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要投靠商寰,可我卻沒有想好要怎么做。
畢竟,我與商寰僅僅只有十個多月的交集,究竟我在他心中有著怎樣的分量我不知道,而且現(xiàn)在我又是女兒身,容貌與梁余相差巨大,怎么做,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不過,我和馮灼還是輾轉(zhuǎn)來到了北昌國的國都,上邑城。
不管怎么樣,曾經(jīng)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xiàn)在有個小不點兒,還是要考慮周全的。
我精心地選了一座宅子,付了銀子置辦采買,還找了人牙子撿了幾個穩(wěn)當?shù)难绢^和粗使婆子,這也就算定下來了。
兩世為人,這算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家”,打量著四周忙忙碌碌的奴仆,我起了心思,親自去置了寶瓶銅鏡,還有貝殼制成的風鈴,古色古香的八寶格,繡著山水畫的屏風,加上些文房四寶,也將這宅子收拾的雅致了些。
正值蠶月末,芍藥始開,馮灼還細心地裁了幾支插入瓶中,更添了幾分生機。
家中添置得滿滿當當,我的心卻從最初的興奮漸漸焦灼起來。
這七年來,我故意避開一些大城市大酒樓,雖說縱情山水,卻真正沒花使多少銀子。如今我安了家,置辦產(chǎn)業(yè)購買地契才方覺銀子珍貴。算來算去,所余下的銀兩緊緊只夠兩三年花銷,我可太愁了。
就這樣,又磋磨了兩個月余,直到芍藥都謝了。
我不禁暢然在想,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從前我還在那個時空時,各種穿越小說里的女主解鎖各種技能,有的成了經(jīng)商奇才,有的能夠制造武器得到賞識,還有的成了話本名家,各個賺得盆滿缽滿的,怎么我就不行了呢?!我怎么就成了個好吃懶做,坐吃山空的人呢?
……
這天,采官來報,說是向我道喜,皇帝要采妃,我也在花名冊上。
我不由得皺眉,登時又驚又喜,喜的是我正愁沒機會接近商寰這就送我眼前來了。驚的是,我一個外來民,本不該出現(xiàn)在什么選秀名冊上。
另外……
通關(guān)文牒上記載的我今年已是二十六歲了。
二十六歲在古代是什么概念?家中若有年長些的姐姐,你都可能被人叫奶奶!
那么……
哪有一個皇帝這么饑不擇食,根本不管一個人到底什么身份就押去宮中的?
難不成……在位九年,商寰也漸漸養(yǎng)出了驕奢淫逸之心?
采官估計是看出了我的顧慮,便笑瞇瞇道:“馮姑娘,君王下令,此次民間采女,若當真姑娘中選,或去或留,憑姑娘自己做主的。”
嗯,這是個理。
不管怎么樣,我去或者不去,這件事還需要和我的弟弟馮灼商量。
事先聲明,我不是伏弟魔。
只是,在名義上或者情感上,我都認定他是我的義弟,這么大的事,自然要兄妹商量的。
當天夜里,我便將此事說了。
馮灼嗯了一聲,又垂下頭吃飯。
我與他相處時間不長,他的心思我揣摩不透,見他不搭理我,我忐忑道:“阿灼,你說姐姐該不該去?”
馮灼嗯了一聲。抬起頭來,黑沉的眸子染著笑,卻一點也不明媚,倒是有些不符面容的戲謔。
“我自然愿意,姐姐一朝選在君王側(cè),那我就是國舅爺了,有何不該去的?”
呃……
想來,此刻我的臉上訕笑擰拙,估計不怎么好看。
我張了張口,訥訥道:“這不是……這不是我們沒錢了嘛……”
“敢問姐姐,何以確定那君王肯垂眸于姐姐?”
“我只是試一試……”
“這般年紀,又無姿色,真是……”
太埋汰人了啊!二十六歲在我們那個時空正是青春年少好不好?
馮灼慢條斯理地放下牙箸,取了絲娟印去唇角的濕漬。
“桃姐姐,究竟是誰叫你來找我的?他又要你做什么事?”
我面色發(fā)窘,剛要說話,又聽他說道:“桃姐姐,他才是你真正在乎的人吧?”
