太子殿下都會送些宮中的吃食來,看望二妹妹,今日都要過了子夜了,還沒派人來,想必也是不會來了。”說著說著,音調便高了些。

溫二聽了,更加心疼,“她是你妹妹,你也該心疼些。”

“我心疼她?她從小最受寵,出盡風頭,哪里不是壓我一頭?若不是她愛出風頭幫太子擋下酒水,怎么會被毒啞?若不是為了找神醫尋解藥,小叔和嬸嬸怎么會出事?”

“你真是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是,她從小天之驕女,而我就是胡攪蠻纏!二哥,我不是不心疼她,我也心疼過她,怎么說也是血濃于水!是她自己孤僻怪異,她明知道朝堂明爭暗斗還和太子糾纏不清,如今還和妖怪扯上聯系,我怎么心疼?心疼她?她何曾關心過溫府啊!她從天之驕女變成這副樣子,全是拜她自己所賜!”

“啪!”溫二一巴掌打下來。“她從前當初那樣天真爛漫到如今小聲小氣,戰戰兢兢,活得小心翼翼,全是因為你們這樣的人!”

“你!”溫成韻忽然就笑了,“無所謂了,死書讀多了,便如你一樣,愚。”

溫二不愿再與她同行,轉身離開。溫成韻笑著逛著園子,慢慢踱步,低頭欣賞著新衣裳,走著走著,便聽到說話的聲音。

“明日引風樓聚,在樓中吃好,便可在樓下登船離開,屆時,我們便可遨游天地間,好不暢快。”

溫成韻躲在假山后,透過紅梅的樹梢看著溫城向那人點頭。

“好了,梅花賞好了嗎?身子冰涼,我們回屋吧。江南有臘梅,春寒料峭便開,頗為清雅,再過一兩月,便青柳新生,春色滿園,我們便先往那邊去…”

溫成韻藏在假山后的雪地上一動不動,生怕踩雪的聲音暴露自己。等到手腳冰涼,才慢慢離開園子,本來還走著,但走著走著便提著裙擺跑了起來。

天蒙蒙亮,溫城便起床梳洗,她打開窗,看著窗外的白雪,不自覺便笑著。

聽說南方很少看見這樣的雪,自此一別,怕是也見不到這樣的大雪了。她昨夜將所有炭火都燒了,屋里罕見的干燥溫暖,余炭燒到早上也還還有些。她熱了一壺茶,暖了一個湯婆子,將斗篷拿出來,點上熏香。洗漱完便坐在鏡子前,她小心將蠟燭拿出來,將僅剩的七只蠟燭全點亮,放在鏡子前,天還未亮,鏡子里的臉卻已經明媚起來。

拿出許久不用的胭脂水粉,涂涂抹抹,整理完畢,又開始拿出小布袋,裝著從前父母留下的玉佩,裝了些碎銀子,別在腰間。又拿了幾本薄書,塞進包袱里,包袱不大,卻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溫城覺得鼓鼓囊囊的包裹不方便,便尋思著拿出幾樣,挑挑揀揀,卻把幾副藥丟了出來。此時天有些魚肚白,溫城加快速度,拿出嶄新的鞋子換上,在屋子里走了兩步,步履輕盈。最后將披風穿上,拿上去包裹,小心開關門。在院子里停了一瞬,才大步往前。

石板路面干燥,天亮下泛著冷色的白光,石縫間的草還枯著,但是再過一個多月,便能泛出青色,長出柔軟的草芯。快到后院小門了,出了小門便是后街市。溫城不再看白色石板間的碎石枯草,抬頭看向出口,小門果然沒人,溫城小步跑過去。

“二妹妹。”溫成韻從側邊的廊里的陰影里出來。“要出遠門?”

