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時，我是在一個昏暗的房間里，頭頂有一盞圓咕嚕嘟的燈在晃啊晃，我也跟著燈的節拍晃啊晃，時間一長，我變成了斗雞眼，同時有點惡心了。
“那是結魄燈。”
我皺了皺眉，翻身坐起來，嫌棄的吐槽：“真丑。”
果然我不適合寫小說，想當初三生三世大火的時候，那結魄燈多好看！怎么我夢里的這結魄燈像個煤球一樣，連普通的白熾燈都不如？
那道聲音柔聲問：“小月月，你醒啦？”
太萬惡了，我抖了一身雞皮疙瘩，反問：“你是誰？叫什么小月月，我媽都不這么叫我。”
我一邊說，一邊翻身下床，接著四周環顧，什么都沒看見。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卻不正面回答我，而是饒有興趣的問：“那小月月的母親叫小月月什么呢？”
我抬頭看著那盞結魄燈，從腦海中調取記錄，掰著手指道：“死丫頭、臭寶、古月、何古月、小胡......說了這么多，你得叫我女王！”
清晰的聽著耳邊傳來一聲揶揄的低笑，我放下手，坐在那實木桌旁，盯著桌面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本尊飛廉神君。”
“肥臉神君？”
我默默地重復了一遍，本來想問他為什么不像青臉怪和赤臉怪一樣現身的話也問不出口了。
想來，那兩位小神仙長得那么抱歉都敢現身，這位肥臉神君的長相怕是不敢恭維。
之前我就一直納悶現在的仙俠劇男女主怎么都那么好看，按照我曾經看過的各種志怪小說，神仙按道理都是不怎么好看的。這位神君又叫什么肥臉，可想而知，那是怎樣一副驚天地泣鬼神的可怕尊容！
雖然看不見肥臉神君，不過我靈敏的耳朵分明聽到了磨牙聲。
“本尊不現身是因為這樣顯得神秘瀟灑飄逸！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你才肥臉，從小肥臉到大！肥臉！”
誒誒誒，怎么還急眼了？
神仙不都是無思無欲、滅情絕愛，用一種超然世外悲憫的目光看著世間蕓蕓眾生的嗎？怎么這神君聽了點兒我的心聲就這般沉不住氣了？
看樣子他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神，得道卻沒成仙。
“哼！人間走了十遭，長進沒有，胡思亂想的毛病一點沒改？誰給你說的神仙要滅情絕愛？若心中無愛，如何愛這世間眾生？”
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力反駁！
也是，憑什么人家不能談戀愛？
想當初呂祖爺還和白牡丹、何仙姑糾纏不清，愛的那叫個纏綿，那叫一個蕩氣回腸！他一個小小的肥臉神君有點七情六欲又怎么了？原來是我思想覺悟太低！
神君的聲音突然溫柔：“怎么，小月月對他們的故事感興趣？”
我搖搖頭，滿臉都是不屑：“沒興趣！我始終不明白，愛情這玩意兒除了床上那點事兒，還有啥？要不是怕承擔后果，誰又愿意守婦道？！要不是道德不允許，誰又可以一輩子只守著一個人？”
周圍的氣壓突然變的很低，也不知哪里來的風吹著我的身體，吹下一層薄薄的金粉，蓋在我面前的木桌上。我冷的打了個哆嗦，后知后覺的明白，這小肚雞腸的神君可能是生氣了，忙狗腿的改口補救：“不過，我倒是很佩服化蝶那兩位，古時焦仲卿劉蘭芝的故事我也真心覺得不錯，時不時還會吟誦吟誦孔雀東南飛來著。”
風聲漸弱，我自覺實在有些跑題，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問道：“您看，小的我也陪聊了這么久，沒功勞也有苦勞不是？況且您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窺探心里那點事兒我都沒說啥。神君大人，您是不是也該向小的我說說，這里是哪里？還有，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聽我念了一句神君大人，又狗腿的稱呼自己是小的，神君的聲音明顯愉悅了許多。
“這個嘛！你現在在歸渡上，歸渡之下是綿綿萬里的冥河。本尊送你上船，是為了陪你歷劫的，歷劫成功后你就會抵達歸墟之國，靜修十年，待靈魂修補完成，便可以成仙。”