他……他說什么?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握著牙箸的手戰(zhàn)栗不止。
如同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被人嘲笑一樣,無助而羞愧。
可是,說話的人像是漫不經(jīng)心之言,既沒有覺察到說出的話有什么威力,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的意思。
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站起身來。
“桃姐姐,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皇宮有宮墻相圍,不可能任由姐姐隨意,必不是你的好去處。”
說罷,他輕輕地繞到餐椅后,知禮道:“桃姐姐,我吃好了,您慢用。”
我呆怔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
次日,我放飛了一個紙鳶。
紙鳶徐徐升空,未至云端,我便狠心地抽出腰腹的匕首割斷了線,看著紙鳶飛遠,我竟松了口氣。
彼時,我為太子,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正是意氣風發(fā)時。所以,我那般輕而易舉地許下諾言,如今,我卻不能實現(xiàn)了。
倘若那人有幸撿到這風箏,就讓風箏替我而去,實現(xiàn)我沒有兌現(xiàn)的承諾。
此事我不再惦記,只是銀子余額告警,倒是讓我動了些別的心思。
北昌嚴禁外國遷徙民擁有田地,可卻不曾禁止遷徙民擁有鋪子。我不懂沒關(guān)系,可若是我能選個好行業(yè),雇些穩(wěn)妥的人,料想也不會差。至少不會坐吃山空,竭澤而漁。
我將這想法說了,馮灼倒是沒有再陰陽怪氣地諷刺我,他沉思片刻,問我道:“敢問桃姐姐,您私產(chǎn)究竟有多少?若是桃姐姐不方便說,也就罷了。”
倒是沒什么……
我伸出手掌,比了個五,馮灼點點頭道:“嗯,五萬兩,倒是能做許多事。”
五萬兩?!
我心想,這小孩兒到底是鄉(xiāng)野村夫,銀子花使全靠想象,五萬兩,能挖一條護城河了。我有五萬兩銀子,我至于這么焦慮嗎?只要不賭,五萬兩我能花到下輩子好伐?
我只好無奈道:“五百兩,我只剩五百兩了。”
馮灼脫口而出:“那姐姐何必如此闊氣地購置宅院?”
“這不是……這不是希望你住得舒適些嗎?”
少年面色羞赧,怪異地看我一眼,似乎有些惱怒,又有些不解,甚至還有些無奈。
最后他坐了下來,片刻后曲起食指輕輕扣了扣桌面,說道:“若是桃姐姐有此想法,倒不如開個馬坊。”
我腦子發(fā)蒙,問道:“什么是馬坊?干啥的?”
“就是租車租馬的地方。”說著,馮灼還補充道:“馬坊成本低,我又有相馬之能。”
額……就是共享單車唄?哦,不是,是共享馬車,主意是好,可是……
“如今一輛馬車,算上車廂馬轡一應(yīng)俱全,要十多兩銀子,租馬之人多為買不起馬的窮苦人,想來也不會有馬牌,那就得有駕車之人。我們又要去哪里尋找呢?”
馮灼頓了頓,說道:“這倒是可以慢慢來,租個小場地,買幾匹腳程好的馬,若有包車包人的,我親自做馭人。待我們穩(wěn)了腳跟,車和馭人再加。”
這可不好!我當即搖頭反對。
“阿灼,你年歲不大,又常年拘于山林,如何馭馬?若是迷了路,又或者遇上居心叵測的租馬人如何是好?”
馮灼唇角有了絲絲笑意,輕聲道:“我倒是足有信心,不過,未免姐姐擔憂,前期我們可以只接上邑城的單。”
只在上邑,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說干就干,第二日清晨,我和馮灼便仿女豪杰木蘭一般,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購置了五六輛馬車,還請街角的鐵匠鋪師傅在車廂打上了烙印,刻上了一朵桃花和一個灼字。
馮灼去了我們宅院后巷的張家。
他們原本經(jīng)營著一家豆花鋪,后來中年喪子,張叔又年邁,鋪面無人后繼,便關(guān)停了鋪子。
因鋪在后巷,位置不大好,張叔開出條件,若要他的鋪面,每月盈利要分老兩口兩成。位置不佳,條件又苛刻,所以一直無人問津。
想來,老兩口是要有個養(yǎng)老的保障。
對于我們而言倒也無所謂,后巷正好方便我們設(shè)個馬廄,只需把豆花鋪改造改造就好。
于是,第二日我們便與張大叔訂了文書,張大叔一高興,說是他雖年邁,倒也可以幫忙來照料閑置馬匹。
我又允諾張大叔四兩半紋銀的月錢。
就這樣,灼桃馬坊開了起來,街鄰照拂,兩月有余下來,除卻張大叔的二成和月錢,還有一應(yīng)雜費,竟賺了六十多兩。
俗話說,一年賠兩年追三年賺,我總不能一直指著馮灼和五匹馬,故而又購置了十匹馬。
而且,這十匹馬是兩碼一車的配置,比起原來的一車一馬,自然是上了個檔次。
同時,我還請張大叔這老街坊留意,若是有合適的御馬人也幫忙穿個線。
才十天,辦事效率極高的老張就領(lǐng)著兩位少年來到我面前,我見他們瞧著年紀與馮灼仿上仿下,張叔說是恩濟堂長起來的,生世可憐,便留了下來。
兩位少年也是機靈得很,學(xué)得很快,才一月多便可獨立駕馬,我這生意更加好了。
生意這般好,我連馮灼都見不了幾面,更何況是商寰?
很快,他就被我遺忘了。