溫城停住。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我也沒打算攔你。”溫成韻讓開路。

溫城抬手行禮,便要告別。

“早上我已經打發小廝去太子府了。這會太子應該出門了吧。”

溫城皺起眉頭,呼吸間便要跑出門。

“皇上半年來臥病在床,太子監管國事,沒怎么關心你,但是也必然不會放任你離開京城…”

溫城來不及等她說完,便急忙忙跑遠,往引風樓去。

太陽快要升起,天光越來越亮,她迎著天光往前跑去,雖然氣喘吁吁,卻不曾停下。

天光越來越亮,這條長長的市集是去往引風樓最短的路,此時人已經開始熙熙攘攘,擺攤吆喝。

借過一下。借過一下。借過一下。她在心里說了很多遍,穿行在人越來越多的集市,讓她更加疲憊。前面的人頭攢動,車馬越來越多。太陽就要初升了,有些遲了,林生,你稍等一等。

“溫姑娘!”太子的手下已經在找她,身后由遠及近的喊聲響起此起彼伏。

溫城神思打亂,顧不得回頭看,只低頭往前鉆去。

肩膀被撞得疼,頭發在穿行中散亂。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遍遍向被擠到的人默念著。

“干什么!年初一誰不趕早?就你趕!擠什么!”

“別擠!”

“說了別把馬牽進來!”

“誰家的馬車擋在這里!”

“雞蛋碎了!哎呀!”

“誒,我的花!”

“你擠什么!”

溫城已經去聽不到集市上的聲音,只盯著前方,穿過那個路口,便好了。那個路口人少,跑一小會兒就到了,就要到了。

“馬驚了!快讓開!”

人群突然躁動起來,溫城被擠的左右歪倒,她扔掉包袱,撥開人群往前去。

“快讓開!馬驚了!”

“啊!有人摔了!”

“快讓開!”人群暴動了越來越厲害。溫城的披風也被扯掉了,還好她身影瘦小,尚能穿梭。

她看準人少的角落,拼命那邊穿行,慶幸的是她擠出來了。人群瞬時少了小半。

“讓開!讓開!”

溫城覺得人少松爽,身體輕盈,抬腿往前跑去。

“砰!”,馬撞倒攤子,撞上臺階,撞斷了韁繩,也撞到在地上。

溫城只覺得后腰上“咚”的一下,便被甩了出去,她掙扎著想起來,卻嘔出一大口血,覺得血糊住了喉嚨,只知道出氣,不知道進氣。

“這里人少,把馬往這邊趕也是情理之中…”

“唉,大初一的…”

“可憐見的,瘦瘦小小…”

“大冬天連棉衣也沒…”

她匍匐在路口邊,引風樓就在路盡頭,她沒辦法抬頭看,但她不用抬頭看也知道。路面冰冷,但她不覺得冷,因為鮮血的流出,她覺得胸前很暖和。路口,路口就在這里,走過路口,走到盡頭,在上樓,找到林生…

她在心里一遍遍描摹著場景,一遍又一遍。

鮮血從石階上慢慢流下,從陰影中流向陽光,流出一條血線,包裹散落在血泊里,都是些藥包,舊書,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沾染上血污便沾染了。落發黃的頭發鋪散在女子肩上臉上,隱約露出的臉呈現異樣的白色,明明穿著層層疊疊,倒在地上也不過瘦瘦小小的一點,灰敗的衣襟染上鮮紅的血,宛如紅梅暈染,突兀得好看,突兀得刺眼。

太子遠遠自路口奔馳而來,這一幕看得他膽肝俱裂,俯沖往前,幾乎要摔下馬來,撲跪在溫城身前。他小心的抱起瘦小的人,往最近的藥鋪趕去,大聲喊道:“都讓開!讓開!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溫城只覺得被人帶走,離路口越來越遠,她艱難扭著頭,只看著忽明忽暗的路口,越來越遠,林生…。

“公子,茶涼了,幫你換一壺。”林生點頭。他還拿著瓷杯,原本要冰涼的被子在他手里變得溫熱起來。看著手中白瓷杯,他忽然就想到溫城的手,常常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冰冰涼涼。他會小心將它握在手中,慢慢捂熱。

他抬頭看看遠江,已經開始泛起金色的波瀾。今天他才發現,六百年的隱居竟然讓他成為一個膽怯的人。明明她愿意陪他一同游歷,但是近鄉情怯,此時又擔心她會不會不愿意和他私奔,明明昨日他還篤定著二人的未來。

隔間里還算安靜,鳥鳴清晰可聞。一聲兩聲三聲,林生數著。

陽光從窗口打入,照得林生指尖發熱,手心里全是細汗。林生突然覺得心慌,這種強烈的感覺侵襲全身,他不用法術也能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石鏡城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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