我結結實實一愣，怪不得我一醒來就感覺自己一直在晃啊晃的，原來我在船上啊！
可是，現在我更關心的是……
“歷劫？你的意思我也是神仙？那我這是下凡了？我天，怪不得我感覺自己對啥都提不起興趣呢！原來我是神仙啊！那我是不是可以點石成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如果神君現在站在我面前，我真怕他會呵忒的啐我一口，因為我又聽見了他那吱吱的磨牙聲，可是他還是耐著性子解釋。
“沒有，你不是什么神。因為你日日熬夜寫段子，所以你猝死了！”
猝死？？？
隨即又覺得哪里不對勁：“胡說八道，這人死了不是得去閻羅殿報道嗎？我怎么上船了？什么歸渡，是你把我拐上賊船的吧？還有，什么段子？我那是網文好不好？”
神君聽我質疑，竟然沒有生氣，解釋道：“因你曾經寫過的一本垃圾小說的主人公不滿你的設定，在另一個時空成精了，作為作者的你得了些靈識，所以……”
我無奈望燈：“所以我也成精了？”
“可以這么說。”
“那我現在是……”
“半仙兒！”
半仙兒？怪洋氣的嘞，我們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加個半字，凡事只要加個半，就有了一股吊兒郎當的味道。特別是神君竟然一口純正京味兒，我懷疑我是不是最近評書聽多了，才會做這么古怪的夢。
微微坐直身子，我難得正經了些：“神君，剛剛您說歷劫，我就一精靈，為什么要歷劫？”
“不歷劫，你就是個游魂，終日飄在十座閻羅殿間，最后就......嘿嘿！”
嚇唬我？
行吧，我承認我被嚇到了。
“什么半仙兒，這半仙兒混的還不如個鬼呢！”
神君輕嗯了一聲，慢條斯理道：“嗯，你可不就是有了點神識的鬼么！”
我這夢做的，真可謂是天馬行空，毫無章法，就跟我的人和我的網文一樣。
“敢問我這有了點神識的鬼，區區半仙兒，歷劫失敗會怎樣？”
神君聲音笑瞇瞇的：“你會被打入畜生道，永生永世輪回。”
啊這......
我的腦子里劃過被人拍死的蚊子、被人捅刀子的豬崽、被人噴藥的蟑螂、被人一槍打下來的麻雀、被人差使的小白鴿......
真可惡！我甩甩頭，試圖用這種不靠譜的方法擺脫這悲催的夢境。
“切！大不了我不歷劫了，我跳船還不行嗎？”
神君陰惻惻的笑了兩聲，惡聲惡氣道：“歸渡之下乃是幾十萬里的冥河水，你已有了神識，若是不歷劫修煉，你這半仙兒就會被扔進河畔，被無數冤魂撕咬，直至魂飛魄散。”
......
我心中荒涼無限，后知后覺的明白，我，大概是回不去了，這好像，也不是什么夢......
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為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又云，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庾，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里，其頂平處九千里。山之中間相去七萬里，以為鄰居焉。其上臺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縞。珠軒之樹皆叢生，華實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往來者，不可數焉......
我當時讀《列子》這段時只是在小伙伴們面前擺樣子，實則根本沒看懂，絕無可能夢到什么歸墟之國，所以，這一切不是夢......
神君好像感受到了我的害怕和悲傷，難得的不再陰陽怪氣。
“別怕，也別難過，本尊會陪著你，等一切都結束了，這些都只是過眼云煙了。”
像是溫暖的風將我包圍，我好似受到了一點點安慰，可是我還是難過了，大哭特哭起來，哭了一桌子的金粉：“怎么能不傷心呢？我家里還有三包妙脆角沒吃，冰箱里還有一斤手工牛肉干，我托人買的！我還這么年輕，怎么就要死呢？太不公平了！”
“咳咳咳......”神君頓了頓，中肯道：“所以說，年輕人，不要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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